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夜话（第一部）》施闻

38、千山万水（三）

　　第37章千山万水（三）

　　临安城内一如往昔般繁华，但月光清冷，透着一丝妖异。

　　自从三无店关门以来，四面八方的妖精都围聚在临安城附近，越发肆虐起来。妖精多了，自然也吸引来了不少降妖除魔的道士。因有这些道士助阵临安城，这些妖精也不敢太过嚣张。

　　但这些道士总不时地提起莫翎轩，还说她的不是，说什么若有莫翎轩在，他们也无法在临安城内自由地大施拳脚，这话的意思自然是说——莫翎轩早该离开临安城了。气得温子扬差点将全临安的道士都打了一遍，所以这些道士一见到他，都像见了鬼一般。

　　就像这次，温子扬走在闹市，附近的道士都一扫而光。

　　而每当听到有关莫翎轩的言论，他总会想起当初和她在三无店的日子，那么的温馨快逸，他无法忘记她，甚至还会命人打探她的消息，私下打听关于她的其他事，就算是一件小事，只要是他所不知的，对他来说，都弥足珍贵。

　　“木头啊，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温子扬问身边的总管家，也就是从小照顾他起居的侍从。此时，他们正一起在夜市闲逛。

　　“少爷如今和老爷重归于好，更得老爷的器重，打理山庄上下游刃有余，做事谨慎……从诸多现象来看，您如今的决定一定是不会错的。”管家齐木恭敬地回答。

　　“可我心里后悔啊！”温子扬停下脚步，“我当时犹豫了，竟眼睁睁地见她离去。她这么一走，我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呢！”

　　齐木自然知道温子扬说的“她”是谁，但并不知道莫翎轩的女子身份，以为他说的是“他”。他见少爷如此闷闷不乐，只好劝慰道：“少爷有心，想必你们以后还能相见的。”

　　想起莫翎轩离开的一幕，温子扬不安地问：“木头啊，你说，我是不是个忘恩负义，绝情薄幸的男子？”

　　“少爷怎能这么说，在小人眼里，少爷一直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听少爷之言，您和莫老板之间似有男女之情。小人只是想劝少爷几句，这男人和男人，只能成为朋友，您这么想莫老板，难免会招人闲话。”

　　“说什么闲话？”温子扬心想：敢说老子的闲话，这些人个个都活腻了吧！

　　“山庄弟子说您和莫老板有……有……”齐木支支吾吾，似有难言之隐。

　　“说什么，木头，有什么就说什么。”温子扬急道。

　　“他们说您和莫老板有私情，还说您只喜欢长得像女人的男人。”齐木一口气将这话说完，希望温子扬没听清，就怕这番话会惹怒温子扬。

　　温子扬的确被这话气得不轻，但听齐木这么一讲，他才幡然醒悟为何山庄中那些长得斯斯文文、白白净净、俊的和女子般的男子竟一个个都避他不及，以至于现在跟在他身边的都是几个面色黝黑的粗壮大汉和齐木这样的发福中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此番出行是来打家劫舍的。

　　他人不知莫翎轩的女子身份，会以为温子扬有龙阳之好也并不奇怪。温子扬想明白这点，也不再动怒。

　　这时，一个侍从拿着一块洁白丝巾走到温子扬面前，道：“少爷，一名姑娘命小人定要将这件物品交到你的手上。”

　　“姑娘？”温子扬接过白色丝巾，心生疑虑。

　　“是的，是个极美的姑娘，穿着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仿佛仙女下凡。小人还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姑娘。”侍从说完，温子扬立即展开手中的丝巾，见了丝巾上的字，他马上问：“那个姑娘现在哪里，你快带我去找她。”

　　侍从还来得及回答，身后就传来一阵女子娇俏的声音。

　　“子扬哥哥……”

