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当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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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优再次见到陆铭，是星期一上班前。他站在小区门口等她，晨雾沾湿了他的发。齐优想，这人难不成是一大早起来等自己的？这是演偶像剧呢？心里有些无奈，夹杂着也许是歉疚也许是温暖的情绪，慢慢混合出些微的不知所措来。
“精神好多了？”陆铭的开场白很是直接。
“嗯。”齐优以为他说的是周五那天她的失态，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坦然，“早没事了。”
“以后再身体不舒服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
这话可着实吓了齐优一跳。她生病的事连梅子都没说。周日自己没有值班，同事们自然是不会知道。莫非陆铭是打电话到经理那里问了自己的情况？
陆铭似是看出了齐优的惊疑，笑着解释：“我周六晚上路过这里，正好看到你回家。和你打招呼你都没听到。”
只怕不是“路过”或“正好看到”吧。心照不宣，齐优也不说破，只是低头矜持地笑笑，说：“我没事，自己能照顾自己，谢谢关心。”语气却是十二分的客气。
有人这样不越雷池地关心自己，齐优其实很是感动。但借着别人的身份和人暧昧这种事，她又自觉做不出来，只好将这感动暂且放一放了。
陆铭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她刻意保持的礼貌疏离，见她点点头像是要走，问道：“去上班？一起走吧，正好顺路。”
这算哪门子“正好”？！齐优有些懊恼起来，却不好驳对方的面子，也没说什么，低头一转身先走了。一旁的陆铭赶忙跟上，嘴角挑起一个得意的笑。
齐优原本以为，陆铭会一直紧迫盯人到商场。还好他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偶像剧”，走到天桥底下就和她道别了。齐优一个人走上天桥，看了眼时间还早，脚步也就慢下来。这一来，周围来往行人一下子显得匆忙了许多。不知怎地，她脑袋里倏然一阵恍惚，回头去看天桥下的人行道。
陆铭也没走，正仰着头看她，忽见她转过头看自己，登时笑得无比灿烂。
或许是她早上这一回眸给了陆铭极大的鼓励，齐优下班往家走的时候，陆铭已经在天桥底下等着了，见她来了，又给她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齐优先是瞪大了眼睛盯着他，最后自认不敌对方的笑容攻势，两相无言了半天，冒出一句：“又是‘正好’路过？”
“不，哪有那么巧的事。”
这话能从陆铭嘴里说出来，让齐优有种莫名地喜感。可接下去的话，却让她笑不出来了。
“我只是觉得，等你下班一起回家，是个不错的主意。”
齐优白天里打了几遍腹稿的拒绝，这下子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在陆铭连续一星期接送她上下班之后，齐优发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十分纠结的状态。
仅仅从个人感情的角度出发，齐优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挺喜欢和陆铭来往的。可她怕自己陷进去。现状只是浅浅的暧昧，她不知道陆铭要什么，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她一直记着第一次见到陆铭时，他说的那句“四年七个月零十一天”，和那个定定看着自己的眼神，仿佛锁住了这半生的执念。
所以，她完全有理由不信，不信陆铭真的当她只是齐优而已。
还有她最近频频发的那场恶梦，梦里的内容没有关联，地点却一定是A市，人物一定是她和那个看不清脸的大男孩，结局一定是她再也找不到他。刚开始的时候，齐优醒来只感到近乎虚脱的疲惫，而时间长了，她也会无厘头地想，要是自己文笔好些，把这些梦写成小说发到网上，都能长篇连载了。
齐优因为父母走得早的缘故，没有在高中或大学谈过恋爱。梦里这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她是真的完全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他在梦中是自己的男友，而且这人不是陆铭。
是不是他又有什么关系呢？齐优自嘲地想。恶梦罢了。又不真的是言情小说，还来个“命中注定”？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事情就是哽在她心上，让她越来越无法直面陆铭那灿烂的笑颜。
齐优正窝在沙发里胡思乱想，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她被突兀的铃声惊得打了个寒颤，拿过手机接通。
“喂，优优啊，是我。”是丁梅，“你有没有看微信群里说同学聚会的地点呀？”
“哦，没有，我家里没有无线网。定了地方了？”
“哎呀，我猜你就没看，幸好我打给你了，嘿嘿！哎你家里没有无线网呀？你电脑是什么系统？是苹果本的话可以自己发射WIFI，很方便的。”
齐优听丁梅越扯越远，赶紧把话题拽回原处：“那个，聚会地点？”
“哦，就在会展东路那家小肥羊，离咱们也都不远。吃完饭班长说组织唱K打牌任选，不得迟到早退啊。”
“哦，好啊，那周日见。”齐优刚想挂电话，忽然灵光一现，“哎，梅子。”
“咋啦？”
“我初中那会儿，给你寄过明信片对吧？”事实上，她只是有个很模糊的印象。她那时和梅子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谁去哪里玩都会互相寄信寄明信片。
