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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处暑·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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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来了甄殓的消息。”田恒努力不让声音颤抖。
“甄殓?那又是谁?”
“王爷您追查那无双神器这么久,竟不知道神器的主人?”
后面沉默了片刻,然后田恒脑后勺一阵钝痛,眼前黑了。
哗——一大盆冷水毫不客气地浇到田恒身上,田恒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使劲甩了甩透,湿乎乎的发丝立刻粘到了他自己脸上。
李倓拄着剑坐在他面前,饶有兴致的表情令他不寒而栗,田恒快速观察了一下周围,室内依然只有他和李倓两个人,不过田恒被五花大绑的严严实实,几乎动弹不得。
比起平日里见到的形象,此时的建宁王真是够“居家”的,不,以一个帝胄的标准,可以形容为“没睡醒”,一头乌溜溜长发随意披散着,中衣上批了件白袍子,不过即使如此随意,那身打扮的细节也亮瞎了出身贫寒的田恒的眼珠子,比如那束发的是镀了真金的丝绸软带,造型乃是双鱼戏珠,那件拖地的白跑镶金绕银,连里头那淡黄的中衣边上也有金线在闪着暗光,田恒虽然很想翻白眼,可是他不敢。
“说吧。”李倓凑近了一些,“是什么让一个万花弟子夜闯本王行辕?根据你说话的内容本王可以决定拿你五马分尸还是发配充军。”
“……我说了,我带来的是来自神器无名所有者的消息。”
“我的手下追查多时,却从未告诉我已经出现了神器所有者本尊,我该相信你还是相信他?”
“您且听我说完再判断吧,您如此英明神武,不会吝啬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吧。”
李倓意义不明地翘起嘴角:“说。”
“首先,您可以停止寻找神器的适格者了,因为您梦寐以求的那玩意,已经被甄殓毁了。”
“毁了。”李倓很配合点点头,田恒有点不懂这个男人这种反应算个啥,看不出恼怒看不出焦躁,这也是一种浮夸的面具吗?
“其次,我要先确定,您会把接下来的内容跟黎靖……前太子商量吗?”
李倓那抹隐晦的笑容终于舒展了开来:“为何要排斥他?你在担心什么?”
“女人。”田恒简明扼要。
李倓收起了笑容,盯着田恒的脑袋顶片刻,说:“黎靖那师妹。”
“是的,不管您信不信,一但扯上她的事,黎靖的忠诚就很难保证了。以及据可靠消息来源,黎靖与恶人谷谷主王遗风有笔秘密交易,自然也跟神兵脱不开关系,此外甄殓这么重要的人物您一直不知晓,也是因为他有意瞒着您的缘故,他要和您决裂,恕我直言,借口太多了。”
“我们的关系并非你所想那般,不过——这的确是个问题。”李倓随意转了转剑柄,“你为何让我提防他,此事和那个道姑有何关联?”
“您之前看中的适格者不是司徒仇的亲弟弟司徒念吗?他的确很强,对那把刑怖来说是完美的使用者,问题是,他凭什么为你而战。”
“凭他姐姐。”李倓眯起了狭长的双眼。
“如果靠这个果真能制住他,为何司徒念现在还迟迟未现身?王爷,司徒仇已经察觉到了,她已经对她弟弟发出了警告。”
田恒终于在李倓深幽的眸中读出了“愤怒”一类的情感,不过他的表情并没有很大变化,看似依旧平静:“你的意思是,黎靖已经控制不住那对姐弟了。”
“王爷所言极是。”田恒点点头,“他们……不是您想象的那样,轻易可以作为棋子使用。”
“那又如何?你说了,神器已被毁,他们姐弟二人也就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不,相反,弟弟是恢复神器力量的重要途径,必须有人能使得那把刀,这一步您走的不能更对。”
“那个甄殓呢?照你说法,他才是那刀的主人。”
“一来,他现在未必能在武力上胜过司徒念从而夺刀,二来那刀恰恰万不能落在他手里,他会第一时间折断它。”
李倓微眯的眼睛里思绪千变万化,他淡定道:“继续。”
“若王爷真心想实现对剑圣的一击必杀,出色的剑客和绝世名刀其实是够了,但恐怕王爷志不止在此吧。”
“你知道的相当多,何必废话?就说如何能让那刀恢复如初。”
“以那刀的铸造原理来说,阴元已毁,等于是刀鞘已损,虽然刑怖已经是一把令人恐惧的妖刀了,实际上不如那刀的初始形态的三分之一,要恢复缺失的那部分……要找到一个人。”
“何人。”
“此人正在严密监视甄殓,寸步不离他左右,但那剩下的阳元被她妥善保管起来了,她甚至有志于重新培养出一个完整的刀灵。”
“何处?”
“藏剑山庄。”
“有能力做出这些的人,恐怕不是普通人吧?”
