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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6 章 ...

  •   当第一缕晨曦洒向沙漠,骤然而来的雨同样也停了。大漠上的阳光不是一般的炙热,没过半个小时,所有下过雨的痕迹眨眼消失殆尽,大漠依旧那么寂寥,那么苍茫,那么广阔。

      邹爷还是那副样子,站在太阳底下烘烤着衣服指挥伙计准备下墓。他一张嘴紧闭着,脸上看不出来表情,只凭着手指指点点话也不多。但楚华殷记得这人跟自己第一次打招呼的时候挺能坏笑也挺能刻薄人。

      现在他这个样子,让所有人的静默地诡异,一个个只顾干活都缄了口。

      楚华殷不觉得奇怪,也可能是他根本就没发现气氛诡异。

      他正在沙坑前蹲着,脑袋耷拉地老长,面前还是那道地龙坑,只不过现在雨停了,那些地龙在太阳炙烤下一点点丢失水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了水,最后都化成正常大小,钻进泥沙里瞬间消散尽,只留下一个深不可测的大坑,金沙下裸露出来的黑色矿石闪着幽幽的光。

      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景象奇异,包括楚华殷。远处那条死蛇也瞬间烘烤地只留下一副龙骨也似的脊梁,颇为凄凉。

      这就好像沙漠里奇异的一场雨带来一场诡异的生机,等这场雨消停,因为雨水膨胀的地龙和蛇全都随着雨水流逝,短暂地像一场海市蜃楼。

      只有楚华殷脚底下那具拉上来的死尸还留着,几处地方腐肉曝晒得皲裂,衣料下仅存几块湿润新鲜的皮证明楚华殷一夜的历险不是幻觉。死尸脖颈上还吊了一条银链,寒光闪闪,挂着玉锁吊坠沾满晒干的腐肉。

      肥膘在一个裸岩上绑好绳索,一只脚登着石头满身肥肉哼哧哼哧地拽了两把,确定扎实了才擦了把汗呼呼缓口气。

      转头,血红的阳光晃眼,肥膘整个脑袋油光,却看见楚华殷那傻小子丧家犬一样蹲着,脊背上蒸腾着几缕烘烤出来的白烟,满身的丧气跟茅厕一样百里飘香。

      肥膘上去就呼了他脑门一巴掌,楚华殷倾了倾身子,再稳住的时候一阳光少年脸色十分阴沉。

      “我说白斩鸡,你也别给爷这儿面壁思过了,秦小哥回不来不是你的错!”

      楚华殷垂着头没吱声儿,那边迷彩帽倒是闻声应和。

      他抬头时遮了半边脸,迷彩帽都是吊儿郎当歪着戴的,嘴里的一根烟头跨过阴影在阳光底下红光一闪一闪。

      “听闻道上一小哥身负宝血牛逼哄哄,咱这小哥虽然名字前面多了个秦字,还娘们唧唧的,可身手也不差。白斩鸡,听你大爷的,保管没事儿!”

      楚华殷依旧不开口,肥膘猛跑了几步作势要踹迷彩帽屁股,迷彩帽一缩躲了,堪堪扬起道黄沙呛满嘴。肥膘走回楚华殷身后扶着楚华殷肩膀叉着腰笑得前仰后合。

      “我说大爷,你那腚为贵,蛋都掉了就是不掉后面!”

      迷彩帽低头一看,裤链开了,没羞没臊地说:“废话,让爷捡个肥皂难着呢!”他低头拉好裤链,摘了帽子拍拍腿上的沙,对着肥膘勾手指,“你给爷过来,信不信爷送你一拳头撅起个腚满地找菊花!?”

      好巧不巧,他话音刚落肥膘真被一拳头锤了下颌,满脸赘肉霎时花枝乱颤。

      肥膘抬头对着楚华殷就吼,“你他娘的,抽疯呢你!?”

