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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除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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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杨朔去后,于小雪向店小二问明白了盘店事宜,本欲请店小二代为引荐。但那店小二因看她同杨斛二人相识,唯恐为她引荐,日后被这两人苛责,连连推拒,只告诉了她那店铺位置便走开了。
于小雪见贺知奉并于小朔尚在休息,便取了些盘缠,独自走了一遭。
依着店小二指引,她一路往东,路上但问起行人,不是摇头推说不知,便是面色大改不愿谈起,纵有两个老成持重之辈,也都说:“看你一个单身姑娘,去那地界儿做什么?不是耍处,别丢了性命。”她心中方信,这鬼店之名果然遍传京城。
好容易走到店小二所言杨柳子胡同,才走到巷口,便觉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于小雪心中一惊,暗自忖道:这青天白日,这胡同阴气就这样旺盛,到了夜间可想而知。这里是出了什么精怪,竟这等厉害!心中想了一回,她按下心绪,迈步走向巷内。一路过去,只见道旁人家皆关门闭户,不少人家门上贴着“此户出兑”的字样。她不禁心中又暗道:果然闹得凶悍,连左近邻舍也住不下去了。
一路走到巷底,果然见到店小二口中的食肆。只见这店铺面阔三间,门面尚新,两扇才漆的大门,倒也宽敞。于小雪走上前去,扣了扣门,只见里头声息俱无。半日,方才有一中年妇人出来开门。
只见这妇人穿着半新不旧的裙衫,头上发髻枯黄,面皮蜡渣也似,无精打采问道:“小店歇业了,不做生意。姑娘找谁?”于小雪看她这幅模样,料必是被这鬼屋折磨至如此的,当即笑道:“大娘,我听闻此店出兑,就来打听打听,敢问店老板在家么?”
那妇人听她言语,不由抬头打量了她两眼,喉咙动了动,还是说道:“进来说话罢。”一面向里头喊道:“当家的,有人来问盘店!”一面将于小雪引到堂上。
于小雪走进屋中,只见这店铺倒也宽敞明亮,桌椅并厨房家伙一应俱全,看了一回也并无异处,只是屋中阴气逼人。常人或许也还罢了,然而于小雪乃是修真人士,又是神器体质,只坐了片刻功夫,便觉一股股寒气自脚下升起。然而这股寒气却并不令人难过,包裹在身上,只让人精神为之一爽。
于小雪心中纳罕,暗自忖道:这倒分明是极好的灵气,却又怎会成了鬼屋?
心中正想时,里屋却走出一名粗布衣裤的中年汉子。这汉子也同那妇人一般,满面愁苦,憔悴非常,走上前来,抬眼将于小雪打量了一番,看她一头白发,不觉怔了怔,旋即说道:“姑娘要盘我家的店?”于小雪含笑说道:“正是,我是个外乡人,合家迁到京城,正想寻个生计。听闻大叔这里门面出兑,我就过来瞧瞧。”
那对夫妇闻言,对看了一眼,面上皆有不忍。那中年汉子便道:“姑娘,你是外乡人,大约不知道我们这儿的事。我这屋子不太平,夜里常有些不干净。你一个单身女子,我们也不来坑害你,你还是另外寻个地方罢。”那妇人在旁听着,竟掩面抽泣不已。
于小雪看在眼中,笑道:“多谢大叔关怀,这些事我来前已打听过了。我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也不怕那些个。”此言倒是出乎意料之外,那中年汉子怔了怔,连忙说道:“你年纪小,不知轻重,别在这里丢了性命。还是快些去罢!”于小雪微笑颔首道:“大叔既然挂了牌子出兑此店,又何曾顾念过那买店之人?”那汉子不觉一呆,半日才讪讪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说话倒这样噎人。也罢也罢,你既执意要买,我没有不卖的道理。只是你日后有个什么好歹,可不能推赖在我们身上。你在这里坐着,我这就去拿地契,咱们订合同。”
于小雪却笑道:“大叔,你先别急,我也没说即刻就买。”那汉子不由气结,质问道:“你这丫头,一时迫着我买,一时又说不要,到底是要怎样?!你若想寻耍子,到别处去,不要在我这里闹!”于小雪微笑道:“大叔是急着将店脱手,忘了规矩了?这买卖店铺哪有见面就成交的?你总要领我四处看看才好。”那汉子听闻,不觉老脸一红。他也是积年的买卖人,自然不会不知这出兑规矩,只是一时情急方才忘了,却被这个小女娃娃当面指摘,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当下,这汉子便领着于小雪在店中四下看了一回。
于小雪见这店铺三进三出,前堂做生意,中间隔了个天井,后面便是主家歇卧之处,两边裙房环绕,仓房、马厩、卧室、东净一应俱全。更难得的是,天井中竟还有一口出水井,当真少见。须知,这北地不比南方,地域水源不富,城里人若要吃水,或自家出城去挑,或等那挑水人上门,出钱购买,十分不便。这家房舍宽敞,又有水井,做起饭铺买卖倒极是便宜。若非她也看出这店中果然有妖气弥漫,便要认定是有人为低价买地,设计撵他们一家出门。
转了一遭下来,她也看了出来。这块地竟是个难得的聚阴地,四方阴气皆流往此地,寻常人居于此地能聚财聚运,凡事顺风顺水。若是修真人士在此,更利于修为精进,乃是一块绝佳的风水宝地。她心中暗暗呐喊:前世怎么不知这京城里竟有这样一块好地方?
