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向暖北枝寒》卿衍

4、Chapter4

　　父亲曾经对我和阿堇分别做过一个评价。
　　在他看来，“阿芷，像你这样子娴静优雅，又极有分寸涵养的女生，是很适合带去一些商业宴会的；而相应的像阿堇这样子的女生，就很不适合那些场所了，她更适合的地方，是充斥着尔虞我诈的商场。”
　　一语中的。
　　所有人都觉得我温柔，乖巧，体贴。
　　所有人都觉得阿堇孤僻，固执，古怪。
　　所有人都觉得我是最适合迹部的人。
　　所有人都觉得阿堇和迹部完全不适合。
　　就像一件衣服，当所有人都说它很适合你的时候，你一定会买下来，就算它不是你最初喜欢的那件，那也没有关系。
　　但是我后来才知道：你自己不喜欢的衣服，就算穿上去了，也总是会立刻脱下来的。
　　就像我和迹部。
　　从少年时代开始，我就几乎已经肯定，我和他终究是会在一起的。
　　但是我却不曾想过，我的以为，究竟是不是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知道迹部和阿堇交往的那天，我正巧一个人在外面闲逛。
　　那天的阳光极是耀眼潋滟，当我听到迹部在电话那头以一种掩饰不住喜悦的声音告诉我“阿芷，本大爷和阿堇已经正式交往了。”的时候，我只觉得心底腾起了一阵阵的凉意。
　　从来没有觉得，七月的阳光，竟然会是如此地让人心寒。
　　“那，恭喜你们了。”像是植物抽干了水分一般，我在良久的沉默以后，晦涩地开口道，“下次再见面的时候，记得要喊我一声姐姐啊……”
　　话还没有说完，在眼眶中氤氲了许久的水泽，早已化成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以为我不会哭的。
　　我以为我足够的坚强。
　　我以为我可以笑着祝福他们。
　　但可悲的是，那都只是我以为。
　　就像当初我以为我会和迹部在一起的一样，那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脑海中，有关于迹部和阿堇的点点滴滴，宛若水面上潋滟的波纹，一圈一圈地扩散开来。
　　那些曾经被我刻意忽略了的细节，在此刻渐渐聚焦清晰起来。
　　我想起了那年在网球场，当阿堇第一次向迹部告白的时候，迹部嘴角泛起的细小却好看的弧度。
　　我想起了那年在图书馆，当阿堇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认真地查阅着一摞厚厚的资料时，迹部不动声色地深深凝视。
　　我想起了那年在操场上，当阿堇因为低血糖而晕倒在了跑道上的时候，迹部站在看台上微拧着俊眉一脸的担忧。
　　我想起了那年在富士山，当阿堇凝视着纷纷扬扬的樱花瓣第一次露出了甜美的笑容时，迹部认真地用相机抓拍下了这一幕画面。
　　我想起了那年在会议室，当阿堇用流利的德语表述出自己对于《钟形罩》的读后感时，迹部眼底隐约流淌着的笑意。
　　……
　　突然很想笑。
　　我想我现在所面对的一切，可以算是咎由自取吧？
　　明明我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争取到迹部的爱情。
　　明明我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让自己不要陷得那么深。
　　明明我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发现迹部和阿堇之间的暧昧。
　　可我宁愿选择忽视选择不去面对，也不愿意迈出这第一步。
　　只因为那该死的矜持，只因为那该死的自以为是一厢情愿！
　　我在这场爱情的多幕剧中，就连上台的机会也没有，便已经迎来了自己的剧终。
　　我拿出了手机，无意识地按下了一连串的数字。
　　当手机那段传来了女子有些清冷的声音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给阿堇打了电话。
　　“阿堇……听说你和迹部……已经交往了？”我牵强地问道。
　　问完才发现，这个问题，根本就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迹部他刚才都已经打来了电话，摆明了事实就是两个人正在交往，不是么？
　　那么我，问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意义呢？
　　东方芷，你果然，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吧？
　　“嗯，是的。”阿堇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对着手机，轻轻地说道：“阿堇，其实，我也喜欢迹部……”
　　“从国中开始，我就一直喜欢着他……”
　　将我心里的那些永远不敢告诉迹部的话全数吐露出来以后，我捏紧了手机，心底，竟生出了一丝的期待。
　　我想，我还是很胆怯的。那些不敢亲口和迹部说出来的话，我选择告诉了我自己的妹妹。
　　其实，我也许还是期待着，阿堇会把这些转告给迹部的吧？
　　——迹部，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呵呵，从什么时候开始，连我东方芷，也变得这么恶劣起来了？
　　然而手机那端的阿堇没有任何的指责，也没有任何歇斯底里的怒斥。
　　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姐，我记得以前我问过你的，你和迹部是不是在交往，你当时说，你们只是朋友。”
　　多么平静的话语。
　　多么有杀伤力的话语。
　　是啊，是我自己告诉她：我只拿迹部当成朋友的。
　　那么，我又有什么资格来向阿堇要回迹部？
　　甚至于，迹部根本，未曾属于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