4、第四章 师尊玄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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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娥大惊，望向来人。
来人一介润白缎衫朝服，玄发长逸，玉面临风而立，眼角有一枚薄浅痣印，极近距离之下方能发现，他肩上卧着一只极小的金龙，似乎是睡着了，趴着一动不动。
他挂着淡淡的笑，手异常温热而柔和，却悄无声息地抹去青娥的神力。
青娥察觉到他的动作，凛凛盯着他，眼眸中闪着隐约的防备，亦不动。
素衫小神不知两人在暗中较量，举着敛财盆的碎片嚷嚷：“就算多来一个人又怎样，仗着人多势众？我告诉你们，我谁也不怕……嗯嗯呃呃……”
话还没说完，白衣神君袖手一挥，素衫小神便瞬间乖乖闭上了嘴。不顾在一旁苦苦挣扎的小神，他回过头，放下起初牵制青娥的手，淡淡笑道:“抱歉，是我一时唐突。不过你看，确实有很多种方法堵上他的嘴，你没必要选最麻烦的那种。”
青娥敛神，微抬下巴，碧色双眸盯了他片刻，略微思索一番，而后便收回眸光，微微颔首：“你说的对，是我一时气急，差点做出让众神扫兴之事。”
如果她因一时气急惩罚了那位素衫小神，那必然会惊动附近小神，更会请来都神陆吾做判决。虽然必会得到公正的审判，却会负了众神乐于春会欢纵之意。
白衣神君似乎未想到她如此容易被说服，玄色眼眸中闪过转瞬即逝的讶异，他转向素衫小神，薄唇微启，缎衫衣袖轻挥：“既然你如此喜爱昆仑春会，那便呆上十年半载罢，若是陆吾上神问起来，你便如实将今日之事告知，我想陆吾他会让你留下。”
素衫小神愣在原地，直到终于消化白衣神君的话，猛然一挣扎，却发现自己早就被下了定身咒，其神力极其丰沛，绝非他这般小神能够破除。
青娥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白衣神君，他的神法出神入化，几乎是转瞬间便将素衫小神定身于拙劣神台前。她猜想，这位可能是哪位上神，一时好意出面替她化解局面，她整整衣衫，正想行礼感激这位出手相助的上神，身后却倏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青娥？”
刹那间，青娥全身浑然一震。
万没有想到，该来的总会来。
闭上眼，再慢慢睁开，时间几乎极其漫长而绵延，似乎可以听到流逝之声。青娥极其缓慢地转身，随即欠身行礼：“青娥在，师尊大人。”
面前冬神玄冥，一身玄黑劲长束衫，长发束起，目光炯然如火，剑眉斜入，面上全然凛然冷毅。
数千年未见，师尊仍是一副刚正不阿之姿，只是青娥再不是往昔那个安心修仙的小神，曾经种种，自脑海中缓缓而过，崎岖复杂，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面容上涩意弥漫，脑中混沌，也未在意身旁白衣神君笑着同玄冥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开。
玄冥微微颔首，算是对白衣神君的回应，见他离开，便转身望向站在一旁无声无息的青娥，淡道：“青娥，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师尊？”
青娥低眼，不敢正视玄冥：“师尊大人息怒，青娥……擅自前往瑶池，乃事出有因。”
玄冥冷哼一声，眯眼凝视着眼前低眉微颤的自家弟子：“你以为，我会不知道是谁在两百年前，有心无意于我身旁套我只言片语？青娥，你未免也太小看你的师尊罢。”
青娥闻言，脸色煞白：“望师尊大人恕罪，都是我指使时桓所为，绝非时桓之错。”
玄冥望着青娥，微微摇头，叹了口气：“如不是你天资聪慧，以你修仙的目的，我定然不会让你踏进我的门下，数万年过去，我将你派到英招那里，也是希望你能学学英招闲散的性子，好断了你那妄念，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的妄念还是未断。”
