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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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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穿着西服,牵着微如的手,他像个古代包办婚姻的公子,在婚礼那天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新娘。
微如的面容在白纱下,叶难以为她不会笑,但他看到微如笑的很开心,叶难清楚记得当时看见微如笑容时他觉得很恶心,他当时只想赶紧结束这该死的仪式,心里想着她是哪儿来的傻女人。
现在叶难觉得更加心痛了。微如真傻,太傻了,傻的那么彻底。
她就像一根拔不出来的肉刺,疼起来冷汗直流。
叶难下了飞机,已经是半夜。
他跟着叶楚走到太平间门口,他不自主的想起来婚礼那天第一次见微如。他的脚步止住再也迈不动。
他突然跌倒在地上,眼泪断了线。
叶楚过去扶起他,他却说:“别扶我,让我在这儿坐会儿。我真想惩罚自己。”
叶楚看着叶难,眼中带有冰冷,如同这太平间的温度。
但他语气很温和的安慰叶难:“别这样,歌,你要注意身体。”
叶楚想起微如死前还爱着他,突然打了一个冷战。她到底爱叶难什么,叶难给她的除了钱还有什么。难道只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叶楚不得不承认,爱的理由也许钱就够了。钱为何不能是理由。
对于一个穷人来说,钱足以让她产生爱情,而且这爱情还可以是至死不渝的,钱能买来的还不仅仅是爱情,更是一颗纯洁的灵魂。其实钱能买来的东西远比你想象的还多。有些人以为金钱买不来这买不来那,把钱说成是臭不可闻的东西。其实不是买不了,而是买了你要不要。
如果叶锦荣没有给他和母亲舒适的生活,王丽不会嫁给他。而王丽爱不爱叶锦荣,她爱他还是爱他的钱,这有区别吗。已经都不重要了,很多事情说不清楚了。
一开始是什么样子,中间发展成了什么,最后又是什么结局。
都在不断的变化,可是有些人就是记忆太好,喜欢刨根问底,追踪溯源。
叶楚觉得很无力。他冷冷的说:“哥,节哀顺变。”然后扶着叶难,去瞻仰微如的遗容。
叶难想看看微如的伤,叶楚制止了他:“别看了,太惨了。”叶难伸出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微如的脸颊,她的皮肤惨白,触手冰凉。头发仍然那么鲜亮好看。
叶楚盖上了白布,拉着叶难走出去。
“哥,家里人还都不知道呢,妈怕爸的病恶化,不想让他知道。”
叶难说:“总要知道的,瞒不了多久。”
叶楚说:“能瞒一段是一段儿吧。还有小丸子,也不要告诉他。”
叶难怔了一下,想到儿子。他现在特别想赶紧回家。叶难一刻也没有停,转身往外走。
“你去哪儿”叶楚问。
“回家。”
“等等,我们和妈一起回去。”
叶楚叫来了秘书,交代好了医院的事情,开着车王丽坐在副驾驶,叶难做在后面。
叶楚从车前面的镜子看到叶楚那一副失了魂一般的样子。再看看母亲,也是一个样子。他们俩人终于同步了一次。却是如此境况。
叶难从车里出来就直奔小丸子的儿童房,发现空的。
小丸子已经很少在儿童房里了,儿童房也早就经过了重新装修。叶难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他看着儿童房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样子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太多。
他叫着:“张婶儿,张婶儿。”
王丽说:“他们在花园里呢。”
叶难顺着王丽的眼光往花园看,这个后院在记忆中没有花儿,也没有草坪,不过有两棵树,和一些石头铺成的路。
然而他看见了一片绿草,一团花簇。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一个孩子在草坪上趴着,旁边是一个中年妇女在削苹果。
这画面他万没有想到,他想象不到花园会变成这样,更加想不到这个家竟也会这么温馨,可是这画面除了让他觉得更加残忍和心痛之外,没有一丝安慰。
他问自己到底失去了多少。
人家说只有失去的时候才会懂得珍惜。
原来一点也没有错。可这实在太过苍凉。
叶难走的异常沉重,小丸子转头看见他和叶楚,笑的异常甜,他张了张小嘴儿,可能是要叫爸爸的,可是没有叫出来。犹豫了一下,叫了一声“叔叔。”
