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峰的等候》傅克心

4、四

　　四．

　　下午第一堂结束后就没有课了，尤熙舟不像本专业其他勤奋的人们那样赶忙去自习室或者图书馆占座自习，还是按自己一贯的消遣做法准备拐去超市买堆零食之后回宿舍边看电影边享受。从超市出来回宿舍的路上恰好经过体育场，目光一撇就看到据说是好几年前山社为攀岩训练而向学校请款拉赞助兴建的巨大岩壁。……从前不见这岩壁这么醒目这么有压迫感呀？她的心里一震，莫名其妙地双腿就不由自主向那边慢慢踱去。远看没注意，走近了才发现岩壁下方冷冷清清，不同于往日这个时段热闹喧嚣热火朝天的训练场面，看样子多少到底还是受了赵凌风冲坠身亡事件的影响。但是岩壁似乎又没有完全被封闭起来禁止训练，因为她还是看到一个人站在那里。

　　就因为他的形单影只，这里显得愈加萧索。

　　尤熙舟不敢再走近了，从侧面绕过去，在高高的看台上找个地方坐下。隔得不算远，加上她视力很好，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个男孩的身材样貌各个细节，端正的西装校服衬衫上代表大四身份的墨绿色领带，指尖燃着的细长烟身，被风吹动的额发，甚至于抬头仰望岩壁时淡淡萧瑟的眉眼。

　　尤熙舟坐在那里，看上去眼神胶着在那男生身上一动不动专心致志，手却动作娴熟地打开印有超市名称的塑料袋里掏掏掏，摸出一袋薯片就撕开了。今天天气不错，虽然气温不高但是出了太阳，也就不觉得冷。她听刘静袖说，北京的冬天即便阳光再强劲也做不了主，只要一有风，仍然能把人冻得不敢在户外多待。南方的冬日则不然，就算有风也总是温和的，云层下的阴郁与绵绵的阴雨才是逼人寒意的罪魁。照理说，一出太阳，阳光所及之处就必是暖洋洋的了。

　　看，那岩壁是朝东倾斜出角度的，于是那人像模特一般挺拔优美的身影就被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之中。还只穿一件衬衫，不带外套，不怕冷么？

　　尤熙舟忍不住也摸出兜里的香烟打火机点上一支，眯了眯眼吐出烟圈。这位学长抽烟明显很不专心，半天才偶尔把垂在身侧的手抬起，若有所思地缓缓将香烟接近唇边、浅吸轻吐，而多半时间都让它在指尖暗暗慢慢静静地烧。他的目光是一直盯着岩壁的，沉静如水，完全看不出来在想什么。尤熙舟感叹此人长相站姿神情尽是一派精致淡定温文尔雅的风姿，抽烟的动作都优雅端庄得挑不出半分毛病——甚至连女烟也很配他！一直凝视着他那个方向，只令人觉得赏心悦目，他淡淡的忧伤没能感染到尤熙舟。

　　没过多久，一个看模样七八岁大小的女孩子见到攀岩场的铁门开着就乐呵呵地跑了进来，把书包往角落里一扔便开始抱石，动作甚是灵巧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来玩。那个男生沉默地在一边看了她片刻，走到铁皮垃圾筒边上把手中新点上没多久的烟给按熄后扔了进去，走上前去神色温和地和女孩说了句什么，女孩子满脸欣喜地一下子跳下来，随男生往岩壁后走去。她再出来时手里拎着两条安全带，男生则从岩壁内部绕上去把保护绳放下。再次出现在岩壁前的时候，男生调整好脚环和腰环的长度，蹲下身子动作细致温柔地把安全带给小女孩系上，把保护绳系好、把锁扣上保险环，再三检查。随后他自己熟练地穿上安全带，将八字环与绳子穿好，锁门扣在自己腰环上。对小女孩微笑着说了句大约是开始吧之类的话，她就开始噌噌地向上爬。

　　尤熙舟看着这一切，神色颇为着迷。她喜欢小女孩欢快的笑颜、矫健的身姿，也有感于那男生紧盯着小女孩上攀身影的一丝不苟的警醒目光、标准收绳动作的干净利落、时不时对攀登路线的温和指点。看外形，他本不似运动型男生，身上整齐伏贴的衬衫长裤与安全带八字环感觉并不相配，但仍然让人觉得他流畅而柔和的动作如此专业娴熟，令人感到安心。

　　小孩子的体力就是好，眼见那小女孩一口气爬了三四趟全程并且每次都尝试不同难度的路线还似乎精神得很、没一点疲倦之色，尤熙舟真是感佩不已。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爬到斜度最大的一处地方，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悬空只剩双手两个点固定，这种动作通常是需要相当的手臂力量才能完成的，小女孩慌乱之下用脚试图去够最近的点，却更加耗费手上气力，很快就臂力不支松开双手。由于路线之故，此时位置与保护点连线与固定滑轮的垂线存在一个不小的角度，顿时她如一个单摆般在空中来回猛烈摇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