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公子爱财》只留给我天空

3、初遇

　　“闪电刀”洪涛杀了“一刀震九州”的赵刚，这在江湖上算是件新闻。赵刚是个很正直，够义气的人，也是一条真正的汉子，却死在结义兄弟洪涛手里。

　　柳余恨只是冷笑一声，人心叵测，江湖险恶，这样的事情并不罕见，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难免有横刀夺爱，争名夺利，即便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也能够拔刀相向。在江湖里，既然技不如人就只能给自认倒霉，赵刚并不应该怨恨洪涛，就好比原铮也不应该怨恨自己。

　　但洪涛现在却还不能死，至少在证实真相前还不能死。

　　柳余恨抖了抖手腕，雪亮的铁钩闪着寒光，他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原铮，少年骑在马背上，手握着缰绳，披一袭红衣温顺乖巧的等在夕阳里。他又缓缓的转回身子，这一次却看到了一柄剑，一柄乌黑的长剑，握在一个白衣如雪的男人手里。

　　这个人只能是西门吹雪，西门吹雪面前站着的人就是洪涛。

　　西门吹雪也是来杀洪涛的。西门吹雪并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他自然不可能和洪涛有仇，也不可能替赵刚报仇。他每年只从万梅山庄里出来三四次，每次都是只是为了要杀一两个人。西门吹雪决心要杀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就只能死在他手里。

　　柳余恨猛的转身去看原铮，但少年只是抿着唇角看他，远远的冲他挥了挥手，红色的衣袖在风中翻飞，仿若是送夫出征的新嫁娘。他突然觉得自己又掉进了一个陷阱里，又掉进了少年的诡计里，这一路上他已经不知道被原铮骗过多少次，吃了多少亏。

　　洪涛的脸色变了，他的眼力并不差，也已经认出了自己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西门吹雪，一个是柳余恨，他也听说过这两个人的武功和脾气。西门吹雪和柳余恨的武功都很高，脾气都很怪，但他们却又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出手的时候就只有两条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西门吹雪没有动，柳余恨也没有动，洪涛突然拔刀，闪电般攻出八刀。赵刚就死在他这“玉连环”闪电八刀下的。他已经别无选择，他只能选择一条路，但要面对的却有两个人。

　　可惜“玉连环”也像世上所有其他的刀法一样，也有破绽。只有一点破绽。

　　西门吹雪沉默的看着自己的剑，剑上还带着血。他已经看穿了洪涛的破绽，这一剑本应该刺穿洪涛的喉咙，但现在却刺在柳余恨的胸膛上，若不是力道已尽，只差半分就要震断柳余恨的心脉。

　　西门吹雪的眼神依旧很冷，比眼神更冷的是他的声音，“你要什么？”

　　柳余恨扯了下嘴角，他似乎想要笑，但这个细微的动作牵动了脸上的伤疤，整张脸扭曲起来，露出了一个狰狞的表情，“但求一死。”

　　西门吹雪的脸色巍然不动，只冷冷的摇了下头，“我不杀你。”

　　“你要杀他，就先杀我。”

　　柳余恨的嗓音沙哑，声音也不高，但这句话却说得掷地有声。西门吹雪怔了怔，他并没有想到柳余恨会是这样一个胡搅蛮缠的人。洪涛握在手里的刀柄也松了松，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柳余恨有了这样过命的交情。

　　西风吹过长街，木叶萧萧落下。高墙内的庭园里，突然有一群昏鸦惊起，飞入了西天的晚霞里。洪涛的人影已经冲了出去，他冲出去的时候手里还带着一个人，一个穿着红袍的少年。他并不知道这个少年的身份，但却看得出少年绝不会武功，即便不能要西门吹雪和柳余恨投鼠忌器，也能够拖延时间。

　　洪涛的手很重，这样的力道施加在喉咙上，原铮忍不住又咳嗽起来。柳余恨的眼神闪烁起来，吐出一口污血，森冷的视线从西门吹雪身上转向了洪涛。他原本已经打定主意要死在西门吹雪手上，但现在却又觉得后悔。他突然又想起自己的任务，西门吹雪还能够活很久，但少年的命却不长，既然他已经等了十年，所以也就不妨再多等几日。

　　柳余恨和西门吹雪果然不敢再出手，洪涛心下一松，大笑了一声，捏着少年的脖子跃上马背。但他的笑声却卡在了喉咙里，一道红线浅浅的从他的喉头浮出来，飞溅的血花很快从这道红线里喷涌出来。洪涛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少年的唇角上挂着一颗鲜红的血珠，眼角上也染着一抹鲜红的血色，就连手心里也握着一柄嫣红的短剑。

　　原铮的脸色也憋的嫣红，他不会武功，也不会杀人，即使他随身带着的这柄短剑也不过是因为觉得精致好看，这把短剑确实很锋利，却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他并不够立刻割断洪涛的喉咙，洪涛的却很快就能够掐死他。但就在这弹指之间，西门吹雪的剑已经送到洪涛的胸膛里，短剑也在他手里。

　　原铮歇斯底里的咳嗽了一阵，嫣红的脸色又很快苍白下去，只余下眼角上染着抹血色，衬着这样精致妩媚的五官，整个人都仿若聊斋里的精怪。他终于缓过气来，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白衣如雪，长剑如墨，你是不是万梅山庄的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并没有反驳少年的猜测。于是少年说话的调子里也带上了欢喜和愉悦，“我在家里的时候就已经听过许多关于你的故事，每个故事都已经听过许多遍，但你想必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我姓原，叫原铮，我是太原原家的人。”

　　西门吹雪冷冷的看着少年，他终于打断了少年的话，“剑，并不是这么用的。”西门吹雪向来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他手里的剑，犀利，冰冷。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手里的短剑就已经断成了三截，断裂的剑身落在少年脚前，没有砸起半点尘土。

　　原铮低头看着嫣红的短剑，这本是一把很名贵的短剑，现在却已经变成了废铁。他挑了下眉梢，看着西门吹雪的手指，这是一双练武之人的手指，修长却粗糙，“我知道你的剑法很高，江湖上的人都要尊称你一声剑神，但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不讲道理的人。这柄短剑在前五日前，我买的时候还值八千两银子，如今就只能给当成废铁。这世上使剑的人这样多，难道只因为他们的剑法不如你，就不配用剑，你就要一一找上门去，蛮不讲理的折了人家的兵器？”

　　西门吹雪眼角一抽，他当然可以反驳少年这柄剑只是看着花哨，实际并不值八千两银子，也可以解释，他所以折断短剑，只不过因为剑有双刃，初学者最易自伤。但他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沉默的低下头轻轻的吹落剑尖上的一滴血珠，血珠落下去，轻巧的砸在一片黄叶上。黄叶再次被西风舞起的时候，西门吹雪的人已经消失在了残霞外，消失在了西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