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Extra.终于结束的起点（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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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绿间在国中时便自作主张地预言过，佐仓贤以后会是一个酒鬼。果然不出他所料，刚满二十的佐仓便已能老练地劝酒。连雨森都在他的巧言令辞下喝了两三杯酒。酒过三巡，在场的人都有了微微的醉意，倒是只有绿间——佐仓不敢招惹的角色保持着难得的清醒。
喝醉了的人们在佐仓的建议下没轻没重地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绿间向来对这种以挖掘调侃他人隐私为乐趣的活动嗤之以鼻，这次也不例外。只是，第一个中招的竟然又是雨森。佐仓带着其他男生逼问雨森：“如果非要在我们班的男生里选一个做男朋友的话，你究竟会选谁呢？”
绿间别过头去，假装不看这场闹剧。可是，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雨森支支吾吾的声音，能够准确地想象出雨森红了脸的羞赧模样，甚至……也许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觉，感应到雨森的视线在他身上来回闪烁。
最终，佐仓他们还是没能从雨森口中追问出答案——也许，到底是雨森手指上的那枚不会说话的戒指起了用场。
饭席间刺鼻的酒气和越发庸俗的活动让绿间感到难以忍受，他寻了个借口说要去买水，想脱身出去换一口气。没想到雨森也随他一起站起了身来，道：“我也去。”
于是，两个酒席上的逃兵来到了餐厅外的自动售货机前。绿间绅士地让雨森先行购买，出乎绿间意料的是，雨森并未多想便选择了年糕小豆汤，并且转过头，温和地问绿间：“请问绿间君也喝这个吗？”
绿间还清晰地记得他们在地铁站一起喝小豆汤的场景。五年了。
他们俩一致地认同不该再回到那乌烟瘴气的餐厅，便像两个两小无猜的孩童一样，在附近广场的台阶上不顾形象地席地而坐，一起分享兀自带着温度的年糕小豆汤。绿间这才注意到雨森穿了高跟鞋，大概四五厘米的样子，脚后跟处泛着明显的红色，似乎是暂时还不能适应这由稚拙到成熟的转变。他知道，五年前的那个雨森，还没有完全长大，还没有完全成为一个他所陌生的成熟女性。
“绿间君没怎么变呢。”也许是离开了人多嘴杂的环境，又也许是酒精的催化作用。雨森拘谨的姿态这才慢慢放松下来。她唆了一口小豆汤，带着老友般怀恋的语气，对绿间说道。
“嗯，你也是。”绿间晃了晃手中的小豆汤，却没有遽然打开，“你现在也喜欢喝这个了吗？”
“是啊，自从当初绿间君请我喝过以后。”雨森笑着大大方方地承认道，“虽然新加坡那边的美食也很多，但是人在异乡为异客，还是想念故乡的美食啊。”
是因为他啊。
她喜欢这个食物，不是因为片羽飒斗，不是因为她现在的恋人，不是因为任何人，而只是因为他啊。
绿间垂下睫毛。他到底还是在她的生命里留下过印痕的，哪怕只是这么微不足道，却也足够让他感到欣喜。
“其实这一次参加聚会，一是想要见见好久不见的大家，第二还是想要和绿间君见个面。”
雨森突如其来的推心置腹让绿间手上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他抬起头，望向雨森的视线带了些不可思议，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奇妙的幻听。
“我刚刚到新加坡的时候，人生地不熟，总是出这样那样的岔子，又觉得自己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这个时候淳君，就是我的男朋友，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就像当初绿间君对我那样。”雨森微微一笑，“那段日子，我总是回想起国三时发生的那些事。那真是一段糟糕的日子呀，一点都不比在新加坡的日子差——但是，因为有绿间君的帮助，我一点都不害怕了。”雨森顿了顿，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气一样，对绿间抬起头，目光灼灼，眼中像是沉入了一整个海洋：“那时我就觉得，我应该认认真真地向绿间君好好道个谢。不是通过短信或者电子邮件，不是通过任何书面的方式，而是真真切切站在你的面前，好好地说声‘谢谢’。虽然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但是我会一直记得，是在绿间君的帮助下，我走过了那些艰难的日子，才成为了现在的我。这么多年，我都没有认真地对绿间君道过谢，我想让绿间君知道，那段日子的关照，真的是非常感谢。”
绿间垂下头，手指一直捏着那带着温度的易拉罐，却始终没有喝。等到雨森说完后，他才抬起头来。望着雨森有些绯红的脸庞，不知她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害羞。绿间眼前的世界忽然变得有些朦胧而模糊。
“没有的事，雨森，我跟你说过的，你不需要对我道谢的。”绿间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毕竟也有自己的私心。”
“哎？”
绿间抬起头，对上了雨森微微泛红、写满了疑惑的眼睛。她现在是醉、是醒？方才的话是梦、是真？绿间已不想去追究。因为到底，当那枚戒指倒影在他的眼底，他便知道，这一场漫长的单方恋情，算是彻底走到了终点。
也许，是时候亲手结束这一切了。
“雨森，我喜欢过你。”