打量了一圈,她便瞧出天井中一株老槐树下,鬼气缭绕,妖气氤氲,这店中闹鬼,根源只怕就在这里。
当下,她也不提起,只同那汉子回至堂上。
那汉子立即便问道:“姑娘,我这宅子如何?若不是出了这倒霉事,我是再不会卖的。五百钱已是跌破天了,若是……你若是还嫌贵……我再减点……”于小雪笑道:“我也知大叔难处,这价钱是再不敢还的了。只是问大叔一句,大叔几时搬出去?”那汉子见她应承下来,连忙说道:“你只消付了钱,我们立时就搬出去。”说毕,又恐她反悔,连忙找出地契合同,飞奔去寻当街里长来做见证。
那里长情知此地闹鬼,杀死不肯来,还是那汉子千求万求,这里长却不过情,又看是大白天,方才过来走了一遭。
当下两人将合同签订,于小雪付了五百钱,那汉子便将地契给了她。那里长见他们谈妥,忙如鬼追一般,飞奔离去,便是那汉子留他吃盏茶也不肯。临行之际,回首望着于小雪,摇头叹道:“年纪轻轻,这等想不开!”
那汉子见钱已到手,连忙回去叫妻子打点行装,自家出门雇了一辆车。原来自打这店里闹鬼,这一家子便日夜思想将店脱手,行李是一早便打下的,自无需费事。那汉子将车雇到,便同着妻子把女儿自屋里搀扶出来。于小雪见这女子不过十五六岁,正是花样之龄,却是气息奄奄,脸焦唇枯,精神萎靡,似是随时便会倒地不起。
她医术甚精,见识又广,自然一眼瞧出这是被鬼祟吸取□□所致,幸而时日尚浅,这女子年纪又轻,尚有回旋余地。不觉动了恻隐之心,便向那汉子说道:“大叔,我看这位姐姐气血耗损极重,倒也并没别的病症。你们离了这地方,好生与这姐姐调养身体,多吃些益气养血的补品,就会好起来的。”那汉子却不放在心上,他与女儿不知请了多少大夫,都不中用,这小小姑娘又怎会一眼看出症结所在,寻出治病良方?当下,他随口道了声谢,便即带着妻女乘车离去。
于小雪见他们顷刻间便走了个干净,不觉一笑,暗道:这般倒好,趁着午时日盛,把这店里的邪祟祛除了,明天就可以叫伯伯同小朔搬进来了。
她心里想着,便江门板随手扣上,走到外头街上药铺买了几钱朱砂回来。
才走到巷口,竟而迎面撞见杨朔。
杨朔见了她,也是一怔,当即关切问道:“于姑娘,你怎么在这里?你……你真要买这店铺么?”于小雪见他到此,亦是意料之外,顿了顿方才含笑答道:“不是要买,我已买下来了。”说着,便迈步向里行去。
那杨朔一呆,连忙追上前来,同她并肩而行,又道:“你怎么这样不听劝呢?这里面有……”于小雪笑着打断道:“我知道,是罗刹。”杨朔顿感诧异,看了她两眼,方才又道:“你知道?”于小雪点头道:“就在那店铺天井老槐树下头,想必是什么人埋了死胎进去。那槐树本属阴,此地又是聚阴地,那死胎煞气又重,得阴气相催,便成了鬼物。好在时日尚浅,收拾起来也不费多少手脚。”
杨朔闻言,重新审视了她一回,才又道:“看不出来,原来姑娘并非寻常女子。”
其时,二人已走至店门前,那于小雪闻言,向他回眸一笑,便即推门进店。杨朔只见她笑靥如花,呆了一呆,也走进店中。
二人进店,直奔天井而去。
到了那槐树底下,杨朔打量了一番,点头道:“姑娘说的不错,确是死胎借阴气成精。然而这地方怎会有这样一个死胎?那两口已是年过不惑之人,他家女儿亦未出阁,哪里来的死胎?”于小雪哪里知道这里头根源,只摇了摇头,先不行事,只问杨朔道:“杨将军打算如何处置?”她既知杨朔身份,称呼上便改了口。
杨朔听见这声“杨将军”,竟而有些身软骨酥之感,连忙说道:“这也不难,寻人来将树连根掘了,把死胎寻出于正午日头底下,以火焚烧,当即无事。”
于小雪闻言,却摇头道:“此刻已是正午,挖树是来不及了。若是错过午时,必然还要再等一日。这罗刹夜间妖气大涨,夜长梦多还不知生出什么变故,还是目下收拾了的好。”杨朔却道:“这树是它的根本,事到如今,这罗刹妖灵早已附在了树上。若不挖树,即便掘出死胎,那妖灵还要往别处逃窜。”于小雪只笑了笑,一字不发,也不理杨朔,将适才买来的朱砂于手心中一撮,以灵气串起,随即撒手抛向那死胎埋骨之处。只见那朱砂出身,竟成一条红绳,将地上圈出一个圆圈。朱砂落地,便听咝咝声响,渗入地下。
只听那地下一声凄厉惨叫,一道白烟自那土堆中袅袅而出,向外窜去。于小雪冷眼旁观,忽然将怀中刚换取出,双手当心一划,那钢环上燃起五簇火焰,她随手朝那白烟抛去。只见一道红光划空而过,堪堪将那白烟套住。那白烟困在其中惨叫连连,二人只闻得阵阵烈火焚烧声响。须臾功夫,那白烟已然散尽,钢环火焰散去,重回于小雪手中。
于小雪收了兵器,转头向杨朔浅浅一笑,说道:“杨将军,可以把那死胎掘出来了。”
杨朔看她动作一气呵成,祛灵初灵不过眨眼功夫,不觉傻了,呆若木鸡,一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