　　温子扬转身，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虽还是原来的模样，但此时的赵晴举手投足间透露出的气质却越发妩媚了，青丝被风撩起，看起来柔顺无比，脸蛋儿光彩动人，真想让人上前去捏上一把。

　　赵晴走上前，嘴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子扬哥哥，真巧啊！”

　　“是啊，真巧……”温子扬嘴上虽说着话，但明显心不在焉，心里始终惦记着送丝巾的女子，丝巾上带着她身上独有的沁香，他能够确信她就在附近。

　　赵晴发现他手中的丝巾，眸光一闪，抓过丝巾，似是有意地问：“子扬哥哥，这是什么，让我看看可好？”

　　温子扬回过神来，马上藏起丝巾，道：“没什么，这是我方才用来擦汗的。”

　　“是吗？”赵晴心里冷笑。

　　“是啊。”温子扬故意转移话题，“你也是出来逛街的吗？”

　　赵晴摇了摇头：“嫂子近日身体不太好，我是帮嫂子出来买药的。”

　　“任雪儿？”

　　“正是雪儿嫂嫂，你也知道雪儿嫂嫂出身青楼，无法做正房，所以哥哥又娶了尚书大人的女儿柳氏为正妻。一山不容二虎，所以现在雪儿嫂嫂的日子不好过啊！”

　　“是啊，男人三妻四妾不知让多少女子卷入无谓的权利之争。”温子扬感慨，突然想到赵瑞是赵晴的亲哥哥，这话怕是要惹得赵晴不悦。

　　但赵晴并未不悦，反而开心地说道：“这话我认同你，男人三妻四妾并不是好事，所以在这点上，我也觉得哥哥做得不对。不过，女子之所以会争，并非都是为了权利，有些女子只是因为太爱自己的男人，不容许他和其他女子在一起。子扬哥哥，你这一生是不是就只会娶一个女子？”

　　温子扬骤然顿足，想到莫翎轩离开那天说她绝对不会两女侍一夫，道：“是，晴儿，我今生若要娶，就只会娶一个女子，不会让她卷入那种纷争中。”

　　赵晴开怀一笑：“我就知道子扬哥哥会这么说，伯父说了，我们再过几个月就可以成婚，你可要记住你说过的话啊！”

　　温子扬看着赵晴的眼，实在不忍告诉她，他到时定会推掉这桩婚事，就算他爹打死他，他也绝不会娶除了莫翎轩以外的女子，正这么想着，他一个不经意的抬头，突然发现眼前有一道白影在前方的面具铺子前闪过，白影带着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是她！

　　他马上追着那道白影而去。

　　身后的侍从着急喊道：“少爷，你这是要去哪里？”

　　“你们先回独剑山庄，不必管我。”声音传来时，众人早已看不到温子扬的身影。

　　温子扬只见那道白影飞向一片树林，他也跟着进入了那片树林。不知穿过了多少迷雾，他总觉得能抓住她的时候，却还是被她逃开了。

　　就差一点，再快一点，他就可以见到她了，温子扬的心里只有这个念头。

　　迷雾深处，那道白影终于停下了。

　　然后她转过身来，他就见到了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她的面目依旧清冷，淡然地看着他，全身被一层薄雾笼罩，有种遗世独立的缥缈美。

　　温子扬伸出手去，就要抓住她时，手却被他人拉住，他转头，发现身边人竟是赵晴，是赵晴拉住了他，而此时，眼前的白影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子扬哥哥，这是幻象。”赵晴着急道。

　　对啊，莫翎轩说过她不会回来，又怎会回来呢？看来他真的是太想念她了。

　　突然一阵无来由地乏力袭来，眼前竟出现了眩晕感，他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待他完全清醒，才发现四周弥漫着强烈的妖气还有血腥味。

　　迷雾渐渐消散，温子扬和赵晴就看见几个妖精正啃噬着一具死尸。他们的身上长着短短的褐色毛发，嘴角带着鲜血，两颗门牙极大，从齿间淌下的唾液滴在地上，土地上的花草尽数枯死，他们就像几只被放大到人形大小的老鼠。

