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彼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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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柱子与纱帐的阴影处，头上裹着头巾，看起来与大食的异域客人无异，双手踩着某个节奏互相摩擦，每次有重大的事情发生时，他总是这样。
苗疆男子身边坐着正在大快朵颐的老人，从他吃饭的动作真心看不出“风烛残年”的样子，或许是身边的胡姬太美貌食物太丰盛美味，老人看起来一丁点担心自身安危的自觉都没有。
“确定没有异常？”唐无雨对着塔舒隔空密语道。
塔舒神经质地转了转脑袋看看周围，回复道：“没问题，江老头不是说了他在划伤唐笑的瞬间就成功下毒了吗？如果子蛊靠近，母蛊会有反应的。”
“什么反应？”
“我养的本命蛊，作用我自己清楚，说不上来就是，总之如果……”
“……怎么了？”
“……母蛊……她……”
塔舒猛地坐起来，连江易之也吓了一跳，皱着眉不快地看着塔舒。
唐无雨忍住了没有一步踏出去，依旧藏身于阴影之中。
“子蛊已经发作。”塔舒的眉头皱成一块疙瘩，“应该……”
唐无雨不知道这个本命蛊发作应该会有什么症状，他只知道事情发展已经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一枚锋利的化血镖不知从何处投掷而来，江易之头一歪侧过躲开了，唐无雨得承认虽然他对这个他们请来的帮手毫无好感，但是他这么淡定必然是有实力的表现。
这一发化血镖引发的反应是一系列，延迟片刻，接着响起了第一声尖叫，然后是杯盏打破的声音，接着接二连三的箭矢从高处密集地射向江易之，然后老头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向“恐惧”发展的趋势，他像一只等待猎物已久的猎豹微微眯起了眼镜，眯起的严重弥漫着快感和快意。
这一阵箭雨最终被挡住了，箭矢插在厚厚的铜铁盔甲上，作为皇城卫队，金吾卫的装备自然是丝毫马虎不得，这种皮木漆制的彭排圆盾就是唐军的制式装备，即使是身在战场也有一定能力抵抗铁蹄和近在咫尺的劈砍，更何况是人手一把的金吾卫迅速组成人墙完全挡下了这一波攻击。
原来还有不少同党？唐无雨想着，凭着敏捷的身手爬上房梁。
发现了，几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唐门就蹲在房梁上，千机匣确实对准了被团团护住的江易之，他们显然也立刻发现了唐无雨，但唐无雨还未有任何动作，他们倒是先笑了起来。
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令人非常不舒服的，混合了嘲讽可怜得意等等情绪的笑容。
你们在笑什么？唐无雨一边想着，一边低头往下看。
本来唐门的制服设计理念就是要以便于隐藏为基本出发点，排开破军这种露出大片敏感部位的制服不说，至少南皇在这方面做得很好。但是……当一群南皇炮大摇大摆地推开人群，在尖叫和破裂声中大步向前的时候，那黑夜般的颜色简直不能更扎眼。
唐无雨彻底慌了，这是哪出？？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同门？还全部都是南皇？现在难道不是破军已经普及了吗？？除了自己和自己带出来的徒弟谁还坚持穿南皇啊？？
所以——如果那个贱人试图伪装的话，混在里面真的很难找，不过塔舒说蛊的作用已经开始了，照理说被下蛊的人应该痛不欲生才对，但是这群气势汹汹步步逼近的一群唐门，没有一个看来有任何不适，而且不知为何……唐无雨总觉得这群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唐无雨此时打扮的就像个普通的西域商人，也许爬梁这种事和他的装扮搭配起来十分违和，但总之那几个唐门似乎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这是好事，唐无雨心想，至少我一块肉没掉……
