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缝起了你的头盖骨》重浅

60、雪降

　　一场大雪刚过，远山一派清远冷冽，朦朦胧胧的雾气旋绕在高峰之上，空气中还夹带着冰凉的小水珠，他给身边娇小的女子带上斗笠，一把将她拉上陡峭的石头台阶。
　　当然这种程度的山路对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是甄殓把手伸出来的时候她完全没想过拒绝，就这么被他拉了上去。
　　“还有多远啊？”唐澈扯了扯斗笠的带子，他系的太紧了。
　　“从这个角度看不到，大概就是那个方向。”甄殓将手一扬指向半山腰。
　　“我们走了有一炷香功夫了，这看来还得半个时辰。”唐澈喘了口气说，“那些作物真的能成活吗？”
　　“你上去看了就知道，如果能悉数收货加工制药，那可是一大笔收入。”甄殓脸上难得露出小商人般精明的笑容，“还是你实在太累了？那就找个暖和的地方晒晒太阳，等我下山吧。”
　　“我看上去像是这种程度就不行的人吗？”唐澈充满鄙夷的瞪了甄殓一眼，“而且依你的尿性，一走出视线就是找不到的节奏好吗！”
　　甄殓无奈的笑了笑：“走出视线就找不到明明是你吧！”
　　“呔！我哪次没有回来！”
　　“那我又有哪次没回来？”甄殓耸耸肩。
　　两人对视僵持片刻。
　　“好吧，总之以后无论到哪里都一起去就对了。”唐澈撅着嘴，跨了个大步超过甄殓，然后一把拉起他的手继续赶路。
　　“你不戴斗笠真的没关系吗？”走着走着唐澈突然问道，“这么潮湿的环境，据说很容易长虱子哦。”
　　“我当然知道，回去洗洗就是了。”甄殓弯起嘴笑了笑，并不当回事儿。
　　“什么东西都是单人份的。”唐澈突然一脸哀怨的说道，“烦。”
　　“斗笠之类的我能做。”甄殓依然不以为意笑得温吞，“你也不用烦，慢慢的三人份的东西都能备齐了。”
　　唐澈猛地一甩头瞪向他，后者只是眯着一双狭长潋滟的眼睛，笑而不语。
　　耳朵根子烫起来了，唐澈绷着脸扭头过去，甄殓快走两步拉近距离，扶着她的肩说：“有这么困扰吗？我不过说说而已，一切都随你的意思。”
　　“没有啦。”唐澈望了一眼头顶下压着积雪的树梢头，“我就是闹别扭而已，你别在意。”
　　甄殓莞尔一笑，伸出手弹了弹自己头上的落雪问道：“你学的什么生活技能，缝纫还是烹饪？”
　　唐澈一脸心虚的望向别处：“铸……铸造……”
　　甄殓沉默了片刻，说：“好吧，那还是交给我吧。”
　　“我想试试。”唐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似乎……本来就应该是那样的。”
　　“哪样？”
　　“总之你去种你的草打你的猎啦！缝纫烹饪什么的我负责！……笑什么！”
　　甄殓弯了弯嘴角，拍了拍唐澈头上的斗笠说：“都听你的。”
　　唐澈似乎是酝酿了一下表情，然后转过头时表情就成了“-皿-”的样子。
　　小腿嘭的被踹了一脚，唐澈保持着这个表情怒道：“叫你笑！！！”
　　本来还能低调的忍住，被踹了一腿之后甄殓彻底照不住了，不扶着腰简直没法好好走路，头顶上冷不丁震落一枝落雪，扑簌簌砸了一头一身。
　　“嘘——”甄殓突然止住笑，拿指头往唇上一压，下巴一摆，唐澈顺着他的方向看去，首先看到的是一个蓬松光滑水样光滑的大尾巴，那么风骚无限地在眼前一晃，接着一只浑身雪白毛皮光亮的狐狸轻盈的一跳蹿过了路中间，唐澈知道这地方有那笔普通狐狸大上两倍的灵狐，还没等她开口，只听嗖的一声，一柄小型板斧划过流畅的线条直追而去，正中那狐狸的脖颈。
　　狐狸踉跄了两步，估计是声带被破坏了，惨叫声都没发出来，身子一歪栽倒在地上。
　　甄殓心满意足地收回手，回头对唐澈得意道：“这玩意不仅肉质鲜美，对你尤为进补。”
　　“呃……”唐澈看着甄殓两眼放光地走向尸体的甄殓，虽然很想阻止但是又实在想不出理由。
　　“皮毛也很好。”甄殓蹲下身一把揪起那狐狸白花花的脖颈毛，然后一口气拔出陷阱狐狸白毛里的斧头，就在血溅出来的一瞬间——
　　“你大爷啊你就是这么对你亲表叔啊！！”