      另一边楚华殷不知道什么时候跳起来,挥拳对着肥膘四层下巴就是狠辣的一下,不过他书生力气,肥膘也只是退了几步捂着腮帮脸色难看,离找菊花还是有些差距。

      楚华殷打了人自己先委屈,眼眶通红像个失了贞的学生妹,指着一群人暴跳着吼:“你们!你们!你们!”

      邹爷听见动静也回过头,看着楚华殷还有些隐忍的不耐烦,楚华殷却怒火烧了眼,根本就看不见他危险的神色,脖颈青筋暴跳着唾骂,“强盗!流氓!一群狼心狗肺的畜生!是个人都干不出这种事!”

      肥膘和他脸对着脸,傻了。真应了那句: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他捂着脸深色呆滞,旁边迷彩帽却没心没肺觉得楚华殷这般暴跳起来颇为喜感。

      迷彩帽抱着手臂笑得挺乐呵,靠着裸岩佝偻着背点烟,笑得肚子都疼却指着肥膘说,“白斩鸡你能别骂得这么文雅,操!搞得肥膘干了你不负责任似得!哎呦喂,笑死我了!”

      肥膘回过神,楚华殷打他那一下他皮糙肉厚不当一回事儿,回头脸上一颤一颤下坠的肥肉证明他诚恳无辜,忠厚纯良一好市民。

      “别侮辱我,我跟白斩鸡是清白的!”

      “呸!谁信!?孩子都嚎上了!”

      话音刚落,楚华殷真没让人失望,攥着拳头嚎啕大喊:“我不想问,你们一群穷凶极恶的歹徒!绑架犯!上来就砍手,我连个屁都不敢放!可你们还杀了人!”

      楚华殷指着地下软趴趴的死尸,浑身抖得痉挛,扯破了喉咙吼,“那是我师兄!他明年就结婚了!你们这群禽兽!王八蛋!”

      脚底下的死尸早已经烂了个透,整张脸血肉模糊,鼻子都烂得找不着。可楚华殷知道,他师兄家里祖传了个玉锁,一男人从奶娃子开始到现在都随身带着,再一看衣服上,一别针别的X大胸牌,楚华殷一下就认出来了。

      该怎么说,楚华殷刚意识到这是师兄的尸体时内心很复杂,因为把他一根烟迷倒了送到这群人手里的就是他,楚华殷遭了这么大罪其实真的恨他,就因为这人忒不够朋友,一脸义气地就在楚华殷肋骨上插了两刀!

      可那迷烟劲儿很大,楚华殷到现在还有些后遗症,他昏迷之前的事完完全全断了片,那感觉像上课打了一个盹,一睁开眼教授就从战国墓讲到明清斗,感觉一根烟都能抽得穿越一样。他想问这群人但害怕哪天人家不高兴砍了麻仙儿手一样砍了他的头,只能等着回来质问师兄。

      可没成想再一次见到师兄他已经成了死人,楚华殷跟这人除了有现在的过节以外之前关系也算不错,一起吃过拍档喝过酒,也一起大街上车水马龙的撒酒疯对着路灯放过水。现在见了两天前还活奔乱跳的人死的这么惨,楚华殷胸口上灌了铅一样难受。

      当即,楚华殷发泄完了跪在沙地上呜咽,哭得挺难受的,周围一圈盗墓贼目瞪口呆,就像看见一妹子在他们面前梨花带雨一样,也顾不上嫌弃楚华殷娘们。

      那边麻仙儿沙坡上铺了快羊毛斗篷正打盹着呢,听见这边动静颤巍巍爬起来,走了楚华殷跟前拍着他肩膀问:“啥?小楚你想说啥?你不明白什么?”

      楚华殷呜咽了两声,麻仙儿一脸恍然大悟,拳头一锤手掌道:“什么迷烟!?有我在绑你过来还用得着下迷药!?”

