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远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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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因为各种原因打乱的作息时间，几天下来，渐渐的成了形固定下来了。
唐澈早晨天不亮起床去水井边挑水回家，烧水做饭保温洗漱，在准备早餐期间可以打个瞌睡，早饭完全准备好的时候差不多就是甄殓起床的时候了，然后唐澈得去收拾炕头，为节省炭火去收拾炭堆，甄殓吃饭的当儿得给他收拾好东西，他每天都放不下他那些药苗苗，一日三顾从不省却，所以浇灌用具一样不能少，等她能够上桌了，以甄殓吃饭的速度早就完事了，去门口送一送准备出门看药田的甄殓，回来自个得吃饱了。把杯盏碗碟啥的统统收拾好后，她把早些日子洗刷干净的织布机拖出来，用上每日托甄殓去外头带回来的材料在机械重复的叽叽声响中当户而织。有时候邻家主妇或者不懂事的小姑娘会跑来谈天说地，有时候唐澈说着说着一分神就不小心伤了手，等甄殓回家一瞧又要大呼小叫。
当然等甄殓回家的时候妥妥都是午饭时间了，在那之前唐澈早就张罗好午饭，掐准了时间端着热腾腾的饭菜上桌来，一边吃饭一边听甄殓分析市场行情价位变动作物生长情况以及未来生财之道，在药物制成之前他们只能节衣缩食，顿顿饭菜都是掰着手指头算成本下锅。因此尽管情况比较危险，吃过午饭之后甄殓还得立即出门，游荡在各个主城和野外，抓马挖草采矿蹲交易行倒买倒卖，大部分赚钱又不引人注意的活计他都试过，反正他在交易行挂的是谁也不知道的假名，带着个破旧的斗笠穿着一身洗的灰白的剑茗，谁也不会去刻意注意这么个看起来连门派都还未有资格踏出的小子。
而唐澈搞定午餐留下的活儿后，每日一次扫除是必须的，提水擦洗等等流程得磨蹭上一个时辰，拉出织布机后屁股在板凳上还没坐热，掐指一算甄殓又快到家了，把梭子一扔又埋头钻进厨房，晚饭弄得七七八八后甄殓一推开家门准又是饭菜诱人的香味钻进鼻孔。
等唐澈把桌子收拾的差不多了，甄殓便扒拉出算盘账本核算起每日的收支，唐澈经常抱怨他也算的太快了，她才洗好碗人就完事了，都没来得及烧水，于是甄殓提出了一个自认为绝妙的主意，那就是把焦虑不安的唐澈拉到院子里走廊下面闲坐，一开始唐澈屁股老实不老实，眼神明显心不在焉，嘴里还在念叨着哪些活儿没干活着怎么干才能更节约时间，后来甄殓干脆直接一头躺在她大腿上，唐澈就那么愣了一下，但甄殓看得出来，她的心总算静下来了。
从这角度看唐澈的脸，除了被窝里头，对甄殓来说还真是第一次。
他觉得她似乎是变了，原本显圆的娃娃脸明显消瘦下来了，脸颊有了些笔直的线条，这一来比起初见这张脸时看起来成熟许多，眼角眉梢添了些许疲惫的阴影，甄殓不由得举起一只手去触碰那些曾经只有伤疤痕迹的肌肤，唐澈皱了皱眉，握住了他的手道：“别摸了，早没那手感了。”
“我不让你跟着我出去，有个原因就是生怕你晒坏了。”
“黑了坏了怎么办？嫌弃我？”
“坏不了，有我在怎么能坏？瞧，”甄殓眯起眼睛，无视唐澈施加的小小阻力，依然用手掌轻轻抚摸那张小小的脸，描摹着细致的轮廓，“多宝贵的脸，怎能让它坏？”
隐约听见唐澈鼻端抽了抽，她更用力的握住甄殓的手，掌心贴掌心，十指相交，然后低声说：“感觉到了吗？嗯？”
甄殓只是沉默，他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掌中的那只小手早已不是早先那般细腻，即使它依然白皙，因为多次往返挑担掌心已经磨出了厚茧，因为每天洗刷碗筷已经开始变糙，因为每日织布开始遍布小小的细细伤口，他握住的俨然是一个农妇的手。见甄殓一时无言，唐澈眨了眨眼睛道：“这只是开始，若是日子还长，有一天不只是我的手，这张脸也会变成这样甚至更可怕，那时你……”
“没有什么‘那时’。”甄殓干脆地打断唐澈，“不要担忧这样没有意义的问题。”
“是吗。”唐澈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你想什么呢。”甄殓伸出手捏了捏唐澈的脸颊。
“没。”唐澈摇摇头，她觉得她可以跟甄殓好好学学打太极的艺术。
第一批药苗成片成熟后，他们的生活规律终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至少是唐澈喜闻乐见的变化，甄殓抱着一篮子散发着清香的药进家门的时候，万年不变的脸色竟然生出些许孩子般的绯红。她把筐往唐澈面前一放，如数家珍地说着这些原材料可以做哪些卖家很好的药品如今市场的行情又如何如何总之他们马上就要财源广进了，听得唐澈也跟着傻笑。
往后的下午甄殓都呆在家里，摆上冲筒药碾子切药刀凳之类的一做就是一下午，于是光线微暗的屋子里，机杼声与碾药声此起彼伏，偶尔夹杂着男人和女人轻轻的说话声。
第一次把药品挂上交易行回家后的甄殓在唐澈看来就跟等着中举的读书人一样神经质，他坐卧不安双眼飘忽，于是到了傍晚唐澈把甄殓拉出屋子，坐在屋檐下，把他的脑袋往自己腿上一按，对方顿时安静下来。
“你的东西差不多也能拿出去卖了吧？”甄殓局促地眨着眼问道。
“当然，很快的事儿。”唐澈回答的声音出乎意料的轻柔，甄殓愣了一愣，呼了口气。
“累。”
“累就去休息罢。”唐澈用一只手缓缓梳理着他的头发。
“不，这儿挺好。”甄殓说着脑袋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唐澈大腿上枕着。
“看，下雪了。”唐澈仰起脖子。
“冷吗？冷就进屋吧。”
“不冷。”唐澈望着飘飘摇摇的雪花摇了摇头，当然甄殓是根本不会在意这种程度的寒冷的。
她看着甄殓缓缓阖上眼皮，长睫轻轻抖动着，便伸出手为他揉按太阳穴，甄殓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哼哼。
天地间如此安静，倒显得雪花喧嚣。
猛的一下甄殓突然坐了起来，因为太突然唐澈手都没来得及收回，嘭的一下甄殓的脑袋撞上她下巴，两个人嗷的一声捂着受伤的部位龇牙咧嘴。
“你干嘛？”唐澈忍着一汪眼泪揉着下巴问。
“有人。”甄殓缓缓站了起来，随手取下腰上的笔摆开进战的姿态。
“嘣！！”随着一个尖细的童声，一大片雪被泼到甄殓和唐澈身上，唐澈使劲抹掉脸上的雪，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脑袋一侧扎着大马尾穿着小短裙背着千机匣的小姑娘突然从雪地里钻了出来，大喊道：
“师父师娘！总算找到你们啦！”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远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