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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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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数日前,营里便做好了敌军大举进犯的准备,却没想到曷召数万人马,竟能来得如此悄无声息。
此处是两山隘口,蛮人若是要攻丰和关,势必走此捷径。在此处设兵,并非痴心妄想要拦住曷召的大军,而是为了方便探查敌情,为延青守城之战多争取个一时半刻而已。师将军则早已率大队人马回了关内驻守。
是夜,号角响彻,军鼓震天。
曷召猛士裸着上身,提刀纵马而下,如入无人之地。烈火燎烈,浓烟四起,熏痛了岩铮的眼睛。充耳尽是厮杀哭喊声,马蹄声,火焰爆裂声,夹杂着兵刃相接的刺耳声响。
侧身躲过数支破空而来的箭,岩铮狠拽缰绳,几乎喊哑了嗓子,才不过在身边召集了数十人,大半又没有马匹。他认出其中一人曾负责守备后方。
“往丰和关报信的人马突围了吗?”额角的伤沾上汗水,传来一阵刺痛。
这支人马也是一早备下的,只是曷召派人绕了远路,从后方伏击他们,如今已是腹背受敌,不知这队人马能否成功脱逃。
那人握刀的手臂已被血浸透了,匀了口气才道,“折了几人,剩下的虽出了营,后面还有追兵。现下不知境况如何……”
岩铮微微颔首,眉头依旧紧锁着:“你带着这些骑马的人走,再去送信!”
那人咬咬牙,答了是,即刻喊了人手纵马离开。
“还剩几坛酒?”他问另一人。
这人早已慌了神,费了好大劲捋直舌头:“回,回大人……两坛……”
“开一坛,把剩下的粮草烧了。另一坛拿来分给大伙,润润喉咙。”
这人连声应了,两腿拌蒜地跑走了。
滚滚热浪涌来,半壁天空似是被火光映亮的,又似是被鲜血浸红的。他不是不知道此战败局已定,更清楚他的职责早已尽到,哪怕此时带兵折回丰和关,也绝没有人会责备他。
可他还是不能走。
因为借着舞动的火光,透过隐隐烟尘,他辨出了殷无迹——曷召之王的身影。
这个男人身量极高大,一袭束腰红衫,手持一柄青龙戟,胯下一匹高头大马,同样通体赤红,十分夺目。他总是出没在战事最胶着的地方,狂傲无匹,谈笑间杀人如斩草。
人人尽说这个男人是狼之子。
岩铮望着那一抹血红身影在混战中时隐时现,心想不知这狼头坠下时,那红色会否更艳几分?
想到这,岩铮策马挥刀,杀出一条血路,直冲殷无迹而去。
几个蛮人扑将过来都未能拦住他,反而丧命在他刀下。马蹄踏着血水,突然一打滑,险些将他摔落在地。
刚勉强稳住身子,一人一马倏地冲到他身侧,他猛地俯身,脑后几乎可以觉出利刃的森凉。那人绕了个弯再次来到他面前时,他没有失手,那人的腹部被生生豁开一个大口,内脏汩汩淌出。可在同一时间,那人不退反进,竟从马背上扑了过来,临死给岩铮留下了两处刀伤,一处在上臂,一处在大腿,几可见骨。
岩铮吃痛,猛地将尸体推开。他的衣衫血污遍布,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旁人的。眼看着离殷无迹仅十几步的距离了,他无瑕顾及其他,一心只想着取对方的项上人头。
可正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一阵阴冷毫无预兆地窜上他的脊背。
岩铮只迟疑了一秒,马上反应过来,顿时心底暗道糟糕——这刀上有毒!
这毒名为寒露散,世间仅曷召独有,两国交战期间有不少士兵都中过招。相传寒露散不是毒草所制,而是取近百余种溃败衰竭之物凝炼成的,中毒重者寒气侵心而亡,轻者数月甚至数年内都会时不时的体虚发冷,极损身体的根元。
岩铮喘了几口粗气,将寒战硬生生压下去。都已到了这地步,不杀了殷无迹他绝不甘心。
这样想着,他攥紧刀柄,再次策马向前,身体却是晃得厉害。还未行几步,迎面又是两个曷召人围上来。奋力格开对方的攻击,虎口疼得似要裂开一般,而那丝阴冷又瞬间爬上了胸口,手险些连刀都握不稳了。
正在这个关头,又是几支流矢飞来,岩铮砍去两支,却有一支刺中了马颈,马儿人立而起,将岩铮摔了下去。
这一下摔得他刀脱了手,内息也一团凌乱,寒气直达四肢百骸,整个人竟似泡在冰水里一般。
一个曷召士兵高举弯刀,冲了过来。岩铮用了拼死的力气,却动弹不得。
刀劈过来的这一瞬间,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岩铮连眼睛都未闭上,只见那刀刃却在离他几寸处停了下来,视线再往上移,前一刻还要夺他性命的人此时却口吐鲜血,目光涣散,散了似的软倒在他脚边,背心插着一把匕首。
一个男孩站在后面,瞪着一双仓惶的眼睛,手上全是血。
“阿武,怎么是你?”岩铮皱眉望着自己的小侍从。刚开战的时候他便让阿武跟着报信的人马回丰和关了,没想到这孩子此时竟出现在这里。
男孩早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张着嘴答不出话来。
缓了这一刻,岩铮已找回些力气,起身猛地将他拽到身边,他之前立足的地上顿时多了几支利箭。
“你回来做什么?这是沙场,当是闹着玩的吗?!”
被岩铮这么一喝,阿武下巴朝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岩铮捡了地上的弯刀,将阿武推到身后。身上又是毒又是伤,两腿一发软,竟又跪倒在地上,只能勉强拿刀撑住身体。他今日死在这里便罢了,偏阿武也来凑这个热闹,让他怎能不恼火?
阿武哭得满脸鼻涕眼泪,只见挡在他身前的男人撑着刀的手不住发抖,骨节泛白,似是拼了死力才得以维持。眼见着又有个曷召人纵马杀来,男人挣了几次也站不起身,最后手中的刀落了地,人也彻底倒在了地上。
阿武拿手去推他,他动也不动;又去拽他的手,阿武不知他中了寒露散,只觉得他的手透凉儿,直以为他已然丧了命,顿时吓得连哭声都断了。
就在敌人的马蹄踏到阿武身上的前一刻,做梦一般的,只见斜刺里蓦地冲出来一人一马,如迅雷闪电一般横在他身前。地上的烟尘被马蹄扬起,带出浓浓的血腥味。
敌军的马受了惊,嘶叫着抬起前腿,蹄声凌乱歪倒,却在最后一刻勉强停了下来,两匹马这才没有撞在一起。
阿武愣愣地抬起脸,还未回过神,便看那人手起刀落,敌人的头便沉甸甸的滚到了他的脚边。血喷溅而出,落地时几可听到沥沥声响。
那人翻身下马,苍白的脸上溅满了血星儿。
“景,景大哥……”眼泪又涌了上来。
看到景洵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严峻,阿武的哭意不知为什么便憋回去了。
将阿武推上马,景洵又示意他帮忙把岩铮扶上马背。
“景大哥……”
景洵最后拍了拍马儿的身子,哑声道:“……走,快走!再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