      楚华殷挂着眼泪抬头,眼珠子亮堂,黑毛土狗一样。麻仙儿一脸嘲讽,越发觉得这小后生没啥见识,摸着下巴解释:“那是食心蛊!中蛊者失心志,施蛊者让他干什么就得干什么!你那是自己走过来的,抽根烟就能把人迷倒?笑话!哪有老夫这般高超!”

      麻仙儿独眼仰天接受膜拜,楚华殷现在恨得他咬牙,就差把这人扔了地龙潭里也滚上一遭!

      其实楚华殷不算没见识,中蛊这种事儿他还真见过。之前跟着周老板到苗疆考古一唐墓,就亲眼见了一男孩生生被一条蛊虫逼死。

      唐人富到流油,墓穴早就让盗墓贼掏了个精光,他们当时发现的盗洞就有三个,随葬品里就只留了几个破了的彩瓷瓦罐,堪堪就在残片里面藏了蛊虫。

      进了前室那个男生就已经中蛊了,抵达后室时众人都在一把细刷清理壁画,那男生抬起腿就走,周老头问他干什么,男生还挺拽,一句“找人”直接把周老头摔了个趔趄,自己大摇大摆地出去。

      此后直到他们收工男孩也没回来,周老头那急得啊!即使这群学生签了安全保障书,丢一个人也够他承担责任的,当即让一群学生摸着黑荒山野林里找。

      楚华殷其实觉得周老头当时的决定挺糊涂,那密林里还没被开发过,毒虫猛兽遍地都是,出去找人再丢一个学生他更担不起。还好当时再没丢人,男孩也找到了,山岭峭石上一棵歪脖子树,雷劈断一根枝桠他就在尖头上穿了脖子吊着,彻彻底底死了个透。

      当时男孩死状太诡异,气管从割断脖子的破口里拉出来白森森老长一条,一双脚穿了双寿鞋一晃一晃的,扯开酱紫的嘴角笑得阴森。

      找到男孩的女同学回来一直哭,边哭边说:“我听见他叫我了,我听见他叫我,才,才回的头,就看见他一双脚……”

      这回忆有够瘆的慌,楚华殷现在想起来一身冷汗。再联想到自己中了蛊目光呆滞,湘西赶尸人手底下的走尸一样,对着周老头和师兄老实不客气,简简单单一句:“我去上厕所”便没人敢拦着,然后就自己走了这群人手里,五花大绑进了后备箱。

      楚华殷心有余悸,看见麻仙儿越发害怕,当即也哭不出来,蹬着腿离他远远地。

      后面迷彩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在他肩膀上踩了一脚生生一个寒颤。

      楚华殷转过头,迷彩帽一双眯眯眼盯着他说:“这是你师兄?”

      他脚边就是死尸,原本想上去踩两脚想想又算了。他蹲下身盯着死尸看了片刻,仔仔细细翻着能辨识身份的校牌和玉锁。校牌只是学校六十周年纪念品,上面没刻着名字。玉锁虽然看起来是个上品蓝田玉,可楚华殷说那是祖传的连个姓氏都没有。

      迷彩帽撇撇嘴转过头,“信我一次,白斩鸡,这绝对不是你师兄。”难得他没想给楚华殷当爷爷,楚华殷第一次进入这个团体觉得自己不是个孙子。

      迷彩帽半跪一条腿和楚华殷对视,他那双眼皮终于撩开了,眼神诚挚。

      “为了打探你的消息邹爷的确找上过你师兄,不过没让他给你下药,邹爷还是很谨慎的。可如果你师兄只言片语就能猜到我们想挖什么墓还能捷足先登,这么聪明的人根本过就不可能栽了墓门口上。”

      楚华殷擦了把泪还有些不信,可暗地里希望他说的是真的,傻乎乎地问,“你是说他没死?”

      “嗯。”迷彩帽丢人烟屁股开口,越发像个高人,“不光他没死,他还可能下去了,在我们来之前藏在地龙潭里面,等着你开了门他们就先下去。”

      “他们?”