　　突然响起的尖叫吓得唐澈立马把双手举过头顶——然后想起来身上没有千机匣，于是蹭蹭蹭后退几步按住腰上的怀剑。
　　“你吓到她了。”甄殓面不改色，把那尖叫的白毛狐狸往旁边一丢，动手开始给狐狸绑起四支爪子，“这次你又犯了什么错？”
　　“这个……”狐狸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自己被绑起来的爪子，“太平县那边有个野狐狸强抢民女嘛，搞什么半夜大婚之典，包了整家客栈，害我没地方住，于是就……稍微……”
　　“死了多少人？”
　　“这个……也就二三十个吧……”
　　“难怪搞得这么惨啊，屠戮亲族，就算你是帝君亲侄儿也难逃刑罚。”
　　“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山高皇帝远是吗！你别以为……”
　　一个斧柄砸下去，狐狸脖子一歪，倒在一边没了动静。
　　“……感情你俩还是老相识了。”唐澈叹了口气，放开怀剑走到真观身边，用手趁撑着膝盖弯下腰打量这美丽威风的生物。
　　“他刚才不是说了，我亲表叔。”甄殓略带嘲讽的撇嘴笑了笑。
　　“他怎么会在这儿？”
　　“被罚了吧，我一斧头就搞定他，虽然没打死，可见比起他的正常状态弱太多了。”
　　“那你是想……”
　　“带回去呆着放血，他的血，对你有特殊的功效。”
　　“……这怎么说？”
　　“你还记得清明的事吗？”
　　唐澈皱了皱眉，那天短短的一段时间内见识了太多超自然现象和人物，确实很难忘怀。
　　“记得。”
　　“自你回来后就印堂发黑，眉宇间死气沉沉，本来这种情况绝不会在你身上出现的。”
　　“……真有此事？”
　　“你自己去照照镜子仔细看，连不规矩的阴差都不能奈何你，你怎么会被鬼气缠身？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血统纯正的九尾狐狸，其血最能滋补。”
　　“滋补什么？”
　　“你身上本有的。”甄殓一指戳在唐澈锁骨中央，“戾气，煞气。”
　　“啧，你怎么不放自己的血呢。”唐澈一脸揶揄拿手戳了戳甄殓的肩膀。
　　“如果说他已经很弱了。”甄殓瞥了一眼地上还在流血的白狐狸，“那我连他现在十分之一都不到，我所会的只是花间游与离经易道心法，你懂我意思吗？”
　　“……大概懂了。”
　　“况且他刚杀过不少人，一身的血腥味。”甄殓皱了皱鼻子，“我们先把它带回家吧？明日再去看药田如何？”
　　“好。”唐澈顺从地点点头，甄殓盯着她看了片刻，眨了眨眼，唐澈看着他莫名其妙的弯起嘴，眉头皱成一团。
　　于是滴答着鲜血的狐狸就这么被甄殓往肩上一扛，毫无生气的脑袋在他肩上耷拉着一摇一摆，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踏着雪地沿着下山的道路走下去。
　　“好久没听闻江湖逸事了。”唐澈感慨般说道，“什么千里送黑金团师徒小三团长夫人，有点寂寞啊。”
　　“这个村子与世隔绝，听不到消息也是正常的。”甄殓自从抓住了亲表叔后走起路来格外轻快，“你要是这样无聊，该去人多的地方逛逛，可是这样太危险。”
　　“我的这副样子，除了你没人见过。”唐澈摸了摸白到病态的脸颊，“确定安全后我才把面具和装备统统销毁，换了一身来见你的。”
　　“可万一……”
　　“总之都是没有后路的，我不认为……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能保一世平安。”
　　“话虽如此，我却不敢再奢望了，这样已经很好。”
　　唐澈握了握拳，然后悄悄的伸出手去勾住了甄殓的手指头，对方反手一握，便将她整个手包容在掌心里，唐澈只觉心头上似乎突然迸发除了滚烫的泉水，正在汨汨流淌。
　　“啧，还拉小手。”一个尖细的嗓音开腔道，只见那伤口结冰了凝固了的白狐狸正趴在甄殓箭头，一只爪子撑着脸百无聊赖地看着唐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