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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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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华殷觉得自己得死在这儿。
他失血过多,晕晕乎乎就被拖着走了很远,即使拖着他走的怪物似乎一直都很小心,可他脖颈上破开的伤口依旧止不住地流血。
终于那东西停下来,一双粗糙的手摸他的脸,很柔,很轻,小心翼翼的,楚华殷却开始怕了。
这感觉跟邹爷刚把他抓过来的时候一样,迷糊,晕沉,内心里狂乱叫嚣着恐惧,让他躲,让他逃,可使尽力气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华殷.......”
说话的人嗓音嘶哑,扯破了锦帛一样,像是闭合了几万年的声带突然撕裂,听在耳里都带着一股血腥味。
楚华殷还有意识,他觉得有人说话愿意和他开口他就还有得救。便捂着脖颈晃脑袋,迷蒙地回应:“嗯,我是........”
那人依旧是:“华殷.........”开口生涩,似乎只会说这两个字。
楚华殷终究撑不住了,闭上眼回了一句:“留我一条命.........”便沉入深度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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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得去救他。”
迷彩帽自楚华殷失踪之后一直不怎么淡定,一时说自己错了没把人看着,一时又明里暗里责备邹爷不该带个小孩下来。可邹爷抱着个秦小哥高兴坏了,虽然人没醒,但总比找不到或者死了的强。
所以邹爷闻言只是点头应付,“救!一定得救!”转身却又对着麻仙儿,“麻仙儿老头你醒了,帮我看看他这是怎么回事,中蛊了?”
麻仙儿十分不愿意从肥膘背上下来,可邹爷的话他不得不听,就像他说的,衣食父母即使年纪够当自己孙子他也不得不叫一声爷。
麻仙儿给秦小哥把了脉,又翻着眼皮看了看,秦小哥那眼珠转的飞快,十分骇人,麻仙儿却说“没事儿,就是受了点刺激,不出问题五分钟就醒。”
“这头发怎么回事?”
麻仙儿面色犹豫,“墓里的东西有鬼,这.......老夫也得看看.......”
邹爷觉得麻仙儿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关键时候真没多大用处,点点头抱着人愣神儿。
被他晾了一边的迷彩帽早已经等不及,也不等他发话,拽几个伙计到了左耳室准备绑绳子下降,没成想人家告诉他那绳子太费空间,背着沉又不方便,没带下来。迷彩帽没辙,跑出来便吼一嗓子:“邹爷!”
同时,棺椁前折腾的一群人里肥膘也扯开嗓子吼:“邹爷!”
邹爷当即火了,“滚你娘的邹爷!老子给你们呼来唤去的,这爷当得都像个孙子!”
肥膘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也不觉得难看,转头对着迷彩帽一本正经,“说了不叫你惹邹爷生气,你不听我的!你看你个禽兽都把邹爷气成了个孙子!”
天地可鉴,肥膘其忠心可表。直把邹爷捧得,上去一脚踹得他腰上扭个花半天又扭不回来,那三层五花肉乎抖乎抖折腾尽了。
邹爷怀里宝贝着个人上去一看,啧啧道:“哟!这棺椁另有乾坤。”
迷彩帽一听也跳上来,瞬间眼亮。
这趟墓的确白走,捞不着东西不说还死了人。而这群盗墓贼都是以利益弥补损失,既然有命搭进去那必须得用钱把损失平衡回来,所以一群卖命的盗墓贼已经算是把整个墓室翻得顶儿朝天了,却连根金丝儿都找不见。
现在迷彩帽看到的是这群人折腾过的棺椁,不仅把棺盖掀了一边晃悠悠立着,整个棺椁都移了位置,露出石台上漆黑的洞口,一路石阶看不到尽头。
邹爷点着打火机伸进去试探,打火机的火没熄灭,邹爷说:“你不是要下去找白斩鸡?从这儿下去成不?”
迷彩帽觉得相当成,能下去离楚华殷近点就成,即使到了下面他和楚华殷得隔道山他也能装上炸药炸开,总比现在没头苍蝇一样站着干着急的强。
于是不用邹爷招呼迷彩帽便先下去打头,邹爷打算跟着下去,却被身后几家盗墓贼当家拦着。
这群人刚才看不到明器还气焰嚣张,被一吓唬彻底老实了。亡命之徒虽然难驯,但贪财终究怕死,即使他门干的事卖命的勾当,卖的还是别人的命,可只要有心终究能找见他们的软肋。
于是打头的对着邹爷又是一阵低头哈腰。
“邹爷,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儿.......您还干?”
