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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夏至·三 ...

  •   “当年我俩比他更小,所以对他毫无印象,不过,看管库房的高剑师兄,你还记得吗?”

      司徒念麻溜地点头。

      “我记得他成天到晚哀叹自己明明是紫虚座下首徒却落得终身只能看库房的下场。”

      “是的,当年掌门受司马承祯委托,协助他五岳修观,掌门为了提拔青年骨干,给他们锻炼的机会,同时又公平起见,纯阳五子座下都各自举荐了最年轻有为的道士前往,由冲虚大师兄统一协领,本来没有黎靖什么事。他虽然得掌门器重,毕竟年幼,但是出发没多久,灵虚座下陈寒九被爆出行污秽之事被剥夺资格,当即被驱逐出纯阳宫,为了选出新一个代表人不得不延迟行程,就在这短短的七日内……”

      “等等,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就算我们当时还小,也不至于至今一无所知啊。”

      “这毕竟是天大的丑闻一件,当时只有四个上位者和目击者证人知道,总共不过八个人,祁进放出话了,谁敢把这事儿胡说八道,他就亲手用剑把那人剁了。所以当时,陈寒九和那个妓女被秘密处决了,临死前陈寒九依然死不认罪,大喊冤屈,是有人蓄意陷害,可惜人赃俱在,他难逃死路。对外只说他喝醉了失足摔下山崖,他确实很喜欢喝酒。”

      司徒念顿时感到心口发紧,连茶盏凉透都未发觉,半响只说:“那其他师兄师姐呢?”

      “紫虚的高剑一直与陈寒九交好,本来年轻冲动,控制不住情绪,日日向掌门申诉,祁进面子上挂不住了,为了教训这个不懂事的徒弟,他把他的资格也撤了。清虚座下的江秦一直仰慕高剑,整天找于师叔闹,说要讨回高师兄的公道,为了避免事情闹大,息事宁人,于师叔无奈之下,把她也撤了。”

      “那只剩下……冲虚的大师兄和玉虚座下的弟子?”

      司徒仇缓缓摇了摇头:“本来事情平息的差不多了,冲虚的张灵科师兄突然一病不起,经诊断是郁结于心,积劳成疾,暂时不能工作,于是……他自请退位让贤。”

      “退位让贤……让的可是黎靖??”

      “正是。”司徒仇郑重点点头,“不知黎靖是怎样做到的,连司马承祯本人都来保举他,再说他给人的印象一向勤勉,稳重大方,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本来只是年龄和资历不够的问题,掌门早已将他视作后起之秀,这次直接让他顶替原来的玉虚代表慕容锦的位置,慕容锦倒成了张灵科的替身。为了让十五岁的黎靖看起来成熟些,掌门破例发给剑茗套,加上他本来个头就特别高,这样看外表也没什么不妥了。黎靖成为了纯阳宫有史以来最早穿上剑茗的弟子。”

      “我听说,洛风已是纯阳宫中难得的天才,他也是十七岁才穿上剑茗的。”

      “至少他是众望所归,可黎靖的争议太大,为了平息谣言,司马承祯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栽培,自此真真是无人再敢小觑于他,而慕容锦虽接手五岳修观一事,其实事事都去找黎靖商量。”

      “……为何?”

      “那些出了事离开的,都被黎靖着人替补上去了,高剑对此情景及其厌恶,暗中奔走,四处联络陈寒九的亲友,寻找证据,意图洗白,伺机寻找黎靖的破绽,结果……你也看到了。”

      “高剑不能没能成功扳倒黎靖,自己还被贬了职位,一生只能看管库房。”

      “他也傻,以为自己迟早是监院,最终却玩脱了。”

      司徒念听了这许久,突然觉得听着比说着更加口干舌燥,举起杯中凉茶一饮而尽,又斟满,壶中霍山黄芽已经见底。

      “姐,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些上层机密,你是如何知道到这种程度的?”

      “查。”司徒仇比他想的更为淡定,“多年来我一直在彻查此事。”

      “为何如此执着?”

      “陈寒九是我师兄。”司徒仇轻叹一声,“只是我当年太小,什么话也说不上。”

      司徒念伸出胳膊拍了拍司徒仇纤细的肩膀,给她的杯子斟满茶:“茶都凉了,快喝吧。”

      “我手上有很多证据。”司徒仇怅然若失地望着桌面,“可偏在这时,黎靖失势了,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根本……不需要我多事了。”

      “这也算是他的报应吧。。”

      司徒念摇了摇头:“如果师兄有怨,足够他放弃轮回化为厉鬼,此时的黎靖至于如此吗?不至于。”

      “有些人……这就是命啊。”司徒念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欲再斟满茶盏,奈何茶壶已空,于是拿了姐姐的茶壶来,“不过我有点疑问……那天我看你们切磋,你甚至还略胜黎靖一筹,我大胆猜测,你若要杀他……恐怕不用拖到现在,单打独斗他未必是你对手。”

      “黎靖此人,若单论武功,一来的确功力深厚内息澎湃底子扎实,二来他出招从无固定套路,专攻紫霞纯阳的路子对他未必有效,再论他人脉手腕,又是另一番说头。”

