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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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烈日终于淡去，九月迎来了开学季。陈玲琐终于可以上初一了，虎子也顺利去了一中就读高一。在大人们眼中，这个暑假之后，两个孩子都奇迹般地长大了。
虎子的成长是有目共睹的，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父亲彻夜长谈。他们的话题其实并不沉重，没有提到下|岗，没有提到生活，甚至没有提到苦难。虎子只不过同他的知识分子父亲分享了一下他的学业、他的生活。
李康辉对于虎子的学业有很深的见地。
他步了蒋芬芳的后尘，也与厂里面买断了工龄。之后，他去王康芮的学校面试，并且取得了很好的面试成绩。王康芮非常欣赏李康辉的学识，尤其是看到李康辉那一叠证书。她积极地为李康辉安排了岗位，她希望李康辉能够教基础物理和基础化学，甚至希望他能够兼任英语老师。这对李康辉来说，都不是问题。
陈玲琐有预感，在这之后，李康辉会渐渐地在文达职校里面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以后人们见到他，不是喊他“李工”，而是喊他“李老师”，这种被尊重的感觉才是最重要的。
李康辉由心底感激陈廷，他知道是陈廷骂醒了他，也是这一次冲击给了他重新一次的人生。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是由衷感激的。
更让他欣慰的是，儿子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这种成长是一瞬间的，其实所有人都成长都是一瞬间的。什么事情发生了，忽然间家里的那个昨天还抱着你大腿撒娇的孩子就能蜕变成一个男子汉。
蓦然回首，你发现他长大了，你也就老了。是谁说的，时光都到哪里去了呢？但是成长，成长虽然带来伤感，但是更多的带来的是希望。
虎子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进进出出斜着眼睛看着他老头。在他宣布要买断工龄的时候，虎子甚至比他老妈还要积极，他是全家第一个出声支持李康辉的。
李康辉仿佛一夜之间找到了自信，他面子里子都有了，儿子甚至全身心地信任他，自从他下岗之后，第一次主动与他说话、主动向他询问关于学业上的问题。
李康辉同儿子掌灯长谈，告诉他文理科的利弊，告诉他北上广各大高校的排名，甚至李康辉一时兴起，他翻出他的毕业照片，指着照片上的人告诉虎子这些人曾经的荒唐和辉煌。
虎子默默地听着，他答应陈玲琐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待自己的父亲。所以他尝试着放下所有的偏见和愤恨。他试着从一个大人的角度理解父亲，理解这种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面子和尊严。
他看着自家老头脑门上的白头发和额角的皱纹，听他兴起说些陈年往事，他忽然很感动。他忽然有一种模糊的意识，人之所是人而不是神，那是因为这个世界上会发生很多他们控制之外的事情。而每个父亲都曾经是幼子的神，他们曾经无所不能。然后幼子渐渐长大，他们发现父亲其实并不是无所不能，父亲从此跌落下了神坛，然后幼子开始漫长的叛逆期。
而他的叛逆期因为有李康辉下|岗事件作为催化，提前到来，也来得更加汹涌。他承认，在父亲颓废那段时间，他从心底里看不起父亲。甚至午夜梦回，他曾经抱怨过为什么他是李康辉的儿子。从前那种为人子的骄傲和自豪被一场荒诞的下岗彻底打破。
呵，到底是谁更虚荣？虎子也在这一刻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他也有那种荒诞但是隐晦的“面子”情节呢？
这个夜晚，李家的两个男人都没有睡着，只有李燕睡了这两年来第一个好觉。李康辉展望着未来，他摸着老妻斑白的头发，数着她额角的皱纹，他从心底发誓，这一次他要做雷打不倒的李康辉。
李兢轩也没有睡着，他把自己琐在堆满专业书的阁楼，他在这个夏末的夜晚第一次用他稚嫩的头脑思量男子汉应有的处世态度。
这个夜晚，还有一个人也没有睡着，陈玲琐透过窗户，看着李家亮着的灯光，她恍然如梦。事情的发展方向很好，好到超出了她的预料，她为李家深深地高兴。但是她也深深地惶恐。她想起若干年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叫《蝴蝶效应》。亚洲一只蝴蝶的振翅，可能会引起北美的一场龙卷风。
陈玲琐第一次感到，未来其实一点都不在她的掌握之中。重生以来，她第一次开始彷徨，开始惧怕未来，唯恐现在的幸福都是偷来的。这是她重生以来的第一次失眠。