      “还有你教授,你那个教授带你们来这里估计没从上面开过条子,他是偷着干的。”

      楚华殷现在脑子里很乱,很想站起来指着迷彩帽鼻子骂他是个混混,满嘴放鞭炮用屁股扯淡的混蛋,也想闭上嘴一句话不说,撒丫子就跑,躲着这群人要多远有多远,可他最后只能瞪大了眼,张开口问:“你是干什么的?”

      迷彩帽郑重带上帽子站起身,啪一声立正敬礼,一脸刚强正义,“十八岁当兵,二十岁退役!最高头衔炮兵连排长,我是个侦察兵,保家卫国是我誓死坚守的责任!”

      瞬间,楚华殷对兵哥的印象上升了一个崭新的高度,一股崇敬之情油然而生,就差给迷彩帽跪下来舔鞋底了。可就差在这位兵哥立正那一下裤链刺啦一下又顶开了,楚华殷一张脸正对,眼角死鱼一样一抽一抽。

      这时候肥膘打破气氛,“哟!人民公仆啊!您为啥跑来做盗墓贼?多毁您光辉形象啊!”

      迷彩帽那张军人一样刚毅的脸瞬间扭曲,一纯正兵哥转秒变成万恶城管,一脚揣上肥膘象腿,肥膘腿上的肉都是水纹一样一晃一晃的。

      “爷爷是为了钱!退了役爷也得吃饭!”

      肥膘拍拍鞋印子,嬉笑着说“老子懒得理你”,转头掐一把楚华殷的细嫩小下巴。

      “白斩鸡,膘爷我盗墓也是为了钱。”

      楚华殷傻了,莫名其妙地问:“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肥膘那意思!我们只谋财不害命!白斩鸡你刚才那一下可真伤了爷爷们的心!”迷彩帽躲着鞋底漫不经心一句,把楚华殷臊得脸都红透了。迷彩帽却转头对着旁边一直沉默的邹爷,“邹爷,你那么有钱来这儿为了什么?”

      邹爷一张侧脸轮廓被被日头勾了个边,他鼻子很挺却微微带了点倒钩,看起来很阴鸷。闻言转头却目光幽幽盯着楚华殷看了片刻,缓缓道,“为了好奇,人可能不为财死,却有很大几率为了好奇去送命。”

      楚华殷很奇怪,这地底下究竟有什么可好奇的让邹爷愿意送命?他还没打算把疑问说出口,邹爷却替他说了。

      “白斩鸡,你不懂?”楚华殷答不上来,被邹爷那样盯着楚华殷感觉自己都出不上气了,窒息感让他头脑无法运转。好在邹爷转开眼,看着一伙计把一大捆绳子抛入地底,才自言自语道:“能堪破生死的秘密当然值得用命去换。”

      话音落,气氛冷到诡异,卷起沙浪的风在远处接连天际地盘旋,刚巧这时候日头最红,整片沙漠润了血色一样。

      迷彩帽脑神经粗,突兀地哈哈一笑,套上坐式安全带勒紧了腰准备下降。

      “要我说这儿扯淡没个屁用!秦小哥估计在下面等久了,呸着小嘴骂我们尿性!”

      语毕这人带着手套,紧握着身后绳索一双军靴在沙地上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向后躺仰便滑了下去,姿势很帅。只是没多长时间让人欣赏那身影飞快没了,只有那人神经病一样“嗷~嗷~”的大叫在岩壁间回荡。

      邹爷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挥手招呼人下去。几个伙计一听迷彩帽在里面岩降跟飞一样,那么爽,脸上一个个兴奋地跃跃欲试。眨眼间就只剩下楚华殷傻站着,眼睁睁看一群人从光亮明媚的太阳底下深入到漆黑莫测的地底,真心觉得应了那句话,上赶着找死,脑子都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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