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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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站在森之川中学的棒球部训练场外，由衣没有想到自己看到的会是这么一幅情景。一时呆呆的立在球场的铁丝网外，不知该作何反应。
“上杉？”
由衣闻声回头，看到一个壮硕的身影，汗涔涔地扛着一筐练习球站在自己身后。
“呃，泽北……”
棒球部的部长泽北成平，一直以来都是个表里如一到不可思议的豪放型球手。
这次再见，他脸上的表情却已经变得有些陌生，那双永远飞扬跋扈的眉毛如今竟然沉稳的放缓了弧度。
泽北成平冲由衣咧嘴笑了笑，脸颊旁旋起两个漂亮的梨涡：“都这么久了，你终于舍得回来看看我们了啊？进来吧，傻站这儿做什么？”
然后一手扛着球，一手把球场边的铁丝门推开。
“好——！”
看到部长回来，练习中的新老球员都很有规矩的齐声打招呼。
只是这个音量比起以前，简直有气无力到不像话。
“那个，泽北，棒球部的人数怎么……”
“这是当然的吧。”泽北把球筐扔到发球机旁，疲惫地叹了口气，环胸靠到墙边，说，“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当初没有参与到那件事的老部员就退得七七八八了，今年的招新情况更是一片愁云惨淡啊。呵，哪会有正经选手愿意加入有这种黑历史的球队？老教练退休了，你也走了，阿茂也走了，森之川未来几年恐怕都再也不可能跻身回到豪强的行列了吧。”
“……那个，对……”
“喂喂，你这次该不会是特地回来再挨个儿说一圈‘对不起’的吧？可饶了我们吧，别再折我们的寿啦！”
[不要再跟我们说对不起啦！]
在事情刚刚过去的时候，泽北他们就曾经这么对由衣说过，也是用这种强装开朗的语气，好像打趣似的。
只是那个时候的由衣还沉陷在深深的自我厌恶与谴责之中，完全没有明白他们强装轻松的这句玩笑话背后，藏着早已压垮他们肩膀的压力与自责。
“不，我这次回来，是来为别的事情道歉的……”
由衣深吸一口气，忽然弯腰向泽北鞠了一个90度的躬。
“一直以来我都只顾虑自己的想法，没有考虑过你们的心情，害你们……还有棒球部变成现在这样，是我的错。对不起。”
深深弯着腰，好半天，看不到泽北的表情，也听不见他的动静。
直到由衣有些狐疑的想要抬眼看看的时候，他忽然悉悉索索的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封信封，抓起她的手，把信封稳稳拍到了她的手掌心里。
“可算是等来你这句话了。”泽北表情复杂，却更多的像是松了口气，示意由衣把信封打开看看。
那是一封签有棒球部六名主力队员名字的信，正是那天真正参与到暴力事件中的六个人。
短短的一封信，正文内容还没有签名占的篇幅大，以一个种显然出自于运动系少年的笨拙语气和七零八碎的字迹，承认了他们所做的一切。
在练习赛和循环赛中几次输给荒井兼一的球队的不甘，再加上荒井的嘴巴也确实不太干净，球场内外几次言语冲突之后，几个血性方刚的少年再也忍不住了，决定去他们学校给他点教训尝尝。本来只是抱着吓一吓他、逞逞威风的心态，结果三言两语，推推搡搡，一片混乱之中，高大的泽北成平一转身，手肘意外撞上了荒井兼一的后背，把他狠狠撞下了楼梯，摔折了手臂。
如今平静下来再回首看待这件事，其实是很常见的男孩子之间的冲突与意外。
但是，当知道了这场冲突的双方，每个人原本都应该是严于律己的运动员，每个人都曾经是为了梦想流过汗、流过泪甚至流过血的斗士，当明白这一场冲动的推搡，就断送了双方所有人的未来，抹消了他们所有人数十年如一日的奋斗的意义……
——就无论如何也无法轻易做出客观的决定了。
由衣双手猛地一收，揉皱了那封信，差点冲动地将它撕掉。被泽北一把抓住手臂阻止了。
“这封信我们很早以前就写好了，野田、井上他们也是在这封信上签完名就退出了棒球部，但是我准备把这封信交上去的时候，被阿茂那家伙阻止了。”
泽北努力挤出的笑容里透着藏不住的苦涩，把信从她颤抖的手里给掰了出来，捋平。
“阿茂说，按你的性格当时恐怕早就钻进了牛角尖，我们要是悖了你的意思擅自跑去自首的话，她大概会直接疯掉吧。哈哈。果然最懂你的人还是那家伙啊。”
会疯？
或许是吧。
由衣回想起自己当初那种天塌下来也要扛住绝对不能砸到自己的球手们、偏执地只求把他们送进全国大赛的心情。
要是得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被他们否定掉了，恐怕真的会崩溃也说不定。
“这一年阿茂一直在想办法找你，谁知道你居然直接转学到东京去了，要不是这次篮球部练习赛的巧合，可能还真得找不到你了。幸好幸好——我就是知道，只要阿茂那家伙出马的话就一定能把你劝过来。我也终于能把这封信上交上去了……”
欸？
“不，并不是……”并不是阿茂劝的我，是黄濑。