这件事情其实也是有蝴蝶效应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当她去找莉萨老师的时候，死机的大脑完全无法回应李老师的问题。陈玲琐被李老师从头到脚骂了一顿。
陈玲琐一滴汗，若不是这具身体装着一个三十岁女人的心，她一定会嚎啕大哭。但是现在，她虚心地接受了李莉萨的教诲，的确是她前一天复习不够彻底认真。
“玲玲。”李奶奶看着眼前这个低头不吭声的女娃，叹了一口气。
“奶奶。”陈玲琐轻声地回应，她的脑子还是一团浆糊，什么文法、什么词汇？现在她满脑子都是人生。
“生气了吗？”
“没有……我怎么会生奶奶的气呢？是我自己没有好好复习。”陈玲琐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你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李莉萨叹息。
她明白这种一瞬间的成长，她也明白这种青春期的迷惘。事实上，她到现在也不能停止思考，不能停止迷惘。
就像她自己。如果没有遇上战争，当年那个年纪轻轻又是大家闺秀的她，不可能发了疯似得去学堂、去读书、去搞学|生运|动。
当年，他们那一代的年轻人啊，发了狠地要出人头地，理由其实简单得让人发笑。真的就是总理说过的那句话，“为了中华崛起而读书。”
后来呢？她看着这个社会越来越富裕，越来越现代化。呵，甚至可以登上月球，甚至我们与万恶的霓虹建交已久……学习的环境越来越好，科技也越来越昌明。但是这个社会却越来越让人不明白了，现在的学生是为了什么而读书呢？
为了钱？为了欲？为了一个好工作？
这样的动力能支持多久呢？李莉萨自己也不明白。
她有的时候也会对老同学发发牢骚，抱怨抱怨现在的学生们一个个都是醉生梦死的猪猡。但是当她看到一个清醒的陈玲琐的时候，她又犹豫了。她觉得陈玲琐的心藏得太深，想得太多，脑子被装满了。这个女娃娃，迟早都得被自己逼疯。她才12岁啊，还没上初中的娃娃，应该吵着闹着要看电视剧，她怎么就发了疯似得逼自己学习、逼自己思考呢？
李莉萨叹气，“玲玲，做小孩就要有最小孩的样子，有些事情不是该你思考的，你就不应该想太多。”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说点什么。
看着陈玲琐茫然的表情，李莉萨又说道，“我并不是说思考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只不过既然无法改变现状，你只能选择放下、选择用一种淡然平和的心态面对……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事情是我们无法控制的，生、老、病、死……还有爱情……所以玲玲，我要你除了练口语，还要练心性，要忍，忍愤欲、忍哀思、忍忧虑……百忍才成钢。”
陈玲琐在李奶奶的涓涓细语中沉思，走入深深地思绪，又缓缓地走出，她也仿佛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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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暑假，蒋芬芳觉得陈玲琐也变了。
她不再满腹心事，不再一个人琢磨着大人们无法理解的事情。她有了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老师——李莉萨。
她的生活开始真正忙碌起来，她一周五天去李老师家报道。她同李老师分享她的学习心得，无论是英语方面还是其他为人处世方面，李莉萨似乎都有源源不断的知识力量可以指导陈玲琐。陈玲琐渐渐知道，李莉萨身上不仅有知识，还有故事。但是每每想问下去，李莉萨又三缄其口了。
而蒋芬芳欣慰的是，陈玲琐终于不再闹着要去帮她一起操持店铺的事情。
几乎是一放暑假，陈玲琐就主动请缨要去店铺帮忙装修。蒋芬芳是在陈廷的怒视中艰难地拒绝了陈玲琐的要求，看了看陈廷依旧没有好转的脸色，蒋芬芳又加了一句，不准陈玲琐在装修期间踏入店铺一步。
笑话了，家里两个大人，居然要一个十二岁还带伤的女娃娃在做劳力活？
蒋芬芳这时候才觉得自家的女儿懂事得不像话，懂事的都有点骇人。
还好这个暑假过后，陈玲琐就渐渐回来了，会在父母怀中撒娇、会向奶奶要钱买冰棍。
蒋芬芳虽然也知道李老师的存在，她起初并没有多在意。只是关注了一下李老师的背景，知道她是N大的退休教师后就放心了。
现在她倒是有点过意不去，觉得是李老师这个暑假在帮她带孩子——没办法，店铺忙装修、忙进材料，陈玲琐几乎是放养的。
蒋芬芳寻思着等这阵子忙完了，要买点水果糕点，好好去李老师家谢谢人家。这又都是后话，大人的交际往来用不着陈玲琐操心，但是陈玲琐也惊奇地发现，自家妈妈变得比前世更加外向，也更加面面俱到。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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