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藏蛇》金唐

38、怪异

　　不知为何发出了一声惊天响动，犹如平地炸出的旱雷。周遭人群措防不急受了惊纷纷退让，然而众人挨得紧密，退让不及急前人又压倒了后人。如此接连，那一圈人都交叠倒地，一时哀嚎惊呼不止。
　　晏辛离得远，并未受到波及。远远看去，只一人突兀立在那卧倒人群之中，他穿了一身艳红窄袖衣裳，手腕和腿上又都用彩线缠绕捆绑，垂下流苏，十分显眼。他站在人群，怪声怪气的咯咯笑着，原地转身像是在环视四周。脸上带了张怪异的面具，面具上用五色油墨涂满了怪异的花纹。饶是着这般青天白日之下，这装束也不由得叫人心中打颤。

　　“那是什么人！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将这人弄走！”坐在牌楼后帐中的男子听见声响出来，一见这场面，气得眼皮都跳了几跳。他本是锦衣玉冠，但眼皮却是虚肿耷拉着，整个人也恍似被酒色掏空了般。他这扯开嗓子暴嚎，手下的人打了个激灵一窝蜂窜入人群。
　　还未等那一帮子人到那处，红衣面具人弯下了腰，像是要从怀中掏出什么似的。他动作夸张，故意在人前做戏。“轰”的一声，他不知道扔了什么东西丢在地上，炸出一团浓密的白雾。众人不明所以，但委实是被吓了一跳，有些离得近的发出了尖叫，也有直接吓哭了声。一时间，骚乱更甚，踩踏无数。
　　然而，这白雾来的快，去的也快，刹那便消散得干净。只见原本空出的那一块地上，忽然拔地而起了根银白色链子，足有手腕粗。地面有个破口，仿佛这链子是从地底钻出来的一样。更叫人觉得的诡异的是，白雾散尽之时，这铁链原本也只有一个人高，可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竟然又拔高到了一丈高。

　　那群手下愣在原地，显然也是从未见过这等异象，心中打了退堂鼓，不敢靠近。
　　“还不给我拿下他！平日白养你们了！”立在后头帐篷外的锦衣男子气急败坏的嚷嚷，他才管不了那是人是鬼是何方妖物，敢在他面前的作祟的东西还没出现。他往日积威已久，这样放生大吼激得那些小的们不敢退缩，一股脑的拥了上去。
　　“哈哈哈哈……”红衣面具人怪诞的笑声又响起来，响得人心中发毛。他一手握着平地而生的那根银链奋力，双脚也绞缠上去。眨眼睛，也已经攀着银链往上两人多高。那一色衣裳的下人赶至时，竟然没有碰到他半分。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攀在银链上的红衣面具人笑声不停，他身手灵巧，只用了一只手一只脚缠着那银链，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看得底下众人目瞪口呆。
　　原本这链子也不过一丈半余，这人难道还能上天了不成？匆匆赶来的十几人叠了的罗汉，眼见最上头那人要抓住那人的脚，他又往上缩了一尺。如此反复几次，好像永远都抓不打此人，怎么不叫人惊诧……
　　“又……又长高了——”人群中忽然有人结结巴巴的口道，惊讶语气只好像自己从未见过这等骇人情形似得。

　　晏辛见那银链子果真是比之前高了许多，就如同是才地上长出来的一样。那红衣面具人依旧发出怪异的笑声，越攀越高。然而他竟还能不断回旋翻转，轻松自如得很。那底下叠着罗汉的众人受了惊，轰的一身散了，各个都跌在了地上，哀声惨叫。
　　忽的，从半空忽然落下了许多金色的碎屑来。此时日头高悬，经阳光一照，那些落下的来的东西更是让人觉得璀璨夺目。“金子……是金粉！”众人痴迷的望着漫天落下的金色碎屑，身旁有人不禁呢喃出声。
　　晏辛也半眯着眼朝着天上看，忽然觉得脸上一凉，用手抹了把搁在眼前看——那指腹上多了一抹红色。她朝着四周看去，分明洋洋洒洒落下来的是金色碎屑，不知为何落在了地面上却成了红水。晏辛紧忙挨着近旁的那座爬楼站，心中念念想着的却是不知这些红水落在身上不知能不能洗得掉。