邹爷还那副懒洋洋爱理不理的德行,迷彩帽在底下喊着:“没了楚华殷原路回不去,他把门关上你们忘了?”
邹爷耸肩假装得无可奈何,转头就要跟着往下跳,却又被拦着。
“邹爷,秦小哥不方便,留下来交给我们照顾好了。”
闻言邹爷假意沉吟思索,转头一下也没犹豫,更懒得再装什么和气深沉,回手一拳头把人锤了地上爬不起来,扭头就走。
这一拳头把人揍得再也没人敢拦他,邹爷终于顺顺利利下了地道,跟迷彩帽接了头。
肥膘在上面对着一众人喊话:“谁跟着走?赶紧的!我垫后。”就跟赶一群猪仔没什么两样。等底下的迷彩帽回头一看,嘿!这群人没全跟过来也跟了个大多数,没人不想占便宜,说不定明器就在藏了地道里!
于是上面便只剩下个早已经好利索的麻仙儿,却还站了肥膘跟前揉腿,翻来覆去絮絮叨叨:“我这不行了啊!年纪大了走不动路啊!”
肥膘抬抬眼皮扫了他一眼,“老头你下去吗?”
“想啊!可这腿.......唉。”
肥膘翻了个眼仁蹲下身,麻仙儿骑驴一样乐呵呵骑了他背上,肥膘咬着牙恨不得一翻身摔死他,却只能忍气吞声过过嘴瘾,“您老悠着点,我这垫后不好做,没准就您老一把骨头给垫后了,后面来个东西就先抓您一把!”
语毕不等麻仙儿发话,肥膘胸口挂着背包手里提了杆枪下台阶,这才发觉棺椁下的台阶不是一般的窄,最多只能容得下一个人,前面走得人倒还好,不太费劲儿,可肥膘这体型就不成,动不动得横着走,背了个麻仙儿还一直叫唤他蹭了老头皮,肥膘被这人使唤得一脸黑线,就差发火让老家伙滚了。
最前面一盏强光灯左右晃着走的是迷彩帽,邹爷没紧跟在他后面,被挤到了中间,前面人后面也是人,邹爷处的位置应该最安全。
晦暗里低头看不见脚,邹爷在中间走一步停一步晃荡着,前面的人只是一个鬼魅似得轮廓,过道里幽幽暗暗望不到头,身下突兀传来阴森森的声音,“邹爷”,自言自语那种,轻得跟奶猫叫似得。
可听着不迷糊,不像刚睡醒那种感觉,很清醒,还带着很难察觉的戏谑,玩味的掂量。
是秦小哥,即使这声音很小邹爷也听见了,第一个反应便是这人刚醒就开始不安生。
邹爷低头,怀里的人被他身上的温度烘得两颊通红,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你醒了啊?啥时候醒的?”
秦小哥很省事儿的两字:“刚刚。”
“刚刚个屁!闭着眼装睡听别人说话,就你心眼多!”
秦小哥垂着头也不出声,看起来挺沉静挺委屈,那小肩膀笔挺,窝在他胸口一抽一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邹爷把秦小哥欺负哭了。秦小哥却一双手环着邹爷的腰抬头,脸上依旧很面瘫,“邹爷。”
把邹爷叫得一个寒战。
这两人跑出来盗墓都是化名,真名从来不告诉道上的人。秦小哥这么叫他爷这还是第一次,直把他难受的想挂树上吊一会儿,看人时眼里尽是警惕。
“干嘛?”后来又觉得露怯,补了句:“你少犯骚,我这火气跟你没的完!”
秦小哥却凑近和他耳语道:“爷,作爷作得爽么?”
那阵风吹了邹爷耳朵里整个人都荡漾了,当即直勾勾一双眼勾了魂一样,实话实说:“没干-你爽。”
“那让抱么?”
邹爷走路都一个顺,“.........”
秦小哥抬头,张口牙尖嘴利地咬了他喉咙,“让亲么?”
邹爷:“.........”
秦小哥:“爷,给低个头。”
邹爷一脸的不爽,浓眉皱得颇紧,脸都绷直了,却真给低了头。
俩人嘴还没碰到一起,喘的气儿却刚融了一块儿,前面迷彩帽突然一声大煞风景:“邹爷,有什么夫妻话开房说,说你个腻歪!别这儿圣洁地玷污神灵啊!”
