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反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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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
没有目的也没有尽头的奔跑。
绕着圆形的操场一圈又一圈，一开始还会自己数着圈数，到后来就渐渐放弃了，迈着麻木的双腿向前跑动。
只有每一次路过终点线的时候，看到新田茂挨个儿扫过他们的番号然后在名单上做记录，又会提醒他们这是一场比赛性的奔跑，落后的两名是有惩罚的。
这种不知尽头为何时的比赛让人恐惧又无措——现在该不该继续保持体力呢？是不是该冲刺了呢？我现在是第几名？我究竟是领先了身边的人一步还是落后了一整圈？
在没完没了的纠结与天人交战之中，精神上变得更加疲惫。
几乎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终于听到上杉由衣吹响了结束的哨声。
部员们尽力作最后的加速，三三两两冲过了终点。
由衣他们三个赶紧先把几个体力不支倒地的人扶起来，强迫他重新起身行走缓解心脏压力，然后像拖了条尾巴似的身后带着一溜排丢盔卸甲的球员走回了棒球场。
由衣看着他们坐在地上抱着水壶狂饮，放他们休息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你们觉得自己今天都跑了几圈？”
没有人回答。
由衣笑了笑：“别怕嘛，说说看，人类总还是要有点梦想才能走得更远呀。”
居然嘲讽他们对自己运动量的估量是“梦想”，这一句话让刚刚安静下来的人又叽里咕噜地小声哼唧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队长植村平先举手。
“三、三十？”
“怎么可能才三十！让我们跑了这么久，起码也有四十圈了！”
“我觉得都快五十圈了好吗！”
由衣无视掉他们转头叫新田茂把记录板拿过来的时候，却忽然听见小林晨也的声音闷闷地在人群中响起——
“二十圈。”
一片喘息之中，他的声音冷静地出奇。
“我们之中最快的那个，只跑了二十圈。”
其他球员都狐疑地嚷嚷说不可能。
由衣的眼睛亮了亮，看了小林晨也一眼，然后接过新田茂递来的记录板。
阿茂的工作效率一如既往的快，短短的一会儿工夫，他已经把每个选手的名字按照成绩由高到低排列好了，写在名单的背面。所以由衣一眼就能看到，在第一名的位置——
1.4号，小林，20圈。
接下来是……
2.10号，宫本，19圈
3.8号，草间，19圈
4.5号，村上，19圈
5.11号，本田，18圈
……
…
她把记录板翻过去，给所有人看，立刻收获了他们不敢置信地叫声。
由衣并不喜欢跟人拼嗓音，所以还是耐心地等他们一个个的哀嚎完了才开口：“觉得不可能吗？明明跑得跟平时的训练量差不多，但是为什么这么累？”
“真的不是你记错了吗新田！”
新田茂闻声先是楞了一下，很快就恢复过来，朝说话的那人和善地笑了笑，没做解释。
荒井荣赶紧站出来证明，记录的时候自己也跟在一边，不存在认错人而记录错误的现象。
“很痛苦对吧？不知道自己还要跑多久的时候，还有，不知道加时赛的尽头在何处的时候。”
一句话让所有人瞬间愣住。
“我看了你们今年和鹤丘学院打的预选赛。”
这一句再出口的时候，气氛就直接沉到了谷底。
没有人再抱怨了，全都抿紧嘴唇，埋下了头。
鹤丘学院本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弱校，帝光的棒球部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它放在眼里，结果却在预选赛的第二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输给了他们。
夏初和鹤丘学院的比赛，双方一路加时打到了第九局（初中联赛是七局定胜负），结果在加时赛中，好几名主力球员都体力不支，遗憾地败下阵来。
由衣当时在现场看到了，明明只是地区预选赛，球员们一个个的却哭得好像在甲子园掬土似的（*）。
“是啊，为什么会输呢？对手球队的人体力也没见比我们好到哪里去啊？难道说是因为运气吗？因为运气不好才会输的吗？”
由衣看着他们垂头丧气的样子，想了想，换了个语气。
“并不是这样的，你们的实力其实远在他们之上，甚至可以说，比东京赛区的大多数学校都要强。”
顿时，简直像打了剂强心针一样，所有人都刷的抬起了头。
只有这时才能看到，他们的眼睛里还没有磨灭求胜的光芒。由衣满意的笑了笑。然后继续说：“你们只不过输给了自己而已——就像今天的计数长跑一样，明明连20圈都没跑到，却因为丧失了名为‘终点’的目标，就一个两个的自己把自己吓成这幅样子。”
“……”
“比赛的时候也是一样的，越是高水平的对战，加时赛出现的可能性就越大。棒球不像篮球和足球那样会给加时赛规定时间、实在不行还能点球大战，我们的加时赛是看不到尽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结束——我现在是应该保留体力呢？还是拼尽最后一口气？现在把自己的体力榨干了，万一没有得分还要继续加赛一局怎么办？我还能撑得住吗？——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越多，反而就会越累。这你们应该深有体会，对吧？”
