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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Chapter 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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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本可以成为取消视察的理由，不知为什么，263师倒没有上报给集团军。没准正是师长本人的安排，带着一丝小男孩谋划恶作剧的快乐。于是司令在军长陪同下抵达了巴尔瓦卡森林旁的村庄，他很不喜欢一路见到的景象，到处是邋里邋遢的脱队士兵，载满伤员和板条箱的卡车在驶离村庄，师部门口架起了榴弹炮，房间散发出难闻热气，将军和参谋看起来都几天没换衣服了。
“263师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司令见面问候师长。今天一大早，舍尔纳就来电责备他批准撤退。总是那些陈词滥调，但他又不能反驳，只好推脱自己是被迫的，都怪西克尼乌斯一个接一个的急报。话说回来，前线情况真有那么糟？
仅仅半小时后，尖利的警报哨响打断了会议。一个参谋冲进指挥室：“将军先生们！俄国人攻进村了！”
司令脸色大变。突然间，那个长着疲惫忧愁面孔的西克尼乌斯消失了。他薄嘴唇绷得紧紧的，燃烧目光扫过来客，转头喊道：“所有人拿起武器，给点颜色让他们瞧瞧！”
几分钟后，在一位军需中尉带领下，由参谋、司机、后勤和任何能开枪的人组成的应急连向森林边缘冲去，守卫师部最后一道防线。参谋长在指挥烧毁机密文件，师长来到门外，向急匆匆撤离的长官道别，他已经戴上钢盔，挎起了冲锋枪。
“巴尔瓦卡必须守住，祝您好运！”司令飞快与他握手，军长则说：“补给我会想办法！”他们催促司机发动。道路尽头的房子窜起了大火，各色信号弹满天飞，老天爷，好像都能听到“乌拉”的呐喊声了。
“今天我还有点弹药，但愿明天不要只剩铁拳！”西克尼乌斯回答。
夜色降临时，枪声平息下来。师长站在路边看他的部队返回，战斗后的村庄冒出浓烟，肮脏不堪、跌跌撞撞的官兵从面前走过，他们拖着用尽子弹的武器，就像拖着自己的尸体。最后回来的是死者，将军知道他们的名字，也知道他们来自哪里。领头的军需中尉死了，一半战斗人员伤亡，一小群血淋淋的人撤下来，阵地就是这样守住的。
厨师为还活着的人端出存货，打开酒瓶。军官们打趣彼此的尊容，为不好笑的某句话放声大笑，这是冷汗涔涔的笑声。参谋长站起来，“为我们的将军干杯！”
参谋长，勤务官，副官，每一张面孔都是陌生人，找不到一丝装甲师同僚的影子，但他总会习惯的。一点点，只能喝一点点，西克尼乌斯举起酒杯。这是风暴前的宁静，今天他的师英勇击退了每一次进攻，明天呢？
没过多久，通信员报告线路恢复了。师长推开盘子，去向上级汇报反击情况。在给军长的电话里，他直言：“我只有残破的几个团，却得对付敌人四个满编师。要想掌控形势，唯一方法是让部队撤到一条多少能负担得起的阵线。”
“我亲爱的西克尼乌斯——”军长换了个非正式口吻，“我真心建议您不要太悲观了。实话实说，舍尔纳司令对昨天的撤退非常不高兴。”
师长竭力消化暗示。从萨勒诺开始，他就一直不走运。是他真的比不过那些飞黄腾达同僚，还是一个元首的好将军不再需要本领，只需要战斗到底的狂热决心？最好是赶紧表现，到舍尔纳面前证明自己。快把士兵轰起来，驱使他们流干最后一滴血，等他把整个师送进地狱，上面就得给他一枚新勋章了。上帝啊，这些人真的非死不可吗？难道舍尔纳高不高兴比一个士兵、比千万个士兵的性命更重要？
“我坚持判断。”西克尼乌斯回答。
“那好。”军长和他商量了一阵，他们达成一致，先让部队撤到新的防线，不过得把这个村守住。援军就在路上，军长发誓，虽然他已经发誓过好几次了。
电话挂断很久后，师长还维持着原本姿势，听筒握在耳边，呆呆盯着脚下。四十六个小时了，无休止的战斗持续了多久，他就有多久没阖眼。晴朗无云的夏夜适合突袭，很快敌人又会回来，师部早晚得转移……
他身体一歪，斜斜地滑下椅子。眼急手快的副官在他倒地前扶住了，有些惊慌地弯腰打量，一旁的参谋长对勤务兵示意，轻轻把听筒从他手里抽走，放回电话。
师长已经睡着了。
*
“费迪南来了！”
这是一周以后，1944年8月9日，下午四点五十五分。德国人依然在败退中奋战，师长依然奔走在炮声中的前沿。他刚刚带着坏消息返回，正要和参谋紧急商议。
费迪南真来了！人们慌忙整理仪容，勤务兵疯子般冲过来为他擦鞋的时刻，师长甚至想起了一个流传的舍尔纳笑话。据说他的司机要随身准备三套军服，因为天亮时他是个中士，不久就会由于开太快降为列兵，等下午将军心情好，他又荣升士官了。