后面的肥膘忠厚仁义,替邹爷鸣不平:“邹爷两口子明明月黑风高说得悄悄话,我们谁都没听见,谁敢说句听见我一枪端他脑门。”语毕这人真上栓,“谁听见了?说!”
黑暗的过道里一阵静默,没人敢说话,肥膘突兀大笑,带着股王八气大喝:“咱邹爷别说亲个小嘴,在他墓里打一炮都是看得起他!”
邹爷天生的不要脸,这时候却对着秦小哥假装一副“看看,都是你惹出来”的表情,挑眉问:“还亲?”
秦小哥仰头在他嘴上轻轻点一下,转秒就走,却留着那股余韵,微微叹口气开口:“以后再也不倒斗了。”
这不出乎邹爷的预料,从两人第一天盗墓开始他便一直在等怀里的人说这句话,等一个漫长探索的终结,等一个无尽追逐的尽头。
“你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秦小哥打了个哈欠,带着些费尽心力后的疲惫,千般算计终究落空的无奈,终于放下了包袱懒懒道:“困惑之后还是困惑,死亡之后还是死亡,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能勘破生死的秘密,我不想看着你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陪着我丧命。”
邹爷被他一句话说得心头剧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说话却断断续续,明显的动了情。
“我也.......这么想。”
这番话两个人贴着脸压着嗓子说得,说得亲密,说得深情,如果换个地方这两人都能拍部感情剧,可偏偏这时候是在四处阴森的墓里面。
那边厢迷彩帽为了调节气氛,听不到动静便起哄起得更带劲儿。
“亲啊!怎么不亲了?我们听不见!”
肥膘附和,“听不见听不见!刚才邹爷说什么?”
两个蠢货完完全全打破俩人气氛,秦小哥猛地张开眼,破封的寒剑一样,黑暗里华光肆意。邹爷都以为这人真火了,他要是火起来自己刻没法收拾,说不定还得殃及池鱼。没想到秦小哥却是,之前的情意绵绵尽扫,干脆利落突兀来了句:“不对。”
闻言邹爷脑子飞转,也发觉了哪里不对。
刚巧,另一边肥膘瞬间收了吊儿郎当的语调,带着些惊悚接着喊:“我靠兵哥,你怎么跑后面去了?我这一回头跟了一群人,差点开枪!”
后面迷彩帽的惊吓不比他小,自己晃悠悠走着前面冒出一群人,对着身后做预警的手势,回头一看,静谧的过道黑漆漆一片,哪有什么人!?倒是前面以为是鬼的都是自己人。
事情太诡异,邹爷前后一看,自己两边的人都换了位,一时间所有人都在问........
“你怎么在我前面?”
“什么时候到了后头?”
“他娘的,这路这么窄我能偷着过去吓唬你!?”
“你还是不是........”
.........
乱成一片,黑暗能放大人的恐惧,有几个沉不住气的开始惊恐,大喊大叫着:“有鬼!有鬼!”语毕不管不顾开了枪,还有几个怀疑所有人都有鬼,满头冷汗躲在黑暗里谁都不信任,瑟瑟缩缩自己抱着枪,谁过来就给谁一下。
肥膘想控制混乱奈何他体格问题真算是爱莫能助,迷彩帽在几个人中间穿梭来去还算利落,真不成了攀着岩壁跳过去,指着对同伴乱开枪的人恐吓。
“你他妈再敢开枪老子先弄死你个祸害!”
那人瞳孔骤缩,尖叫着先对迷彩帽先来一子儿,迷彩帽骂了句娘躲开了,不是他多牛逼,实在是那人吓得太傻,枪都对不准,被迷彩帽一脚踹了后脑晕得不省人事。
“看着他!”
迷彩帽留了句话又飞快到了邹爷那边,急得气息都喘不匀,“邹爷,这怎么回事?要么问问麻仙儿?”
“他顶个屁用!”邹爷对麻仙儿早就不耐烦,一天神经兮兮什么都做不了还尽拖后腿,这时候要问他估计还是那句“待老夫看看”,要么就是胡吹一顿谁都听不懂的玄语,装得高深莫测。
不过这时候邹爷倒是有个主意。
邹爷说:“不用慌,这过道估计是个环,把我们都绕了。”
两边几个蠢货一听是个环,无穷无尽一辈子走不到头,当即慌了神,
“邹爷,是个环出不去怎么办?”
“怎么办?真得死在这儿?”
.........
