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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夏至·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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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说,一定由你自己的理由吧,康月萌。”府尹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审讯的过程却是比他想的要长很多。
“当然!大人,他们这分明是声东击西!您查的是小人手上的人头,他们却在这里七扯八扯,扯到当年我师父的事儿上了,这分明是在转移注意力啊大人!”康月萌带着哭腔的悲悲切切的声音在大堂上分外刺耳。
“但,如果甄殓等人说法确实,这案子,不得不查,这涉及到当时被残忍杀害的许多京中要员,我说的没错吧,甄先生?”府尹歪了歪头。
“是的。”甄殓老实承认。
“不过既然康月萌提到了,我们且就回到案子最初的切入点。”府尹好整以暇地环视了一圈堂下跪着的人,“康月萌,你来说说你手上的人头是怎么回事。”
一提到这件事,康月萌的情绪明显又高涨起来且处于崩溃边缘,她扯着嗓子高声道:“所谓杀人之事,不过是甄殓诬陷我的下贱手段,这七秀姑娘与我是好友,交情可好,许多人可以作证,我怎么会杀她呢,杀她毫无用处啊大人。这位七秀姑娘正是这个道貌岸然的甄殓所杀,她先前把我们二人一道囚禁于驿馆内整日凌辱这个七秀还用各种针扎我折磨我,现在为了给自己开脱罪名就杀了七秀赖到我头上!”
府尹看了甄殓一眼:“甄殓,对此你有何话说?”
“在下方才已经说过,在下从唐府出来后就一直流连酒肆,醉得路都走不清,谁会在自己神志不清的时候做这种危险的事?至于我欺凌折磨她和那七秀弟子,更是无中生有,实属造谣,大人明鉴。”甄殓深深的埋首,白发从背上滑落散于地面,居然真让人产生一种垂垂老矣的即视感。
“大人!大人!他这是狡辩!”康月萌急的立直了身体。
“本官一直好奇,你们几人之间,看起来并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如今却在公堂之上斗得你死我活,究竟是本官过于愚钝,还是你们有什么关键的情况没有如实说出?”
“大人,您说的有道理,在下也一直疑惑,在下与康月萌无冤无仇,唐澈之死,一开始也压根没有怀疑到她头上,可是如今看来,她却是看在下不顺眼很久了。”甄殓叹息道。
“你别在这装可怜!明明是你潜伏在我师父身边,觊觎她已久了!”康月萌反唇相讥,甄殓感觉到她的口水活泼地朝自己蹦过来,于是撇过头。
“我是真的很好奇,你觉得我图你师父什么?钱?地位?美色?她是唐家堡最普通的一个杀手,我与她相处这么久,除了她本人我还真没发现她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疯狂至此。”说完甄殓白了康月萌一眼。
“所以本官就奇怪呀。”府尹摸了摸下巴上的小胡子看向康月萌,“你说了这许多你师公怎么不好,却大多数都是你一面之词,甄殓至少找来了两个证人,你呢?你可有其他证人证明你师公对你师父图谋不轨啊?否则你这可是诽谤中伤。”
“我……”她眼珠子转了一转,“有!我有证人!他就是……他就是唐澈的亲哥哥唐镇!”
“是吗?唐镇现在何处?可否立即传讯?”府尹挑了挑眉。
“他……”
“唐镇目前在扬州出差,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甄殓镇定道。
“哦?你怎么知道?”
“因为唐镇和唐澈的母亲刘氏是在下的病人。”
“哦,哦,对了,瞧本官这记性。”府尹拍了拍脑门,“不过此事非同小可,就算他现在来不了,本官也不能就此罢了。你们二人来此处主要是因为康月萌在聚贤书院后院水井边被人发现带着人头导致的。而这件事,你们二人说法完全不同,”府尹顺了口气,继续说,“康月萌被抓时的申辩是,她拿着人头完全能是师公甄殓的指使,她也不是在清洗血迹而是在洗裤子,因为之前师公太凶把她吓尿了。”说到这儿堂下响起了一片微妙的偷笑声,“师公不仅把她吓尿了,还把她和她的七秀朋友分别关押,一边疯狂虐待一边倍加凌辱,而她之所以能逃出来纯碎是甄殓喝醉了,她趁乱逃出来的,还顺便捎上那七秀姑娘的头颅作证要状告甄殓。而甄殓的说法是,他从未囚禁过任何人,更不可能施暴虐待,当天下午他一直在喝酒,喝高了在宵禁时分才回去的下榻处,一回去就倒头睡死了,直到被官兵惊醒带到这里。”
堂下鸦雀无声,静的诡异。
“你们二人,可有意见?”府尹轮流看着甄殓和康月萌。
“回大人,没有。”甄殓和康月萌异口同声。
“那咱们就一条一条来,首先,你们出现歧义的第一个地方是甄殓到底是否曾经虐待关押过康月萌和那个七秀弟子,对此本官已经派人去调查了,高捕头,带客栈老板来!”