身材魁梧、长着一张哈巴狗面孔的舍尔纳大将降临在263师师部。师长抬起了右臂，自从7·20事件后，传统军礼被禁止了。国防军必须用纳粹礼展示他们的忠诚——对政 党和元首的忠诚。
舍尔纳粗鲁地回了礼。“263师师长就是您？”这个问题在他嘴里像一句谴责。
事情就是这样了。舍尔纳要求师长汇报作战形势，又很快将他打断。接下来那套话每个军官早已听得耳朵起茧：俄国人根本不见得有多强，士兵崩溃是因为丧失了胜利信念，他关心的是以最严厉手段维持纪律。
到某个时刻，舍尔纳轻蔑地摆摆手：
“这一回您最好拿出全部本事来确保守住阵地，如果做不到，我会让您了解后果。这个师已经养成了溜之大吉的习惯，将军，告诉您的手下，要么尽责，要么灭亡。”
就像一下子抽干空气，房间里鸦雀无声。
“必须敲打士兵，他们是在为了保卫祖国而战。信仰、忠诚和狂热，这些比武器更加重要。走散士兵应该投进惩戒营，懦夫和失败主义者就地枪 毙。”
“大将先生，我抗议！”是师长发出的声音，“我师每一个人迄今都尽职尽责，士兵活活累死在战壕里，部队力量实在到了极限！战士是人不是机器，总得给人一个小时休整。光靠敲打再也不能振作士气了！”
有一瞬间，师长本能地后悔。算了，随他去吧，无论做哪种选择，人到事后总是要后悔的。
舍尔纳哑口无言，大概很少有下级对他说出“遵命”以外的话。他绷紧粗壮的下巴，死死盯住这西克尼乌斯，想研究他是不是喝多了。他看到的是一个鱼干般瘦削的人，远远还没到老年，可是已经皱纹密布了；他还看到一群年龄各异的沉默参谋，每一张面孔都憔悴，蜡黄，沾满干涸汗水，每一张都写满震耳欲聋的反对。
舍尔纳大怒。一番训斥后，他以威胁的姿势向师长迈了一步，用他的手杖敲着掌心。“依我看，您不适合这个位子！”
师长脸色发白，依然站得笔直。舍尔纳转身就走。强大的敌军坦克还在攻击，没人有工夫议论这桩插曲。
第二天上午，军长亲自登门，带来一份舍尔纳给师长的命令。“您看看您。”他说。
师长默默看完，叫来了参谋长。“集团军群司令要求我立刻交出指挥权，新师长很快就到。”
消息让师里一片恼怒。有些年轻军官喧哗起来，要联名给最高统帅部写信，抗议这种胡乱指挥。师长制止了。他的勤务兵手忙脚乱收起行李，一边用难懂的方言嘟嘟囔囔，最后不得不停下来擦拭眼角。
西克尼乌斯一个人在他的行军床坐下，就像刚刚从梦中醒来。他想起了许多天没空拆开的信，这时他才知道，他的哥哥、小汉斯的父亲被征往西线了。另一封信出自女性的温柔手笔，她为他写满提前的生日祝愿，一直夸他是个高尚的善良的人……
过去在斯大林格勒，哪怕他的战斗群从一百辆坦克缩减到没有坦克，从几千人缩减到二十人，他的回答依然是“遵命，将军！”无条件服从决定了三十万人的命运，三十万人被他们的元首和将军判了死刑。一整个集团军覆灭了，他这样的军官没有责任吗？也许他的确被那可恶的包围圈改变了……
下午一点半，他的继任海曼上校到了。西克尼乌斯和他互相敬礼，两人都本能地向后仰去，越站越直。第一次解职是悲剧，第二次就成了闹剧。上帝作证，他们早就互相认识，他父母和海曼家甚至住在同一条街，他知道这人是一个纳粹老党员。国防军竟到了这个地步，德国竟到了这个地步。
司机和勤务兵已经等在车上，低着眼睛。他们已经跟随他一年多，经历过法国和萨勒诺，也到过他的家乡，见过他最亲近的人。他自己也到了这个地步，一个两次狼狈离开部队的师长。
“将军先生是不是回军区报道？”
他和司机同样不清楚。他感到和这支军队、这个国家一样精疲力尽了，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现在，我应该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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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西克尼乌斯离开一周后，该师一个掷弹兵团长因为新师长Hemmann不许撤退而阵亡。也在这个月，国防军公报终于点名表扬了263师这段时期的“英勇坚忍”。10月份，北方集团军群在舍尔纳带领下进入了库尔兰包围圈，直到战争结束。
2.军长和集团军司令一个月后也接连遭到解职，不过他们是关系户有好去处。
3.另一个被击垮的329师却没有受舍尔纳针对，他甚至推荐该师师长Werner Schulze“成功带领部队撤退”获得橡叶饰，因为此人有纳粹党官职。
4.本章部分对话和有具体时间的事件基本出自原档。
德军战争后期销毁了大量档案，但263师这个月的日志被苏缴获保存下来。万幸如此，否则老西被解职的原因会定格在舍尔纳评价的“不称职”，后世永远不知道真相，这真是非常奇妙的事情。
5.历史已经对舍尔纳做出了评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