　　温子扬知道，这些是施毒小鼠，唾液中藏有剧毒，唾液周围会聚起一层毒雾，中毒轻者就会产生幻觉，方才他就是吸了这些毒雾，才会以为自己追着的人是莫翎轩。

　　施毒小鼠发现有生人靠近，丢下手中的死尸，看向温子扬和赵晴。

　　赵晴紧紧抓住温子扬的手臂，温子扬见她害怕，柔声道：“有我在，别怕。”

　　赵晴点头。

　　他一手护住赵晴，一手蓄满掌力，当施毒小鼠靠近时，马上将一掌挥了过去，掌力扫过众妖，然后再一招“披星戴月”，破了他们的前后夹击。

　　但是毒小鼠渐渐变多，他杀死一个就有另一个过来补上，由于对手实在太多，他和赵晴不小心被他们冲散。

　　见赵晴被一群施毒小鼠围住，在这危急关头，他也顾不上其他。虽然他对她并无男女之情，但她到底还是他年少时的好朋友，这次也是因他深陷危机，他怎么都该护她周全。

　　就在他什么也不顾的时候，体内突然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他所有的掌力化作无数灵剑，飞向众妖。

　　一道强烈的剑光闪过，赵晴发现身边的所有妖精竟纷纷化作了尘埃，然后被风吹散。强大的力量不应是一个凡人所能拥有的，温子扬因此也受了伤，吐了口鲜血。

　　赵晴上前想要扶住温子扬，温子扬却摆了摆手，擦干嘴角的血，淡然道：“无碍，我们走吧！”说完，向前走去。

　　赵晴跟在后头，却又在原地站了会儿。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抬了抬头，此时无风，但原地上的那棵树上有一根树枝在微微颤动。

　　赵晴心道，师父，这次帝君是我的。

　　她跟在温子扬身后，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阴冷笑容。

　　待温子扬和赵晴都离开，莫翎轩才从原先那棵树的树干后走出来。

　　其实温子扬并没有看错，她的确回来了，还带了话给他。他们虽然再无在一起的可能，但有些事，并未了断。

　　子扬，你体内为神的力量，已经开始觉醒了，这也预示着，这人间将有大难。而你是唯一能够解救众生的人。神的宿命一直都缠绕着他。

　　送赵晴回家的途中，温子扬好似失了魂，默默想着心事。

　　赵晴走上前去，打破沉寂道：“子扬哥哥，你是不是在想莫翎轩？其实，若她想见你的话，她自然会出现的，现在她不肯出现，就说明……”

　　温子扬蹙了蹙眉。

　　赵晴明白自己想对了，他真的在想她。她又道：“子扬哥哥，如果你真的对她有意，其实我不在乎做小……”

　　话未说完，便被他打断。他道：“你说什么胡话？”

　　“我只是……”

　　“晴儿，这事以后再说吧，我有些累了。”看梁王府就在眼前，他如此说道。

　　“可是……”赵晴还想说什么，温子扬却已经转身离去。她想抓住他，却怎么也抓不住，气得她握紧了拳头，心里恨道，温子扬，莫翎轩，我恨你们……

　　温子扬回了独剑山庄，眉头却又不禁蹙起，想到今日的事，奇怪自己未跟赵晴说过莫翎轩是女子，她怎么知道，她为何还知道施毒小鼠制造的幻境，还有她身为凡人，怎么能追上他。

　　赵晴她似乎是变了……变得他都认不出来了。

　　这样的她，他又如何会娶。

　　看着窗外的天，只见月象妖异，天色暗沉，很明显，这是极凶之兆，今日，他又见到那群施毒小鼠，想来临安城近日不大对劲。可他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莫翎轩在此能与他商量就好了。

　　翎轩……你到底在哪里？回来好吗？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