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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谢家古琴(二) ...

  •   第9章谢家古琴(二)

      他惊魂未定,眼前一片雾蒙蒙,不得不努力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女鬼的身影消失了。

      皎洁的月光下,莫翎轩眸光流转的眼睛纯净如春水,不禁让人坠入她干净的双眸之中,那张绝世容颜带着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人莫名地心动。

      莫翎轩不愧对得起白狐这个称谓!

      他放下水桶,看着她,吃惊地问:“你怎么在这?”

      莫翎轩淡淡道:“见屋内无人,出来走走,没想到你在这里。”

      这么简单?温子扬见她不像是在说谎,又问:“你之前去了哪里?”

      “不过是去拿瓶酒,长夜漫漫,我可不想将所有的时间都浪费在睡觉上。”她淡然道,手中握着一瓶玉瓷酒瓶,如她的手一般光滑剔透。

      他明白她没有撒谎,但思及之前见到的那个可怖场景,他大胆地猜想:“刚才我见到的那人是藏匿在古琴中的女鬼吗?”

      “你猜得没错。一开始是你将她带来,如今也是你将她召唤出来。”

      温子扬随手擦了下额上的冷汗:“我知道,我在梦中见到了她,她似乎是有很大的冤情,希望我能替她报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信不信,其实她的仇已经报了,她的仇人已经死了。”

      温子扬舒了口气:“这样岂不是很好?”

      莫翎轩却道:“不好,因为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仇人已死。”

      “那你打算怎么让她明白?”

      “很简单,不过需要借助一下你的力量。”

      温子扬轻笑:“我如何有这个本事,你在,不是什么都办得到吗?”

      “这世上没有万能的人!”

      “哦,如此,那你要我做什么?”

      “就是什么也不做。”

      “嗯?”

      等他再次回想她的话时,他终于明白,若他想让那个女鬼忘记仇恨,的确什么也不需要做,因为他有这个心意就已经够了。

      他向前走了几步,身体却一阵疲软,就在他要晕倒的那刻,莫翎轩扶住了他。

      多日的噩梦已经抽去了他太多的力量,竟连路都走不稳了。温子扬苦笑,闻到她身上特有的沁香,他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悉感。

      莫翎轩见他脸色苍白,冷汗连连,本想扶他回房,却被他推开。

      他头也不转地向房间走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她的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一直都是厌恶她的吧!

      就在她撇过脸去的那刻,温子扬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并非厌恶,反而是善意温暖,只可惜她并没有看见。

      第二日,温子扬出了房间,看见莫翎轩像往常一样坐在玉桌边轻摇折扇,向她走去。可刚走到她身旁,已经再没有多余的力气。他只能坐下来,虚弱地撑着额头,问:“现在是时候救她了吗?”

      这个“她”指的是附身于琴上的女鬼。

      莫翎轩没好气地说道:“你啊,真是个多情的种子。”

      见他救“鬼”心切,她也不愿多说什么,纤手从那把古琴上拂过,只见一道白烟飘了出来,渐渐在空中化成一个人形。

      那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子,有着一张苍白得不能再苍白的脸,一副瘦得不能再瘦弱的身子,看得出来必是之前受了很多的苦。

      这时,女鬼突然脸色一变,面露凶颜,目光狠厉,眼神中透着青色的光,指甲也变得十分锋利,一下子向温子扬袭来。温子扬勉强避过,莫翎轩上前,眼疾手快地将一道黄符贴在她的额上,女鬼这才平静下来,面色也变得温和了。

      待女鬼完全平静,莫翎轩才放心地扯下黄符。

      她毕恭毕敬地跪在温子扬的脚边,连连道歉,嘴里叫着“恩公”,目光中依稀有泪光闪烁。要不是温子扬有着一颗仁慈的救人之心,她也不会这么容易地从古琴的封印中被解放出来。高僧们设下的封印,自然只有至善之人才可以解开。她之所以突然发狂,只是她的意识还未恢复,误将温子扬当成了杀害自己的恶人。

      温子扬想扶起她,无奈全身无力,刚起身差点摔在地上,眼神恍惚之际,又是莫翎轩扶住了他。

      其实,现在的温子扬对莫翎轩倒也不再厌恶,而且这次也是她帮了他。再冷的心都会软化,何况,他并非冷漠无情之人。

      “谢谢恩公的救命之恩。”女鬼说完,给温子扬磕了几个头。

      “不必谢。”温子扬站稳后,弯下身扶起了女鬼,问道,“你是怎么被困在这古琴之中?”

      “此事说来话长。”女鬼似是记起了什么,不禁黯然神伤,痛苦道,“你们可曾体会过,当自己已经十分落魄,快活不下去的时候,却又有人出来再戳你一刀的痛?”

      温子扬从小没受过什么苦,只有在这里才被莫翎轩好好地教育了一番,所以他至今还不能理解那个女鬼的话。

      但莫翎轩却好似可以理解。只有真正体会过,才能明白。

      很明显,她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人生经历,不同的性格,不同的世界观……

      女鬼咬了下嘴唇,开始倾诉自己的故事,他们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聆听。

      她叫裴小迪,生活在北宋末期那个动乱的年代。二十年前,也就是北宋宣和四年,正于靖康之变,社会动荡不安。

      那年金秋,她随家人去大相国寺上香,那时的她正值二八年华,对一切新鲜事物充满好奇,又因大相国寺内人潮涌动,摩肩接踵,一片喧嚣,她为寻一片清幽之地,独自走到后院,却被一阵优美的琴音吸引,循声而去来到罗汉殿后,刚好看见一白衣俊俏公子坐在那抚琴,她陶醉在音乐中,情不自禁地向他走近。

      她自幼喜爱音律,也精于琴艺,自然知道他弹奏的正是九州名曲《广陵散》,传闻中广陵散的全曲已经失传,可他却是将整曲弹奏下来。曲子刚劲有力,感人肺腑,十分流畅,听起来没有一丝瑕疵。

      当时,桂花幽幽飘满地,一曲佳音倏然毕。

      男子睁开双目,似在思索着什么,忽然瞥见身前有人影晃动,一抬头,便看见了她。

      裴小迪心下一慌,不知所措道:“我……我只是觉得你……琴弹得真好。”

      白衣公子笑,笑容明媚似天边的第一缕阳光,“多谢姑娘夸奖!”