“赶快离开那里！”他警告塔舒。
“我早就离开了，放心，我现在在找中了我的蛊的人。”塔舒声音不大，却透着股狠劲儿。“你去保护那老头，如果他是那贱人要杀的人……当然还是活着比较好。”
“放心，金吾卫不是吃素的，他们的弩甚至比我们唐家堡的更强力，”唐无雨想了想说道，“我去找你。”
“……嗯。”
唐无雨迅速从屋顶上撤退，金吾卫的反应也十分迅速，他们有序地分散开来，组成一个防御阵型，锃亮的枪尖在烛火摇曳中熠熠生光，现场的无关人员基本已经在一片混乱中跑光了，唐门们和金吾卫之间没有任何障碍。
冲突一触即发，首先动手的是刺客们。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女人拔出匕首猛一个跃起就跳到离他最近的盾牌上，匕首随着高高扬起的纤细胳膊毫无留情地朝着致命部位扎下去。
顿时，号角声，兵器铿锵声，脚步声交织响起，江易之终于坐不住了，他不由得站了起来，本来在打成一团的两方当中他一个人大咧咧的坐着对哪边来说都很碍事，于是他一边注意观察情况一边后退，等到已经没有什么阵型可言时，果断抽出自己藏在宽袍之下的破刃剑，此剑虽然短小但十分精悍，名为破刃就是因为它的刃槽中有一道规则的缺口，使用得当的话无论什么兵器都有可能被钳制甚至折断。
对于唐门，他了解得不能再了解。
有了金吾卫这群肉盾们的压制，这些看起来很拉风的唐门们，对他来说都是肉。
一个男人干掉了一个金吾卫朝着他这边冲过来，他一个闪身躲开了他的弩箭，对方冲力过猛有些控制不住，他便一个拽住那人的胳膊，钳住了千机匣，他知道这武器最脆弱的地方在哪里，轻轻一拗，咔擦一声，千机匣应声碎裂，没见过此等场景的炮哥瞪圆了眼镜，面具那边的眼镜被飞溅出的武器碎片扎中，他惨叫着捂住眼镜想要逃离，被江易之拉着衣领揪了回来，一剑贯穿了喉管，血如泉涌。
显然有越来越唐门注意到了他的这种战斗方式，越来越多的千机匣和投掷暗器的手瞄准了他，那又如何？他想着，孩子们，你们知道你们多幼稚吗？
一边灵敏地避开攻击，他一边轻而易举的摧毁对方的武器然后取其性命，一个又一个，就像是送上来的肉串，他都开始可怜他们了。
因为他加入了战斗，显然金吾卫这边开始一边倒，看来没问题了，他一脚踹开一个隐身的唐门，一剑劈开他的脑门，然后活动了一下胳膊，这里不需要他吸引火力了，他的两个暂时合伙人刚才鬼鬼祟祟地从他身边跑开了，肯定是发现了什么非同寻常的迹象，他必须跟过去看看。
他又闪开一个不知从何处扔过来的暗器，顺便帮一个金吾卫捅死了一个唐门。
本来想潇洒离去的他发现，手腕被抓住了，捅入敌人后背握着利刃的那只手，被华丽铠甲包裹着的手牢牢拽住了。
不。
他脑中飞快的闪过这个字，接着腹部一疼，一股热流浸透了衣物蔓延开来。
他迅速做出了选择，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如果变成了蜜蜂那么大的东西，凡人的眼镜根本捕捉不到的。
也许……仅仅是凡人？
他被腰斩开后，瞬间变回了人形，啪的一声，两截身体砸到地上，一大淌献血向四面八方流淌开来。
就在他变身后，有人准确投掷出了暗器，将那么小的他一分两半了。
在血泊中挣扎的他没有痛苦多久，就被彻底解决了。
唯一留在他干死的瞳孔中的最后的印象，就是他被捅的一瞬间抬起头来，看到的一双既漂亮的眼睛。
很近了，塔舒想着，他跟着本命蛊的指引，一路摸到后院，而不放心他的唐无雨自然也跟了出来，他这身打扮举着个千机匣，若不是现在情势不容玩笑，他真想嘲笑他。
那种中蛊人特有的悲悸痛苦的情绪通过蛊传染到了他本人，那人也许已经受不了咬舌自尽了，要知道这是他最狠的蛊，那些子蛊的细虫寄宿在人体内，只要时间足够，它们就会清楚此人的身体情况，只要母蛊下了指令，它们立刻就会攻击人体内最脆弱最有可能造成极大痛苦的地方，用最凶猛最残暴的方式啃咬吞噬。
