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准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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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镜第十二次站在门边翘首以盼，她觉得，光阴真的是太漫长了。
从前，明台小的时候，她会有一种家里很热闹的错觉。那时候一到过年，全家人都尽情享受着家庭的温暖。明楼在客厅里铺红纸写春联，阿诚给他细细地研着磨，明台在一旁蹦蹦跳跳地闹腾。而她自己呢，祭祀摆宴忙里忙外，心情却非常的充实满足。
等一家人聚一起吃完了团年饭，便到公馆门外的空地上去放鞭炮。明台胆子最大，每次都要自己去点地炮，她担心炸着他，总要大声叫阿诚快把明台给抱回来。偏生明台是个淘气鬼、小机灵，穿梭在烟火中，让阿诚追着他跑得满头大汗，那咯咯咯地笑声响彻了整个大年夜。
那段时光，无论怎么去回想，明镜都发自内心地觉得快乐，可叹的是，大弟明楼偏偏爱上了汪家的女孩子，不顾两家的仇怨亦想要把汪曼春娶回家。
七年前的那个雨夜，十六岁的汪曼春跪在明公馆门前几近晕厥，面无血色地哭着哀求明镜让她见一见师哥，让明镜看清楚了她对明楼的真心，心生不忍又不得不忍。明镜也知道，明楼反驳的话有理，汪芙蕖的罪不该由汪曼春来承受，她叔父设计谋财害命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呀呀学语懵懂无知的孩子。
可明镜心里就是过不了这道坎，不愿违背父亲的遗命，只能狠狠心鞭笞了明楼，并且将他送去了法国。这一走，便是七年，明楼要走，阿诚就跟着一块走了，两年前明台也飞去了法国，他们一家人，竟是再不曾好好团聚过。
明镜的内心是孤独的，尽管她自己不承认，但每逢年节，她都会有一种孤寂无根的感觉，清冷双绝地待在空荡荡的公馆里，孤独的面对着年复一年飘落在公馆路灯下的雪花。
令明镜欣喜的是，今年的除夕夜她不会再孤寂一人了，明楼和阿诚已经回了上海，远在香港的明台也说是要赶回来，而且还会多带一个人回家。自从接了明台的电话，明镜的情绪便一直高涨着，期待着这个难得的一家人整整齐齐的相聚时光。
远处不是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竹声，预示着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了。
明镜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已经十一点多了，弟弟们依旧不见踪影。无奈地努了努嘴，明镜转头向阿香说道：“看来，他们是赶不回来了。唉，也就会嘴上说说，我呀，不做指望了。”
就在这时，嗖嗖的破空声忽然响起，一大束烟花在明公馆的上空绽放开来。明镜震了震，赶紧迎上几步去看。果不其然，明楼和阿诚站在草坪那头，正在燃放烟花，一束一束又一束，五光十色，艳丽多彩。
明楼回眸看到明镜，笑吟吟地走过来，“大姐！”
又一束烟花冲上云霄，明镜心中漾起一丝温暖，家人就是家人，煞费苦心只为了博自己开心一笑。
“新年快乐！”明楼和明诚拢了拢袖子，双双开玩笑似的朝着明镜半作揖，紧接着默契的向明镜伸手，“大姐，红包拿来。”
明镜欢喜地笑着拍掉明楼的手，说：“你今年贵庚？还好意思要红包。”
“在姐姐跟前，再大也是孩子，自然是要讨赏的。”明楼扬眉耍赖，明诚在一旁咧着嘴笑。
“你什么时候学得这样伶俐乖巧？”
“要钱的时候。”明楼朗声说。
爆竹声如狂雷撕裂夜空，烟花四溅。远处，证券交易所、上海银行等高悬的大型座钟敲响了新年的钟声。灿烂的夜空下，一道修长的身影携着一个俏佳人的手，出现在明公馆的草坪上。
“大哥，大姐，我回来了。”
“明台！”明镜喜出望外地嚷道。
明台暂时放开了曼丽的手，欢快的朝明镜跑过去，一把搂住了大姐的脖子。“大姐，新年快乐！”
明镜忽然有一种喜极而泣的感动——明楼与明诚回家给她带来了小惊喜，而明台的归来，则给她带来了小团圆。
“大哥，阿诚哥，新年快乐！”明台对明楼和明诚朗声喊着。隔着时间长河，再次看见了年轻时代意气风发的两个哥哥，明台的心中满是感触，禁不住湿润了眼眶。