      裴小迪静下心来,又道:“你弹的这首曲子名为《广陵散》,又名《广陵止息》。”

      白衣公子微怔,她竟然知道他弹的是什么曲子。

      裴小迪翩然一笑,笑颜如五月的花朵,见他对此感兴趣,娓娓道来:“《广陵散》的旋律激昂、慷慨,是一首具有戈矛杀伐战斗气氛的乐曲,表现的是聂政为父报仇刺杀韩王后自刎而死的悲壮故事,曾由嵇康弹奏,名扬一时,现已绝迹,那么公子,你是怎么得到了全部曲谱,又是如何将它弹奏得如此动人心弦?”

      “我的家族长辈曾听过这首曲子,虽不能立即将这首曲子全部记载下来,但也记载了大半,曲谱便这样流传到了我这一辈。现在不过是我一时兴起,自己整理打谱,闹着玩罢了,不敢和原曲媲美,实在是登不了大雅之堂啊!”

      原来后半段遗失的曲谱都是他自创的。

      裴小迪摇了摇头:“公子谦虚了。”

      白衣公子发现这姑娘和他一样喜欢论琴,是难得的知己,问:“敢问姑娘芳名?”

      “裴小迪,那么公子呢?”

      “谢思齐。”

      这就是他们第一次邂逅,也注定了今生有割不断的缘分,难舍的情谊。

      之后,谢思齐常常去找她,他们相互熟识之后,情愫在二人间悄然升起,谢思齐明白她的心意,终于去她家提亲。

      他们两人郎才美貌,门当户对,两家十分满意,很快便成了亲,婚后,他们相敬如宾,相亲相爱,一直过得很好。

      谢家九代单传,现在就只有谢思齐一个男儿。

      可一人之力终究抵不过似水的流年,再繁盛的朝代都会覆灭。谢家亦是如此。

      到谢思齐这一代,家道中落,家族的风光早已不在。

      又过了几年,宋朝皇帝南迁,在临安城建立南宋,谢家为了生计,被迫搬到繁华的临安城,一路上的损失难以用钱财计量。

      谢思齐本是个很有才华的男子,琴艺超群,十里八方没有人的琴艺可以比得过他。只可惜,人心难测。你做得好,自然会遭到其他人的嫉妒和排挤,免不了会有人在你背后煽风点火。谢思齐生性孤高气傲,最听不得他人的闲言碎语,不经意间,得罪了不少人。

      更何况,这临安城最不缺的就是琴师,一般有钱人家都会找与自己有关系的琴师,谢家那时刚搬到临安不久,自然是人生地不熟,全无依靠。

      谢思齐为了将自己家族的琴艺发扬光大,想尽各种办法,但就是没有获得伯乐的赏识。别无他法,只好去青楼等地,为她们弹奏。他本就是个美男子,那些女子就算不听琴,光是看着他,心里便是喜滋滋的,也舍得出钱。

      作为一个大丈夫,拿得多是女子的钱,这与小白脸有什么区别?渐渐地,他不愿再为女子弹琴,可如此一来,他总找不到适宜的活计,每天忧心忡忡。

      出力的活,他干不了,擅长的活,又无人欣赏。他也不知自己该去做些什么,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颓废之中,只能整天饮酒度日。

      裴小迪看到自己的相公如此憔悴下去,实在于心不忍,拿起那把古琴,弹奏了一曲,正是那首《广陵散》。她弹的虽说不是尽善尽美,但也弹出了那种激昂澎湃的曲调,不禁让人意气风发起来。

      谢思齐在醉意朦胧中听见,却是带着怒气地问:“你弹这个做什么?”

      她反问:“这首曲子代表着反抗精神和战斗意志,曾是你最喜欢的曲子。那么,你现在的斗争意志都去了哪里?”

      “你看我现在这样,已经活得够窝囊了,还谈什么斗争意识,如何斗争?难道你非要我去撞个头破血流,你才满意吗?”说完,他重重地推开了她。

      这是他第一次冲她发火,可她不过也是为了他好。

      生活的无奈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她又何苦再骂他?作为妻子,也必须承担起丈夫的痛,这是她作为妻子的信仰。

      骂不醒他,她只能拿着自己亲手绣的锦帕去卖,天天起早贪黑的,勉强得以维持生计。原本,她的家室也算不错,可随夫君南迁之后,却和家里人完全断了联系,现在的一切事都得靠她自己。

      谢思齐不久意识到自己当时语气过重,本想寻个日子向她道歉,但看她如此辛劳,到嘴边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这一切都怪他,是他太没用,给不了她幸福。若道歉能给她幸福美满的一生,那么,他定会跟她说无数遍。只可惜,现在所有的话在这里都成了空话,他要给她幸福,就必须拿出行动来。否则,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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