叶难被淋了一头狗血似的,但他还是抢着去抱起小丸子。他想在他的小脸蛋上轻轻亲一下表示亲昵。
可小丸子似乎很不情愿,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叶楚。那小眼神好像特别不安害怕。渴望的看着叶楚又看看保姆。
叶难无奈的把儿子递给了叶楚。叶楚看了一眼叶难的表情看起来很滑稽,像个小丑。
叶锦荣厉声喝道:“叶难,你看看你这父亲当的,儿子都不想认你。你真是要气死我啊。”
叶难赶紧过去安抚父亲。
“爸,我这不是来吗。小丸子跟我见面少才会这样,以后我多陪陪他,也多陪陪您。”
叶锦荣对叶难的回答觉得很满意,叶难向来是个不温不火的性子,你打他骂他他也不反抗,就是用不作为来跟你冷战。这回这么服软,叶锦荣觉得这孩子多少有一些长进了。
“你看看这些花儿草儿,多好看,我多看看这些花草也不想看见你们这些不孝子。”
“爸,外面冷,你进去吧。”
“不,我想在这儿,在这儿舒服,一会儿让张婶儿把饭菜拿到这儿来吃。”
王丽说:“好不容易孩子们都回来了,还是进餐厅吃吧。”
叶锦荣看了眼王丽说:“那好吧。”
饭桌上少了微如,大家并没有提及,因为大家都知道叶难一回来,餐桌上是不会见到微如的。
她总是在叶难在的消失。这成了一个规矩,从来没有人提过。今天也不例外。
小丸子却有点不安,他没吃多少就放下筷子走了。
叶难赶紧跟上“小丸子,去哪儿。”
“我想找妈妈。”小丸子小声的说。
叶难心里咯噔一下。他正思考着应该怎么跟小丸子说,他觉得这太难了,他搜寻着所有的骗术。
他想起当年妈妈去世的时候,爸爸就曾经骗过他,说妈妈去旅行了。
他恨爸爸骗自己,但是他还记得当他知道妈妈已经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有多么心痛。那心痛一直保留着,成了一种习惯,成为寂寞孤单的魔咒,让他的心渐渐冰封。
他犹豫了半天,竟然哑口无言。
叶楚走过来,抱起了小丸子,跟叔叔一起玩游戏去好不。
“嗯。”
叶难觉得暂时解脱了如释重负,他这时真感激叶楚为他解围,哪怕只能顶一会儿,哪怕能顶一秒也能让他喘一口气,他真的还没有想好,小丸子更加没有想好来接受悲伤的事实。
叶难何尝就准备好了,微如就算多么没有存在感,她的离去仍然像让他浑身震颤。就算她不是自己的爱人,只是名义上的妻子,可她是叶家的一份子,是这个家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人已经不在,可花园的那些花儿那么娇艳,如同她的年华。
王丽端着茶水走到叶锦荣的房间,她静静的坐在叶锦荣的身边。把茶杯轻轻递给他,然后轻轻的微笑。
王丽看着叶锦荣的轮椅,是啊,这个男人现在坐在轮椅上,自己要照顾他,自己绝不能倒下。
叶锦荣创造了华夏集团这么大的产业,叱咤商界的他,一朝从公司出来,每天躺在病床上。那时候他的烦躁,都由她一个人承担。她每天都在用她的温柔去化解他的不服气。
是啊,我们终将变老,谁也不例外,叶锦荣的不甘心多少有些幼稚。但是她懂得她的责任,这个世界上总有些女人,她们用你想象不到的坚韧支撑着千金的重量,就像一座大厦的地基。在地面之下,看不到,可它们却是一切的基础。
她们像大地一样朴实,甚至于大地融为一体。
王丽收拾着眼泪,把泪化为笑的力量。
“老叶,今天看看新闻联播吧。”
王丽打开电视。
叶锦荣说:“好久没看了,我正想看看国家大事。你说我们这些人看国家大事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就算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王丽笑着说:“看新闻本身就有意义,我们看的是心情。”王丽说话的音调有着妇女常有的那种婉转。有点滑稽,但是你一听到那声音就下意识的感到很安静踏实。
一个家里是要有这样的音调声才会像是一个家。
当这个家需要她的时候,她从没退缩过,就算是二十多年前,她带着叶楚被夫家赶出来的时候,她从没有想过放弃儿子,她从不会拒绝责任。
王丽与叶锦荣一起看着新闻联播,新闻联播里播放着国家总书记接待了某国来访。画面切换到飞机场街机,一群孩子献上花环。国家总理又发布了什么经济政策,养老保险制度又出了什么政策,发改委设立了一个什么组织。
在偏远的山区有一位年轻的支教老师患了癌症得不到救治。
王丽转头看着叶锦荣,心里想着:老叶,你要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我怎么都能支撑。王丽眼里已经噙着泪花,可是就是没有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