是过去时，像一个句点，该换行了。
雨森垂下了眉毛，长久的沉默后，眼神忽然溢出了些许的悲伤与错愕。
“……绿间君，你没有告诉过我……”
“没有必要，雨森。都过去了。”绿间伸出手，想要拍一拍雨森的肩膀以示宽慰，可是，又担心这个举动太过亲昵。于己，于她，都是一种冒犯。
他的手悬在半空几秒，最终选择收回。是谁说过呢，爱就是想要触碰又收回的手。只是，绿间不确定，这份积压多年的爱是否已经在那一瞬间分崩离析、烟消云散。
她说，她的恋人，同他相似。
她说，那段艰难的日子里，是他陪伴着她，是他成就了她。
在她得知真相后，她说的不是“抱歉”，而是“你没有告诉过我”。
这一切的一切，这隐含在背后未说出口的话，都是属于他们的未来的不同可能。
如果方才她还是回答出了那个问题——那么，答案，是他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如果有平行世界的话……”绿间站起身来，手中兀自握着那罐没有动过的小豆汤，它已经泛凉，宛如逝去多时的一具骸骨。
如果那时他说出了口，如果那时她选择了秀德，如果他们在这三年中有过哪怕一丝的联系，如果，如果，如果……
如果有那样一个平行世界，他们是否会有着更多的可能。
“……什么？”雨森没有听清绿间的喃喃，询问道。
“……算了。”绿间转过头来，朝雨森摇摇头，“都是不重要的事，忘了吧，雨森。多谢。”
那已然不可能重演的故事，那根本不存在的平行时空，绿间不敢想，也不能去想。
当一切都已告落幕，再多的幻想与希冀，都只是徒劳，白白增添痛苦。
这所有永远得不到回答的问题，都将随着雨季的离开而模糊、消逝在越来越远的风景中。
所以，他应该已经不会在意，甚至也不觉得可惜。
绿间转过身去，没有回头。
这是终点，抑或是起点。绿间真太郎的未来没有雨森和奈，反之亦然。也许这才是他们应有的结局。
绿间抬起头，抿了一口已经变凉的小豆汤。
有生以来头一次，他皱了皱眉。
“真苦。”
5.
后来绿间和雨森又一前一后地回到了饭桌间，只是并不多久，雨森便接到了她恋人的电话。
有人来接她了。
雨森离开的时候，隔着玻璃窗和起哄的人群，绿间侧过头，带着些许好奇——或者可以说是嫉妒，状若无意地瞥了一眼与雨森并肩的男人。
他长得很矮，至少对绿间而言是如此，只比雨森高了一个头，大概和片羽飒斗差不多。穿着再普通不过的黑色夹克衫，头上戴着一顶可笑的黑色包头帽。一扫而过的功夫里，绿间没有看清他的五官。
然而，他却是那样自然而然地牵起了雨森的手。两个人在渐沉的夕阳里往前走去，美好得仿佛一副精心打磨的画。
绿间垂了垂睫毛，在心里，最后一次对雨森说了一句再见。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平行世界的话。
那么，也许他们的故事能够在那里继续上演吧。
绿间伸出手，第一次握起桌角的一瓶啤酒，将玻璃杯灌满，一口饮尽。
然后，巨大的倦意向绿间的眼前袭来。他从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原来如此差劲。他摇摇晃晃，头重脚轻，刚想要站起，却一头栽倒在了桌上，安静地陷入了梦境。
闹钟连续的低鸣将绿间从溺水般的梦境里唤醒。
他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凌乱的头发，伸手摸到眼镜，眼前的世界才重新变得清晰。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布置。一切都同刚才梦境中乌烟瘴气的餐厅截然不同。只是，绿间的心底里不知为何，涌起了铺天盖地的伤感。
他低下头，瞅见自己的床头柜上摆放的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和安静地卧于其中的，一枚素雅大方的戒指。与梦中的那枚一模一样。
求婚戒指？他的？
现实的记忆一点点地复苏，他想起来了一切。
身边的手机又嗡嗡叫了两声，绿间低下头，见是雨森。
“To真太郎：飞机马上就要起飞啦！七个小时后见！BY和奈”
短信后，还是和她惯常的那样，自作主张地添加了些可爱的颜文字。
绿间读罢消息，忽然伸出左手掩住嘴，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好。”他回复。
是啊，是啊。
他所在的这个“真实”的世界，竟就是梦里的他求之而不得的平行时空。
他多想告诉梦里的自己，带着点胜利者的骄傲：在这个时空里，他们，真的真的是在一起的。
西尔维娅和风雪神的故事将永不落幕。
几个小时后，绿间在成田机场接到了半年未见的雨森和奈。女生脸上洋溢着愉快的表情，肤色又被新加坡的阳光晒黑了些，将亚麻色的长发又利落地扎成了马尾。
“怎么不梳之前的那种辫子了？”绿间从雨森和奈手中接过行李箱，忍不住询问。
“哪种？公主辫？”雨森歪头问，弯起了眉眼笑，“真太郎喜欢这种？”
绿间稍稍红了脸：“哪种都好。”
雨森的笑意加深些，明亮的眼神带了些聪慧的狡黠。
“回妈妈那儿放好东西，我们怎么去同学聚会？”
“我开车载你去。”
绿间和雨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慢慢地拖着行李向前走去，那装着戒指的小盒子在他的口袋里咕咚咕咚翻滚打转，像是一个甜蜜的秘密。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千千万万种平行世界的话——
也许绿间所在的这个，并不是最好的。
但是，却是他最喜欢的。
绿间伸出手，轻轻牵住了雨森。
那样自然而然，那样恰到好处，那样理所当然。
“走吧，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Extra.终于结束的起点（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