“是呀，我都留着呢，收得好好的。哎，我寄给你的东西你也都留着吧？”
“嗯，都留着呢。”具体在哪里，她并不记得。但她直觉那些东西都被她收得整齐，和中学时的东西一起放在书房里。
“哎，想当年咱俩啊，也没出过什么远门，连去个省博物馆都带纪念品。哎对，优优，你还记得不，初一那年暑假，我跟我爸妈回老家……”
齐优听着丁梅又扯了半个小时初中的往事，挂电话的时候也想不起来，原本到底是想要问她关于明信片的什么事情了。
周日那天中午，齐优按照丁梅说的地址找到了那家小肥羊火锅店。店里没有包间，班长他们在一个角落里订了三张大桌。齐优到的时间不早不晚，人差不多两张桌子各坐了一小半。刚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她就看见丁梅坐在女生比较多的那张桌边跟她挥手，比划着旁边的空座位，显然是给她留了座。
“哎优优你可来了，快坐下快坐下！”丁梅一边招呼她，一边跟另一边的几个女生聊天，神情和齐优印象里一样激动，“上次可巧了，我跟我们家门口那新光百货楼底下碰上优优的。我平时遛弯儿也都不怎么出小区，那天不知道怎么着就赶巧了……”
齐优按了按额角，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让自己显得对于丁梅的叙述表现出一些赞同来。不过好在在座的同学都是老熟人了，彼此的性格也比较了解。当齐优接收到坐在对面几个女生理解的目光时，就觉得笑起来还是挺自然的事。
随着火锅和大盘大盘的羊肉端上桌，大家也都一边吃着一边聊开了。今天来的这些同学大多还是留在K市工作的，共同话题也比较集中，从房价上涨一直聊到省电视台八点新上的肥皂剧，再到个人感情问题。八卦永远是能引起最多人兴趣的话题。齐优无语地看着丁梅眉飞色舞地跟周围几个女生讲起了陆铭，在众人饱含深意的注视下选择了与羊肉奋战到底。
“……不是说了带家属么，优优你怎么没叫他一起来啊？”
“哎呀梅子你没看人优优不好意思呢，你当谁都跟你似的，神经比水桶粗？”
“我怎么神经粗了？还不是我敏锐地发现了他们当时的暧昧气场啊？”
“哟哟哟，还气场，净瞎忽悠吧。”
这可就比神经粗还要命了。齐优默默吐槽。这是脑回路根本不在正常范围内啊。
终于，八卦的群众一脸嫌弃地抛下了丁大忽悠，转而攻击低头猛吃的八卦故事女主角：“优优啊，你给揭个秘呗，梅子她刚说的到底有没有谱儿啊？”
齐优听了这话一愣，心想，语言的杀伤力果然和话多话少没什么关系。
她咽下嘴里嚼着的一口涮羊肉，拿过果汁抿了一口，同时调整好面部表情，才一脸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浑然不觉自己被当了回靶子的丁梅，问了声：“啥？”
围观群众的鸡血程度不负齐优所望地下降了一半。
但八卦精神并不是那么容易被一个“啥”就打发了的，还是有同学锲而不舍地问：“就是刚梅子说的那个陆铭，你男朋友啊？”
幸好这句比刚才的容易回答。齐优内心松了口气：“哦，陆铭啊，一个朋友而已啦。那天正好在新光吃饭，所以一起跟梅子碰上了。”
“哦……”众人显然被这个坦然得体又平淡无奇的解释扫了兴，转去围剿其他同学了。倒是有几个机灵的也顾着丁梅的面子，接着问：“那他也单身呢？”
齐优实话实说：“我也不太清楚，上次吃饭也没问他最近感情状况。不过他以前提到过自己有喜欢的妹子，不知道现在追到没。”显然是没有。林悦优还下落不明呢。至于自己……齐优这话说完，她自己都觉得陆铭的“心上人”跟自己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了。
的确，过去半个月里那些体贴温柔，本都应该属于林悦优。
聊着聊着，吃的差不多了，喝酒的同学就开始三三两两站起来到各桌敬酒，正好聊天的对象也换了一轮。齐优正给自己倒果汁，有个男生凑过来叫了声：“小林。”
齐优手一抖，果汁洒到了桌子上，染红了洗得发白的浅黄色桌布。
她慌忙把果汁盒立好，转过身来：“嗨，小何啊。”又欲盖弥彰地来了句：“吓我一跳。”
“抱歉哈。”小何长了张笑面，人也是和气性子，从小就挺讨人喜欢，“小林，好久不见，最近忙呢？”
“还行，不算太忙。”齐优跟他碰杯，喝了几口冰镇果汁，才感觉镇定了下来。
“哎那是没休息好？看着你精神头有点不足啊。”
“谢谢关心。”齐优也不好说自己是不擅应酬，就随便找了个理由，“前几天老做噩梦，有点没睡够，没事。”
没想到小何的表情倒显出些担心来：“噩梦？很吓人的那种？”
“也没有啦，就是挺离奇的，睡醒了也就忘了。”
小何若有所思地轻轻点了点头：“很多天了？”
齐优想点头，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也就最近两天。”事实上距离第一次她梦到自己在A大变成人体氢气球，已经一个星期了。
小何了然地笑了笑，却换了话题：“我后来高中到C市去了，毕业去的C大，读的心理系，现在在C市一家公司做心理辅导。”
齐优敏感地觉出对方想说什么，却又有点不想听：“那你是专程回来参加同学聚会的？”
“哈哈，没有，我是周三到A市开会，反正下周一才上班，我顺路回趟家呗。”小何仿佛猜出了齐优的心思似的，又把话绕回了她身上，“你可能会说我职业病，但我是建议你，如果做梦持续影响睡眠质量，特别是时间比较久的话，去找心理咨询师看一下会比较好。”
“老同学，你帮我看下呗？”齐优半开玩笑地说。
小何却认真地摆了摆手：“我不行。我在你的人际交往圈里，肯定有些东西你是不希望周围人知道的，跟我说你也不踏实。咱K市我印象里还是有做的比较好的私人心理诊所的。”
齐优脸色白了白，心想怎么做个噩梦就得去诊所了。但是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做噩梦那天整个人的状态，以及后来莫名其妙发低烧，又下意识觉得小何的建议还是靠谱的。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当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