话说到一半，由衣又忽然觉得跟泽北强调这件事情没有意义，他连黄濑凉太是谁都不知道。
现在的重点并不是这个。
看着泽北成一脸上已经快要挂不住的艰难笑容，由衣咬牙了牙，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你们会受到什么惩罚？禁赛？多久？一年？两年？赶得上高中选秀吗？就算不是全国级别的学校，只是地区豪强的话……”
“别傻了上杉。你应该是最清楚的，”泽北打断了她的话，放弃了假笑的脸上，表情却因此变得释然起来，“做了这种糟糕的事情，别说甲子园了，我们早就连再次站上赛场的资格都没有了啊。”
“……”由衣最后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得抓紧泽北的肩膀，狠狠垂下了头，憋住眼泪。
“刚出事的时候真的很害怕，在你叫我们保守秘密、跑去跟警.察谎称我们那天晚上都在合宿的住处练习没有出门的时候——说实话，我居然还有点小庆幸。但是时间过去得越久，就越后悔，越难受。觉得自己真是太差劲了。这么差劲的我，光是站在这片球场边上都要耗尽所有的勇气了，什么打球啊比赛啊，根本没有脸再去做……如果不是为了等你的话，我大概早就跟大家一起提前隐退了吧。”
……
“所以只能靠你们啦，由衣，你和阿茂一定要赢呀！东京冠军、关东冠军、全国冠军——把我们这些没用的学长的分，也一起赢回来好不好？”
……
“真想继续和你们一起打球啊……”
…………
…………
由衣最后一次坐在森之川棒球部的教练席上，看他们完成了一整天的训练。
泽北把她送出校门的时候，看到了等在校门口的新田茂。
他低垂着头，似乎没有看到他们。
泽北成平却停下了脚步，对由衣说：“你自己过去吧。我现在实在是不太想再和阿茂面对面。”
“咦？你们怎么了？有矛盾吗？”
“不是。”泽北望着新田茂的方向，苦笑了一下，“那天他拼了命地阻止我们，我却嫌他碍事，直接把他揍翻在地上，还骂他是没用的孬.种……真的是，没有脸再见他了。”
由衣赶忙留住他：“别这样，阿茂不是会为那种事情记仇的人。”
“我知道，但是我忘不了。”泽北的声音低到近乎呢喃，随即又深吸一口气，抬头冲由衣笑了笑，“上杉你知道自己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
“啊、啊？”由衣被他忽然一个大转弯的话题给绕懵了一下，茫然地看着他。
“第一次见面那天，我正因为你和教练制定的冲刺训练太累所以闹脾气吧？说你们的训练单根本不科学啦，训练量太大根本不是我们这个年龄的人能做到的啦什么的，躺在地上耍赖不起来。然后你，那么瘦，那么矮的一个小姑娘，忽然插着腰站在我的头顶俯视我，说‘连我都打不赢的家伙，有什么资格提要求？’‘起来。在这片训练场上，我的一切都是对，错的只能是你们。’‘想要赢的话，就按我说的去做。’什么的——”
听到泽北模仿自己当年说过的话，由衣羞耻地红了脸。
泽北成平却笑了起来：“那一天真是把我们全员都吓傻了。怎么说呢，每次站在球场上的时候，你说的话总让人不敢反驳，不由自主地就按照你的指示行动了。这是你的得天独厚，由衣，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们的过错而抛弃了本来的你——你是没有错的，这一年我们的比赛成绩已经说明了一切，你会是一个优秀的经理人，不，是一个优秀的教练，请继续像那样，帮阿茂，帮你们现在的球队冲向全国吧。”
“我们会为你们应援的。”
泽北成平留下最后一句话，摆摆手，朝行政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由衣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现在迈向的，是一条终结他的棒球生涯的道路。
但也是一条让他成为一个真正懂得责任与现实的男人的道路。
于是狠了狠心，利落地转过身去，快步冲到了新田茂的面前。
……
“由、由衣？”
新田茂从走神中一抬头，就看到由衣的周身席卷着微风出现在自己面前，发梢还在半空中飘舞，咬牙切齿地艰难开口——
“给我一点勇气。”
然后朝他伸出手。
指尖朝上，微微弯曲着朝他打开的右手。是每次上场比赛前，她都会与自己互动的击掌手势。
新田茂的表情随着灿烂的心情一同亮了起来，抬手与她结结实实地击了一掌。然而由衣却把他的手从半空中一把截住，紧紧握牢。
“我会让你赢的。”她绷紧了表情，用力，用力地握住新田茂的手，一字一顿地许下诺言，“一直赢，一直赢下去。我要让你站上全国的舞台，成为日本第一的王牌投手。赢给所有人看！”
她的誓言裹挟着近乎破釜沉舟的气势，劲风扑面般颤动了新田茂的灵魂。
他愣了许久，然后更用力地回握住她的手，微笑：“嗯。我相信你。”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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