明楼似笑非笑地说：“长大了，也开始长心了，回家还给我们带一个惊喜。”他伸手触了一下明台的额头，明台夸张地一仰脖子，像是真被明楼狠敲了一下似的。
“大哥、阿诚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于曼丽，我港大的同学，也是我的女朋友。上次大姐去香港，已经见过曼丽了，也答应了我们的事。”明台说这话时语带双关，示意大哥绝对不要再打自己婚事的主意。他可没忘记，前世自己与程锦云的婚事，就有大哥暗地里的安排。
明楼听明台说得八面玲珑，不由转眸细细打量了一番曼丽，只见她模样俏丽柔美，穿了一件淡紫色绣了落梅花瓣的高领双盘扣旗袍，外罩了一件毛呢大衣，掩着纤细婀娜的腰身，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单是论这份美貌风姿，便少有人及。
港大同学？明楼和阿诚的心中早已了然。
自从在大姐口中听说明台交了女朋友，明楼便交代了阿诚，要把于曼丽的底细查个一清二楚。不过，根据阿诚的反馈，于曼丽明面上的资料显然是假的，她绝对不可能会是个单纯的女学生；甚至因为资料太干净了，反而让明楼警惕：会不会是毒蜂那个疯子，又在里面横插了一杆子。
在明楼和明诚的认知里，幼弟明台是一个单纯天真的孩子，有热血豪情，也有浪漫柔情。明台在法国时，就接触过共产主义思想，不过当时明楼希望明台能够平安成长，阻止了幼弟继续靠拢先进思想。
谁知世事难料，明台竟然会撞到了王天风的手里，倒是让人很是寝食难安了一阵。
说实话，听到明台恋爱了的消息，明楼和阿诚的第一反应，就是那女孩只怕是毒蜂安排给明台的搭档。他们两人也确实有政治方面的担忧：明台陷在军统，已经是不利的状况，他们俩还在绸缪策反明台，使他靠向更高尚的信仰；明台女友是一个出身军统的女特工，恐怕会使他们在策反明台的道路上，增添不小的困扰。
明楼相信明台的一腔热血，同时也害怕明台历练太少，不能洞悉秋毫，被军统腐败的高层当刽子手利用，做出错误的决定，害了自己也对不起国家。所以，明楼很早以前就在考虑策反明台的种种计划以及执行的可能性，其中就有‘美人计’。
可怕就怕在，明台和于曼丽，不是临场作戏，而是真心实意。
为此，明楼甚至委派自己的红色下属苏医生去探听了一下大姐明镜的口风，言及苏医生有个表妹刚从国外回来，虽然是程家妾室所出的庶女，但教养极好端庄贤淑，欲问明大小姐有无意愿替明家小少爷相看一番。
明楼当时想了，只要大姐稍有动摇，这件事情便还有一点可操作性；毕竟明面上来看，程家小姐可比个无依无靠的小孤女，要更加门当户对、举案齐眉。
可结果却是令明楼失望，明镜竟是当场便婉转回绝了苏医生的心意，直说幼弟明台已经有了个很好的女朋友，过年就要带回家会亲访友了。明楼知道后，只得暂且作罢，静待明台和于曼丽现身后再做打算。
此时此刻，明楼与明诚两人一看于曼丽，哎呦，这个女孩儿长得真是可人，难怪明台如此慎重地宣告了恋情，要正式将她领进家门。
几人之间距离并不远，明楼在曼丽身旁嗅到了隐约的明家香，恍惚思绪飘荡。
外卖的明家香是明家祖传，而明家自己人的调制秘方，基调与余味又与众不同；除了明家人用，就只会送给自家认可的重要的人，并且多是当作定情信物。
明楼唯一送出手的明家香，是热恋时给了娇俏可爱的汪曼春，犹记得当年她总是像只欢快的百灵鸟一般投入他的怀中，那甜美清新的气息总是让他心旷神怡。
忽然间，明楼极为意兴阑珊，终觉物是人非，纵是精妙的明家香，也掩饰不了曼春身上沾染的血腥味——是他自己依然纠结在旧情里不愿意去相信，从前那个思想进步至善至纯的女孩子，如今已经变得心肠毒辣、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再也没法回到那个明媚少女的模样。
一念及此，明楼立刻有一种窒息的痛苦游走在胸膛，信仰与情感相互纠缠纠结，深深的压抑在明楼心海，却反而促使他终于放松了对幼弟的人生伴侣的要求，令他的底线停在了‘只要她不卖国，我们就认了这个弟媳妇，至多费心送他们俩出国’的这个准则上。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准则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