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孩子，谁又不是》之界

10、第四章（2）

　　4．
　　这两天，于素总是在亦末身边打转，不停地规劝她。尤其在她发现亦末的那张美院录取通知书后，愈发勤于此事。
　　此刻，于素收敛起平时嘻笑的神色，认真地对她说："好吧。如果你真的决定不去，那我也不去了。真的。"
　　她确信，于素的眼里，是笃定的神情。于是，她微微颔首，轻声说："好吧，我去。"
　　于素的神色瞬时一转，像个小孩子似的欢呼雀跃。她抱着亦末又蹦又跳，眼里泛着莹莹的泪光，"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亦末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从很久以前，她就不再有在意的人，在意的事。
　　若是真的有她开始在意的东西，那就是一种灾难。所以，她学会了立即抽身离开。

　　说起来，这几天尹断爻都不在家。期间他打了个电话给亦末说是小乐考上了外地的大学，他过去帮她准备开学的事，还嘱咐她记得不要吃泡面，那很伤胃。这通电话，从始至终亦末除了"嗯"就再无其它。然后，她听到那边他失落的声音，"就这样，我挂了。"

　　这一边，寄住在亦末家的于素，可以算是鞠躬尽瘁。
　　亦末的一日三餐都由她负责。托她的福，亦末家的厨房总算是开火了。不过工程量却是异常的浩大，光是清洗所有的食具就花她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她本来是要让亦末去帮忙的，结果亦末直接回绝："我吃泡面，你请便吧。"
　　她倒是很想帮亦末整理一下房间，至少应该让所有的东西正常一点吧。她在屋子里来回转悠了好几圈，终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只好作罢。最后，就只能干干打扫灰尘，清理垃圾之类的工作。时不时地还会蹦几只蟑螂出来，结果都惨死在她的脚下。
　　于素忽然觉得自己极像是亦末家的保姆。
　　"亦末，我就在这里兼职做保姆得了。你看看这儿，还有那儿多干净啊！"于素停下来，将扫帚立在一边，回头不禁对自己的成果啧啧夸赞。
　　亦末没理她，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翻看杂志。
　　"啊--"于素腾然惊叫起来，"蜘……蜘蛛！"对于她，蟑螂倒是无所谓，但蜘蛛却是令她毛骨悚然的东西。亦末就是知道这点，所以从未让她看到过自己肩背上的纹身。
　　亦末对蜘蛛没有丝毫的恐惧。她将自己的手靠近蜘蛛，摊开掌心，让蜘蛛爬到自己手上。然后再打开窗户，将那只蜘蛛放生了。这是她常做的事，显得极为自然。
　　"你不怕么？"于素诧异望着她。
　　"很早以前或许还对它心生畏惧，后来就渐渐转变为习惯了。"
　　于素惊恐地睁大眼。"习惯？和蜘蛛？"
　　她缄口不言。

　　5．
　　于素的母亲最终还是向她妥协了，答应她，让她去美术学院。

　　"我走了，你不会寂寞吧？要不，我还是留下来。"于素放下手中拖着的大袋子。
　　亦末将袋子重新提起来，挪到门面，打开门："你可以走了。"
　　"太无情了。我这几天没功劳也有苦劳啊！"说着，于素故作委屈状走到门口。她回过头来，再一次郑重地提醒道："还有一星期就开学了，你一定要来。记住，一定要来啊。"
　　"知道知道，快回去吧。"

　　亦末掩上门的那一刹那，忽然觉得有些许的感伤。于素住下来的这几天，亦末的生活方式，乃至于行为习惯多多少少都受了她的影响。例如，喜欢吃糖胜过抽烟，喜欢喝果汁胜过喝酒。日常里遇到不想解释或者不想说话的情形下，她都被于素念叨着也会想几个字敷衍她一下。
　　但，用不了不久，一切都恢復了原状。
　　她仍然，淡漠。

　　于素才走不久，尹断爻就回来了。
　　他连自己的家门都还未进去过，就直接跑到亦末这边。他对她说："今天我才回来，家里估计连泡面都没了。这么久了，我从没到你这儿来蹭顿饭。现在就当我是来蹭饭的，泡面也无所谓啦。"
　　因着于素走之前还为自己的冰箱里留下了许多库存，她只需要将饭菜拿到微波炉里打热便能吃了。所以，今天她与尹断爻都不用吃泡面。
　　"你自己做饭了？我还以为今天铁定又是吃泡面的命。"尹断爻拿起筷，看着她端上来的饭菜问道。
　　"不是我做的，于素之前来过，她做好后放在冰箱里。"
　　尹断爻似乎想起一些事情，不禁开口问："那天有个男的站在你家门前，你……"
　　"叮铃--"尹断爻的话被一阵门铃声打断。
　　亦末起身去开门。结果是一名快递员送花过来让亦末签收。她打开夹在花束里的小卡片，上面一片空白。她问快递，快递也说自己不知道，对方是打电话来订的花。

　　"这花我从没见到过，长得有点奇怪，像……像……"尹断爻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
　　"像蜘蛛。"她接过话又继续说道："这花叫水鬼蕉，因为外形的关系又名蜘蛛兰。"
　　尹断爻有些好奇地端详起那几棵蜘蛛兰。花形狭长且别致，呈伞形花序顶生，先端极尖，倒是真的酷似蜘蛛的长腿。纯白的花色中又带有淡淡的青翠。弥散着的香气有些类似于香子兰。不过，很少有人会送这样的花吧。

　　亦末将蜘蛛兰插进了花瓶里，大略数了数茎顶已盛放的花，正好十九朵。顿时，她眉目微蹙，明白是谁送的。
　　去年十八朵，前年十七朵……是他！他在提醒她，时间快到了。

　　尹断爻从未见过亦末会因为什么事而皱眉，她总是那么淡漠。而现在的她，神色甚至有些慌乱。
　　他不禁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大概是累了。"亦末定了定神，心不在焉地说。

　　与以前一样，亦末将蜘蛛兰插在花瓶里之后便让它自生自灭。
　　没过多久，花就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