      “听你刚才一席话……我倒是确定黎靖此人绝不是专心修道心境澄明之人,甚至有些……有些像李倓。”说道建宁王的名讳时,司徒念将声音压得低了又低。

      “我直接这么说吧,他和唐澈是一路人,如果说他表现的像李倓,本质里却和唐澈是一模一样的。我且来数数他这几年来如何成长的。首先便是当时名震武林的中秋大战,他一个人缠住沈眠风等来天策先锋部队支援,第一次恶人谷部队偷袭谢渊时就是他首先带人回防,虽然力战不支但在当时情况下已经实属不易,事后得到谢渊极力褒奖,当时就为人津津乐道。再后来他打过数十次隐退战,次次险胜,逼无数武林高手退出江湖,每次发生大规模阵营遭遇战他总是游刃有余进退自如,一般人根本伤不了他,这是我亲眼所见,凡此种种,只是表象。你也算个老江湖了,需知要在这江湖上混得开,手上的家伙是一回事,面上的功夫又是另一回事,黎靖能混到如此地步,应该不仅浩气盟内人脉甚广,恐怕是黑白两道都吃得开。”

      司徒念的脸色白一阵青一阵,稳了稳心神道:“那他如今断臂,武功全废,岂不是……”

      “恐怕……撑不过几天。”

      “你的意思是……”

      “并非为伤病所杀,而是这些年来他明里暗里使的那些手段害的那些人,该是报应的时候了。”

      “那……姐,你还想报仇吗?”

      “我何尝不想。”司徒仇往后一靠,“但黎靖当年做事已然滴水不漏,我竟也找不到有力的证据证明师兄是清白无辜的,虽然关于黎靖的不利证据多得很,但是……若真要斗起来,不过是毫无意义的意气之争,没准我也会像高剑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那姐你的意思是……坐等他的死讯?”

      司徒仇慢慢转过脸来,司徒念从未见过她这般眼神。

      “你告诉我,你真心想回纯阳宫吗?”

      “当……当然!”

      “那我不能让他死。”这话说的半是决绝半是叹息。

      “……为何??”

      “我今天帮衬了一把甄先生,他是个老妖怪,一定会发觉的,到时候只等他上门。”

      “等他上门做什么?”

      “带我们去找黎靖。”

      司徒念突然觉得,此时此刻的姐姐,略有些可怕。

      他深呼吸一口气,光滑的茶盏在微湿的指尖转了一转,又问:“姐,你老师告诉我,你查出来这么多了不得的内幕,动用了多少次‘万象森罗’?”

      司徒仇在纯阳宫的存在和意义,颇有些微妙。作为灵虚弟子上官博玉座下弟子,她一直都特别本分,可以说本分到了一个极端。众所周知上官博玉教出的弟子比其它四子门徒相比,僻邪驱魔的本事相当出挑,上官博玉本人也不甚喜江湖纷争武林杀伐,司徒仇完美的秉承了师尊的这一特性,从来没惹过事儿,也未加入任何阵营,她唯一热衷的事就是四处寻找妖魔鬼怪然后一一除掉。道士的宫铃既是法器又是实力的象征,初出茅庐的弟子佩戴的一般是白色宫铃,颜色越深代表着修为越高实力越强,据说最高水准的道士可以佩戴红色宫铃,这种人屈指可数,像黎靖这样武功造诣很高却疏于道法修为的人也不过是黄色的程度,可司徒仇,配的是黑色的宫铃。
      能做到这种地步的道士本就凤毛麟角,做到这种地步的女冠,怕是古往今来独一位。
      这样的成就一半以上要仰仗司徒仇打从出生起带来的天赋,后来被上官博玉称为“万象森罗”的魔眼。
      发现她的这一天赋可以说用了很长时间,在此之前许多人只是以为司徒仇是个低调的高手,因为与她过招的人,她都赢得轻轻松松,故意放水的情况除外,似乎每一次战斗她都举重若轻,根本没放在心上。后来被上官博玉瞧出不对,最终是她本人向其和盘托出。
      原来她这双特殊的眼睛,可以由她控制开启非凡的能力,将过去现在往后所有一切要发生的事定时定点地读取出来,想知道细节或是大概完全由她本人决定,上官博玉也精通卜卦,对此大为惊骇,要知道这是多少道人一辈子的追求,所谓窥探天机勘破因果,正是要求修道人有能力自由读取这“天书”上的内容,但这何止是难于上青天,上官博玉本人也不过初窥门道罢了,而司徒仇打出生起就能做到随心所欲读取“天机”,自然对手的招式套路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从未完美破招,做到毫无破绽。最后上官博玉语给司徒仇语重心长地告诫了许多,例如尽量避免卷入纷争,少与人来往,尽量不要使用这种能力,就算要用,也要用在除魔卫道为民除害上,本来这种能力已经侵犯了“神”的领域,如果太过张扬,恐遭神罚天谴,注定早夭。
      司徒仇将甄殓的行踪目的掌握得如此清楚,当真都是神机妙算的结果?司徒念不太相信。
      司徒仇撇了撇嘴,不置可否道:“他的事儿倒犯不着我冒着被雷劈死的危险去查,不过与甄殓有关的一切太过蹊跷,连隐元会都查不到蛛丝马迹,我只能……偶尔试试了。”
      司徒念正想开口,司徒仇干脆打断道:“放心,我知道分寸,甄殓此人……你以为我很乐意窥探他的过去?”
      “那……你到底知道了多少关于甄殓的事儿?”司徒念小心翼翼地问。
      “他……并非人类。”
      对此司徒念倒是没有多大反应。
      “狐妖的身世也来的蹊跷。”
      “他……是狐妖??”司徒念回想了一番甄殓音容,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难怪……不过怎么个蹊跷法?”
      “也就是这一层身份后面恐怕还有更深的背景,我预感……那不是我能窥探的。不过你放心。”司徒仇拍了拍司徒念的肩膀,“有一点我确定,那厮半点法术不会,大概是过去受过重创,只要你别作死……”
      “作死?我像是会作死的人吗?”
      “你还不是??”司徒仇一脸嫌弃地看了弟弟一眼,“总之你千万记住,离他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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