球员们坐在地上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开口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
“等一下！”
好不容易等来的一句服软却被小林晨也的打断了。
几缕天然卷的额发被汗水打湿，乱糟糟的粘在脸上，他的表情不复刚开始时的轻松懒散，一双眼睛高高挑起，锋利又认真地直视着上杉由衣。
“就算你说得没错吧，但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坐在他旁边的村上隆被他的举动吓坏了，手肘撞了他一下低声骂道：“喂！你发什么神经！”
“我说的有什么错吗。”小林晨也并没有接受好基友的圆场，毛巾往肩膀上一甩，从地上站了起来，“我们队现在的确有很多问题，也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这不代表我们是不挑教练的——别开玩笑了这位同学，你以为你是谁啊？是拿过什么大型比赛的冠军吗？还是在什么全国级别的球队里执过教啊？我们凭什么要听你一个二年级学生的话？万一你是在胡说八道，把我们往错误的训练方式上越引越远怎么办？”
他的一番话显然惊醒了在场的所有人，他们很快也跟着反抗起来。
——晨也说得对啊，我们凭什么听一个二年级的女学生的话？她有什么本事值得我们这么相信她的！？
荒井荣见状有点慌，骂骂咧咧地正准备上前帮由衣挡一挡，被新田茂抬手拦住了。
没事的——他对荒井荣做了个口型，示意他不用插手。
然后就听到由衣居然带着笑意开口：“那就来比比看吧？”
“……哈啊？”
小林晨也用七分不敢置信三分”I beg your pardon”的表情的瞪大了眼睛。
由衣则用无比和善的笑容予以回复：“你们攻，我守。三球定胜负，击球手的车轮战也没有关系。你们赢了的话，我二话不说，道歉滚蛋。但是你要是输了的话——小林晨也。”
由衣走到小林晨也的面前抬起头，几乎是鼻子对着鼻子逼视他的眼睛。后者脸皮薄，小脸刷的一红，后退了两步。
“你又有什么能输给我的？”
“比、比赛？输？你？”
小林晨也懵圈了两秒，然后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别开玩笑了啊！我不知道……好吧，你可能是在哪个女子软式垒球比赛里得过冠军吧。但是我们打得可是硬式棒球，跟你们速度和力量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的，没有概念的话可是会受伤的哦！”
“那就让我受伤看看啊，把球结结实实地打到我的脸上来试试？”
由衣丝毫不介意，依然笑得满面春风，然后抬手按住他的胳膊，脚下在他小腿的腓肠肌偏上位置轻轻踢了一下。小林晨也当即膝盖一弯，差点跪下，被由衣拽住胳膊又给拉了起来。再抬头时，果不其然对上了由衣嘲讽的笑脸。
“20圈？就累成这样？还好意思跟我提‘速度和力量’？”
“……”可恶，反驳不了。
………………
…………
……
社团活动解散后，由衣又在荒井荣的办公室里整理打包了全部的球员资料，这才抱着一大摞的文件准备离开。
“没想到会碰到这么大个刺头吧？”
一出办公室的门，就看到新田茂靠在门边冲她笑。
“不，求之不得呢。”怀里的东西被新田茂接了过去，由衣活动了一下手臂，感慨道，“我虽然喜欢听话的球员，但是这种特殊时期，球队里就是需要一个敢反抗的刺头，要是他们已经输到连这种血性都没有的话，反而比较麻烦呐。”
新田茂沉默了一下，还是有点不放心地问：“明天的比赛，你有几成把握？”
“愚问。”由衣回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呵，也是。”
“不过也确实很久没活动过了啊。”由衣抬起手臂拉了拉筋骨，然后回头问，“陪我练练再回去？”
新田茂正凝视着她的背影微笑，听到这句话后更是微微眯起了眼睛：“嗯。我也好久没有接过你的球了。”
刚刚转头朝训练场的方向回程，由衣的短信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掏出来一看。
发信人：黄濑凉太
内容：
“全中”东京地区预选赛卫冕出线！~~\(≧▽≦)/~
下面还附了一张自拍。黄濑穿着赛服，满头大汗的在球场边上吐着舌头眨着眼，拗了个得瑟的表情，背景是记分牌，比分正停留在61:105。
由衣篮球赛看得不多，不太懂这个分差有多么可怕。
于是很淡定地点击回复，打了一句“恭喜”。然后思考了一下，觉得就这么发出去有点敷衍，于是准备再多写一点什么给他。
刚刚打了“我今天……”几个字，阿茂忽然拍了她一下。
抬头一看，他正把刚从器材室里拿来棒球手套递给她，一边笑得很随意：“在跟谁聊天呢？”
“哦……”由衣用右手接过手套，只剩一只左手拿着手机，已经不方便再打字了。
看了看已经在穿护具的新田茂，又看了看手机，最后还是删掉了那几个字，匆匆将一句“恭喜”发送了出去。
“没什么，我们开始吧。”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反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