塔舒似乎都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儿，有点令他不舒服。
“快找到了吧？”唐无雨在他身边压低声音问。
“妥妥的。”塔舒抬头望着西边的屋檐，“应该——”
“不好了！！”他的声音被人粗暴的打断，两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满身是血的金吾卫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他脸上都是血糊糊的，黑暗中根本看不清脸，他冲着唐无雨他们喊道，“那老头……那老头死了！！”
“什么！！”唐无雨几乎是吼叫出来，他和塔舒二话不说，回头狂奔跑向来时的地方。
那金吾卫望着他们跑进走廊深处，然后摘下了头盔，几缕丝绸般的秀发软软地垂挂下来披在盔甲上，好几年没有捏着嗓子用假声说话了，看来效果还不错。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然后扶摇起来落到屋顶，也不顾穿着的鞋在瓦片上发出相当清晰的脆响，一路奔跑，循着越来越浓的腥味，他在墙根底下的阴影中发现了她，血迹从她原来在屋顶上的藏身处一路歪歪扭扭地延伸，一直拖曳到她身子底下。
“……阿澈。”他低声喊了一声，把她抱了起来，然后就被她的脸吓到了。
摘开那副面具，那脸跟死人无异，而且是那种饱经痛苦生不如死之后才死不瞑目的人。她的整张脸毫无血色，呈现着病态的青灰色，眼窝都深深凹陷进去，细腻的皮肤上全是汗，面部表情更是扭曲的不成样子，紧紧闭着的眼皮毫无动静。
他伸手在她两腿间一摸，拿出来在月光下一看，满手还未干涸的鲜血，似乎还有……细碎的肉末。
“这就是你们的完美计划？？？”
劫后余生的金吾卫中郎将唾沫横飞地咆哮，连给他包扎伤口的医官都抖了一抖。
“我们……”唐无雨悄悄握紧了拳头。
“你们当时怎么说的？？？没错那个通缉犯是来杀那老头了，但是说好的最多两个人呢？？说好的人多的地方她不敢太张狂呢？？说好的那老头可以保护自己呢？？这他妈还是在四方馆！！没有王法了！！”
“大人息怒……”唐无雨咬了咬嘴唇说，“这次会出现那么多唐门，真的是万万没想到，本来是绝无可能的，那女人被通缉的情况下是不敢大张旗鼓的收买打手的，像四方馆这种地方应该是她……或者说所有唐门最不愿意动手的地方，但是……但是大人，这样的嫌疑犯……就算你们将我们二人砍头后也不能放过！她……她可是司徒念的同伙！也许至今还在协助那个丧心病狂的东瀛狗到处作案！”
“这我当然知道，你们提交上来的那些证据，既然上面说了没错我们就会采取措施，但今天的事怎么解释？？唐无雨，我看今后的事情你就不用出手了，我没有向上面请示把你收监就不错了。”中郎将瞥了一眼面色青白的唐无雨，继续说，“我知道你一心想报杀徒之仇，可是你们这些江湖中人，被无数次事实证明靠不住，至少我们合作是告吹了，今后你要追杀仇人我们管不着，当然是站在你不妨碍我们的情况下。”
“……是。”
“唉。”中郎将烦躁地看了他一眼，“走吧走吧。”
塔舒扯了扯他的袖子，唐无雨气急败坏地跑向后院，边跑边喊：“刚才不是快找到那贱人了吗？？我就不信我发现不了一点蛛丝马迹！”
塔舒无言，他知道此刻跟他争论或者试图阻拦是机器不明智的，于是便带路跃上屋顶。
“……血腥味。”
跳上屋顶的唐无雨嘀咕道。
“这有血迹。”塔舒说着，快速移动着碎步顺着血迹在屋顶上一路前行，最后跳下墙头，落到地上，唐无雨跟着他落地后，面对这地上一大淌已经开始吸引蚊蝇的血迹皱着鼻子问：“这是什么情况？”
“这恐怕是……”塔舒的声音有些颤抖。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彼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