府尹大手一挥,高捕头领命而去,很快就带回了一个发着抖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缩着脖子行过礼后,府尹问:“你看看这两人,你确定他们住过你的店?”
老板看了看康月萌和甄殓,随即挤出笑容:“对的对的,这位万花的先生肯定住过,这样的容貌小的不会记错的,这个小姑娘小的也记得,她和这个万花先生一起来的,两人来之前一起抬着一个巨大的箱子。”
“箱子?这你俩可都没提过,怎么回事?”府尹皱起眉头问道。
“大人!那箱子里装着的就是那个七秀弟子!”康月萌尖叫道。
“大人,箱子里是在下的行李物件,在下关了在瞿塘峡的医馆,把非带不可的东西都装进箱子里带来长安了。”甄殓的口气对比一番委实太冷静了。
“康月萌,既然你说箱子里装着的是七秀弟子,你为什么还帮着抬?不报官,不求救?”府尹问。
“因为……因为他威胁我!”康月萌指着甄殓,“我不敢不从!”说完又泪如雨下。
“那,老板,这位甄殓甄先生在你店里住了多久?”
“五天。”老板肯定道。
“在这期间,他可有索要过多饭食?你可在他房内见过女人小孩?”
“没有,大人不信,可以叫来客栈里所有进过甄先生房间的伙计问一问,再说甄先生从来不在房内吃饭,都是在大堂里吃完走人的,更没有要多余的饭食。”
“若是你这五天都被囚禁在房内不见天日也不曾被喂食,本官看你现在除了受了惊吓之外身体好得很啊,还有那样力气大喊大叫呢。”府尹一脸讥笑看向康月萌,康月萌瞪圆了眼睛,结结巴巴道:“他……他不知道给我扎了什么针……“
“好了!别老拿扎针说事儿!大夫没你说的这样神!之前我们也检查过你的皮肤了,根本没有任何细微的伤痕,你还说你被甄殓扎的体无完肤呢。”府尹瞥了康月萌一眼,又说,“整个客栈没人见到甄殓有囚禁女人小孩,是这样吗老板?”
“正是正是。”老板忙不迭应,“再者,那天我在柜上,亲眼看到那个黑衣服的小姑娘帮甄先生抬完箱子就走了,再没回来过。”
“哦?你的意思是,其实康月萌老早就走了,你亲眼看到的?”府尹颇有兴趣的样子。
“不敢欺瞒大人,那天店里,包括我和所有的伙计,客人,都看到小姑娘把箱子抬进房内后就下楼离开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大人!!这个甄殓他会障眼法!”康月萌哭闹起来。
“得了,你怎么不说人家是妖怪呢!”府尹嫌弃地瞪了一眼康月萌,“也就是说,甄殓囚禁虐待的指控,完全不成立。”
康月萌放声大哭起来。
其实这府尹一个不注意竟然说出了真相,甄殓在心里抱着一丝自嘲的情绪想道,只不过那变成康月萌模样的妖怪可不是自己,而是某个中了刀毒已经没救的亲戚照着他的要求做的。
“接下来,案发当晚,也就是今晚,甄殓到底身在何处状态如何,两人说法不一。不过甄殓也确实没有不在场证明,他的说法是案发是自己喝得烂醉什么都不知道,那么甄殓确实是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杀了七秀弟子放了康月萌的吗?本官看来这里面矛盾重重,首先如果甄殓喝多了果真兽性大发,为何杀了一个却放了另一个?”
“因为……因为我反抗了啊!”康月萌又喊道。
“那依你说,喝了酒的甄殓应该是凶猛异常,人性丧失,可你,你们俩,都毫发无损,根本不像舍命搏斗过,我们的人冲进房间时,甄殓本人喝的烂醉如泥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别说他,房间里根本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你脱身的如此容易,反倒让人更担心甄先生的处境啊。”
康月萌恨恨地咬着嘴唇,不发一语。
“甄殓,你能找到人证明你确实喝了很多酒,是在宵禁时分才回的客栈吗?”府尹又问甄殓。
“在下在酒家胡呆的最久。”甄殓道,“可是这种时候……不知道店门是否关闭了。”
“那有何难,本官叫人去找就是了。”府尹表现的十分轻松,高捕头难免又要跑腿,见捕头带人走远,府尹又说,“不过本官有个疑问,手下人来报时,据说那个至关重要的箱子里,虽无血迹,却有尿迹骚味,这,甄先生能解释一下吗?”
“在下……在下实在记不得了……”甄殓尴尬地转了转眼珠子,结结巴巴道。
康月萌正要开口,府尹哈哈一笑道:“甄先生也不必掩饰,人有三急嘛,如今你面临着身陷囹圄的危机,就不要在意这些小节了,本官看啊,估计是先生酒后失禁,而康月萌正好躲在箱子里,却不想污了裤子,这才到井边清洗。”
田恒看着真脸的脸由红变青由青编紫又变红,实在捉摸不透他到底在盘算什么。
康月萌咬着出血的嘴唇,全身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