“那是凡人无法匹敌的存在。”
“你来这就是为了劝我放弃?”长剑锵然出鞘,李倓显然在压抑着骨子里的怒气,田恒抖了一抖说:“不,我正是来告诉你破解之法的。”
李倓让剑身爽利地落回鞘中:“说。”
“黎靖不是说了吗,司徒念放不下同门去黑龙沼了,请您立刻派精锐前往黑龙叫围剿,不过你是绝对抓不到他的,为了避免过多伤亡,我建议您用一招‘请君入瓮’。”
司徒念每晚都要失眠。
他想得太多,担忧自己安全,考虑远在长安的姐姐,顾虑自己未来的路。自从于师叔来看过之后,他依然只能在黑龙沼东躲西藏,密切注意烛龙殿的动向,反正现在的黑龙沼是鱼龙混杂,武林人士多如牛毛,只要他不轻易拔刀,一般而言还是比较安全的,毕竟有许多人愿意把双刀“断水流”作为装饰挂在自己腰上。
他住的地方不固定,一般寄居在当地居民家中,轩辕社虽然消息灵通,但他有所忌惮,还是远离为好。
这样平静无波的日子过了几天,司徒念突然想回去了,准确的说,想回去找司徒仇。
不知道黎靖那边安排的怎么样,自己何时才能回纯阳。
司徒念就这么坐着坐着,睡着了。
然后被一股大力摇醒。
“道长!司徒道长!醒醒!”这家的小儿子使劲摇着他。
“怎么了?”司徒念抱着刀,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不知道啊,一群军爷突然趁夜来搜查,说是找一个朝廷重犯……”
司徒念心里咯噔一下,一咕噜爬起来,刀紧紧地握在手中。
外头传来吵闹声。
“都起来都起来!”一个男人扯着嗓子喊,“你们当家的是谁?叫出来问话!”
“是我是我。”这家当家的男人揉着眼睛走了出来,还有些衣裳不整,“请问几位军爷这是作甚?”
“叫你们家婆娘把衣服搂好,我们要搜屋!”
“搜……你们要搜什么?”
“杀人犯!别的你不必多问,赶快去,不然我们可不管了!”
“好的好的!军爷稍等。”男人点头哈腰着退下去了。
“道长……”小男孩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冷静,”司徒念拍了拍他的头,“不会有事的。”
“好了没!”军爷还在扯着嗓子吼,“所有人都出来!都出来!”
“你出去,乖乖听话,你爹说啥你听着就是。”司徒念拍了拍小男孩的脸蛋,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跑了出去。
门吱呀一声关上后,司徒念靠在门口听着。
“你们家的人都在这儿了吗?”军爷问道。
“是的是的。”男人忙不迭应答,“我们一家六口,都在这儿了。”
襁褓中的孩子呜哇一声哭了出来,哭声叫人心惊。
“我问你们,你们可见过一个白头发的背着刀的男人?”
屋里静默了一片。
“见过。”男人说,“他在咱们家住宿过,昨儿刚走。”
“是嘛。”军爷拖长了音调说,“搜屋!”
“哎!……哎!”
男主人阻止不了几个军爷将人推开就往屋里闯,司徒念回头看了看自己房里的窗户,果断抄起刀从窗口越了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总之只要记得路就好,他的心脏一路上有要跳出来的趋势,趁着夜色他溜进了附近的山中,爬上一棵苍天古树,就在上面窝了一晚。
等到天光大量,司徒念才从树上爬下来,他的行李和吃的干粮统统在那家人屋里,他不能就这么孓然一身离开。
顺着路摸回屋子,还未走进屋子,敏感的鼻子就嗅到了血腥味。
心中不好的预感陡然升起,他一路小跑冲进了那家人的院子。
尸体,女人的尸体,小孩的尸体,男人和老人的尸体,院子里,屋里,连同着泼洒的献血一起,到处都是。
司徒念走进自己的屋里,只见自己的换洗衣物被挑出来扔的到处都是,其中包括一件他自己拿到河边根本洗不干净的带血的道袍,干粮和其它零碎的物件也散落在地上,那孩子,这家的大儿子仰面躺倒在血泊中,双眼瞪着天花板。
司徒念急促地喘了口气,将手按在了刀柄上。
“包围他!”门口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出现了!”
穿着重甲的军人特有的沉重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第一个冲进屋子的人一眼就看到了那头在黑暗中依旧显眼的白发。
“该死的……”他挺□□了过去。
——?
他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血肉,撕裂,刀光,白发……
那扎着雪白马尾辫的男人已经跃过了他身边,他根本没看清他是何时拔刀何时击中他的,总之他的上半身和下半身正在分离中。
司徒念踩过地上冒着热气的鲜血,在交织成曲的爽利的撕裂声中冲进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