半天没说出个办法,却把原以为睡着的秦小哥给说醒了,突然探出颗脑袋幽幽道:“不是环。”
他那声音清亮,还冷,在逼仄黑暗的过道里回响顿时一片安静,秦小哥却没多说什么,让人继续往下走,肯定能走出来。
事实证明秦小哥说话还是有说服力的,原因不在于这人能力有多么牛叉,也不在乎这厮长得一张好脸谁见谁信服,只因为秦小哥比他们先进来的,这群人至今还觉得秦小哥对着他们有藏掖。
不光盗墓贼怀疑,邹爷现在也怀疑,他现在怀疑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秦小哥没几天便转变了念头,之前这人还因为不让他下斗跟自己吵了一架。
当一群人听了秦小哥的话一个个紧闭着嘴赶尸一样向前走,邹爷突然问他:“你来过?”
秦小哥摇头,摆一副不愿长谈的姿态。邹爷姿态也高,既然人家不愿意说自己也不多问,却还是忍不住说出口,“你怎么知道?”
秦小哥看他一眼道:“很明显,如果是个环,打头的迷彩帽先看见的必定是最后面的肥膘,我们一队人只是被掉了个头继续往前走。”
“那我们不是原路返回,又回去了?”
秦小哥继续摇头,原本能镇定的神色也渐渐困惑,“不知道,得看前面是什么。”
俩人闭嘴,之后一队人走了不到十分钟果真走了出来,证明过道的确不是个环,而众人抵达的陌生石穴也证明他们没走回去。
这时候情况就更诡异了,邹爷抵达时已经有一群人在石穴里歇脚了,处于队首的肥膘第一个到达,堵着个凹凸石壁上一个有够他一人宽的关卡不让人过去,邹爷刚一露个头便却赶紧招呼过来。
“邹爷,”肥膘说的小心翼翼,跟他平时大嗓门一比落差忒大,“这事儿见鬼了。”
邹爷闻言也没多问,走过去直接自己看。
到缝隙前都没怎么仔细看,影影约约便听见外面的人声。
“........千年不化.......”
“..........能扛回家养..........”
“秦小哥.........”
刚开始几句邹爷听得诡异地熟悉,一句“秦小哥”让他猛得抬眼,才发现自己带着一群人从棺椁底下下来走了半天地道,走到的却是只棺椁后头,心底暗骂了一句娘,这路程上面三步就能走完!
邹爷现在隔着观望的这道石缝被厚重的棺椁遮挡视线,很纳闷为什么当时没人能发现这里,而这时候躲在里面却又让人不得不心惊,邹爷不是后怕如果里面躲着人对他们放暗子儿,而是因为,现在自己站在石室内部,却眼睁睁看着外面的自己抱着一身红衣长发的秦小哥从墓道里走了出来!
走出来以后到了墓室中央,肥膘,迷彩帽,麻仙儿,一众盗墓贼.........所有人都在墓室中央站着等他,可那些人明明都还在自己身后的石室里呆着!心下困惑再次稳了心神找出点破绽,可墓室中央的那群人,不管样貌,衣着,神态都跟真人一模一样。麻仙儿之前因为被毒虫咬了一口断了手,外面肥膘背着的老头也少了一只手,白绷带死死绑着。
几个人脑子都混乱了:另一个自己,另一个别人,谁都分不清谁是谁,只觉得太诡异,太颠覆观念........
这让人不得不记起楚华殷那个死了一次又一次的师兄........
恰好这时候迷彩帽也被招呼过来,凑近石缝一看,惊呼一声扛着枪就打算往出跳。
迷彩帽的关注点不一样,兵哥此刻看见的只能是.........
“楚华殷!”
只见楚华殷浑身上下都好好的,没有背后扒着白毛粽子,也没有脖颈上破开口,更没大出血脸色白得要死。他只是那么乖乖地站着,看面前的“他们”忙着打粽子,目光呆滞,手足无措的神态让人感觉这就是那个傻书生楚华殷。
石缝后面的肥膘还算冷静,拦腰把迷彩帽扛回来,怒喝:“你先看清楚了!”
可来不及几个人收声,那边永远傻到无害的楚华殷却已经听着动静转过头,盯着石缝里被肥膘拖着的迷彩帽瞬间瞪圆了眼睛,跟他们见到另一个自己时的神情一样,却比他们更快做出反应..........
楚华殷指着石缝内竭力对着他摆手势暗示的几个人,对着前面张口就喊:“那边有鬼,快开枪!”
那声‘开枪’喊得,干脆利落,毫不犹豫,直把石室里这群人喊得,心底往死里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