青娥闻言，抬眸望向玄冥，眼眸中闪着怔怔的光芒，她没有想到师尊竟会对自己如此良苦用心，她一度以为让玄冥麾下弟子时桓前去探听不死药的下落，定然会惹恼玄冥，却不曾想，原来玄冥却在气愤之余，仍对她担心不已。
“弟子不才，负了师尊厚爱。”
青娥对玄冥深深鞠上一躬，身形瘦弱而坚毅。
“也罢。”
玄冥大袖一挥，让她起身。
原本收下青娥，便知这个弟子虽是瘦小，性子却异常坚毅。起初知晓她修仙的目的，玄冥本无意收她，却见她跪于神府之外，目光炯炯，声嗓坚韧——
“玄冥大人，如若青娥不将修仙之目的告知，岂非欺瞒上神？青娥修仙，不为万千名利，不为无上神法，只为了却心愿，求上神怜悯。”
神的弹指一挥，却道是人的生老病死，她在神府之外足足跪了三年。
终有一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玄冥破例收她为徒，希冀她在漫长修仙之途中能看开自己的执念。却未曾想，即便将她派遣到神英招身边，仍听说她在不断寻访不死之药，更因为无意中得知自己知晓其中几分，拜托他座下弟子时桓前来探听。
玄冥微叹一口气，凝视青娥，沉声问道：“青娥，我问你，既然你已在西王母座下，你所求的不死药现在如何？”
青娥顿了顿，迟疑片刻，像是破釜沉舟般这才开口：“西王母娘娘怜悯青娥，告知蟠桃虽是不死之药，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却只得救一人之命，难以救上一国之人。若我执意要逆天而行，唯有将神魄献出，放入瑶池巨石之中，待九千年凝石成水，方能……一试。”
玄冥闻言，大为震惊，眼眸霎时放出神光，朝青娥看去。
果然，神魄空空如也。
“你……好……好！”
玄冥退后一步，眼眸炯炯金光，向来冷逸的面容上皆是滔天巨浪的愤怒。
“你原本不过一介凡人，为师花了数万年心思教你神法，盼你修成司雪之神，为天下众生造福，却不曾想，竟被你如此轻贱！”
青娥心中一凛，扑通一声跪于石地，也不管周围各色小神或错愕或指指点点的眸光，声嗓颤抖：“我知师尊大人定然会有滔天怒意，是我不识抬举，是我负了师尊厚爱，这一切都只是青娥自作自受，师尊勿须生气，都是青娥的错……”
话音未落，她便跪在地上重重地磕起头来。
一遍又一遍。
玄冥冷眼看她，不动无声，滔天的怒意像是冲刷着全身四肢百骸。
想他座下三千弟子，说到平日里最为喜爱、且最具天赋之人，也就唯有风神泉兮、雨神瑶姬和雪神青娥。
却不曾想，三千年前，泉兮打伤白帝麾下侍神，擅自逃离西方天庭，自此杳无音信。瑶姬虽修于西王母座下，却常年惹是生非。就连平日最专心练习神法，令他最为放心的青娥，亦武逆他的心意，擅自舍弃神位。
果真是，师门不幸。
玄冥闭眼，再睁眼，玄色眼眸中具是疲惫：“自此往后，你青娥，不再是我座下弟子，好自为之罢。”
青娥闻言，面容煞白，似不敢相信玄冥之言。膝磕在石地上的痛觉无从感知，唯有碧色眸光中闪着恍惚：“师尊……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无论青娥做错什么，在青娥眼里，您永远是我的师父……永远都是……”
“不用说了，你起来。”
玄冥收起所有情绪，面容上毫无表情，略施神法让青娥起身，而后便瞬间挥袖消失，徒留下一句冷冷的话——
“往后不必再尊我为师尊，我不会再说第三遍。”
青娥站在原地，怔怔看着玄冥消失的地方，一动不动。
定了许久，直到几乎所有的小神都觉得看热闹看得差不多了，一滴泪，才慢慢从眼眶中溢出，悄无声息。
自从千极之国被灭，她便把五樊岛当成自己的家，把师父玄冥和其他同门弟子当成自己的亲人，修仙的那段时日，是她这一辈子过得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再好的美梦，总有结束的时候。
“师尊，再见。”
青娥对着那片空气，恭恭敬敬鞠了一躬，那滴泪随着鞠躬的幅度甩了出去，落在石地上，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四章 师尊玄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