　　转眼的功夫，地上的人群就仿佛在的红色染缸中染了一道，满头满脑都是红色。遥遥乍一眼看去，好像如何是血池地狱挣扎的恶鬼。
　　当真是……活见鬼！人群惊慌失措，开始朝着四面八方退散，只怕自己稍微慢了一步就见到更故异乎寻常的事情。
　　那根银链子微微震动，攀在上头的红衣面具人再也不从怀中掏出那些东西散出。他望着底下人群的反应，好像十分的满意，又“咯咯咯咯”的怪声笑了起来。整条街都听得见他的笑声，那怪异荒诞的笑仿佛钻入到了每个惊慌逃散之人的耳中，如鬼魅一般如影随形，更是要骇得人不能自持。

　　不一会功夫，原本拥挤的街上已经散了一大半的人，剩余那些要么是人群踩踏受了伤不能动弹的，要么就是被吓得走不了的。晏辛却是念着她的一身衣裳，等天上的粉末都落了下来，才慢吞吞的才牌楼下头探出了头。
　　那些派发福袋的婢女也吓得丢了魂，晏辛辛苦才轮到，眼看就在眼前，不拿又有些不甘心。遂对着近旁的一人问道：“这个……还发吗？”她连说了两遍，那人才反应过来，又呆呆看了她半晌，才动作僵硬的拎了两袋的给她。晏辛一看，竟有两份，心中喜滋滋的。不想这横生了一段枝节，却是让她多得了一份。说来……也有几分应祸得福。
　　她道了声谢，正要转身回去，见远处已经有十数骑扬尘而来，高头大马，挥鞭急策，好生威风。想来是官府已经得了消息过来了。

　　“你等一下！”有人猛地从后头喝了一声。
　　晏辛起先并没讶异喊的是自己，直至那人又追上来拦在自己面前出口不逊道：“你耳朵聋了？”这人正是之前坐在帐中的锦衣玉冠的富家公子，他眉眼细狭，颧骨略高，怎的看都是一副刻薄之像。
　　“恩？”
　　那人伸手将晏辛怀中抱着一袋福包拿了下来，“这东西每人只能另一份，人人都像你这样贪得无厌咱们府也派不起。”说着，将那福包丢回到了之前那婢女的桌前，眼神若有似无横了她一记，“给本少爷看仔细了，别发重份了！”。那婢女白了脸，利索的跪了下来：“奴婢……奴婢知道错了……”
　　晏辛见他的此状，拎着那剩余的那一袋绕开他走了。等她要经过那银链时候，那十几骑已经将之团团围住了。他们并未下马，而是拉着缰绳团成了一个圈。晏辛从他们身旁经过，忽“砰”的一声，吓了她一跳，口中也不自控的低呼了声，“啊！”
　　那些马也受了惊，狂躁不安的踱着步子嘶鸣。

　　她下意识的往后旁边退了两步，揪着胸口的衣襟有些惊魂未定。离得她的近的那骑马上之人转过身看了她一眼，“不相干的人快些离开此地。”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晏辛白着一张脸，讷讷的点了头。她这样一副模样，实在是温良无害。然而，就在她一低头之时，从那几只铁蹄看去，那地上多了一堆白色物体。晏辛隔得稍微，也看不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这才意识到，方才那一声响正是铁链所在地方发出的。

　　等晏辛再抬眸，原来那铁链果真是不见了踪迹，而那红衣面具人呢？那人明明之前是攀在这银链上的，怎的会消失不见了？她心中暗暗嘀咕，那不成还能爬到天上去不成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还想再看几眼，之前催促他离开的那官爷又回头睨了她眼。晏辛垂下眉眼，匆匆离开了那地方。走开了很远，地面上才没有那些红水。她停了停，又回首望了望，只见方才她来的那地方一片红色，情形委实……怪异。
　　而天上空空荡荡，一丝云彩也没有。那红衣面具人怎么就会消失不见了呢？

　　晏辛一路回家再不做耽搁，原本还热闹非凡的街上一下子空寂了起来。等她回到家中褪下鞋子一看，又有些懊恼。也不知那些金色粉末怎么落地就成了红水了，饶是她端着小心，鞋面上又落了好几点。艳红夺目，像是几滴血一样。
　　“……怎么有点眼熟。”她心中又生出一个感觉，那红衣人……衣服的款式有些奇特，她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一样。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她绞尽脑汁去想，却又一时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晏辛紧蹙着眉头。
　　不过，今日这情景也委实诡异，不知那人到底如何做到这一切的。她这时有些想念顾意，要是他在她身旁，将这些说给他听说不定他就知道。晏辛托着腮，转念又想起了之前他和她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多么情致绵绵，但从他口中说来却是叫她微醺。
　　晏辛起身，拿起笔在最外面的那一张纸上重新添了一划。她又重新数了遍，语调娇软，像是裹了一层蜜，“一二三四五六……七……”，再有三日，他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