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最上镜反派》纳兰十七

5、第 5 章

　　不管怎么样，他终究接任了广寒天宫，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从曾经的守护神，到中土世界的生灵飞升天外的最大阻碍，真是造化弄人。广寒天宫就像一个囚笼，囚禁了他的族人，让他们固守着已经偏离初衷的氏族荣耀，在这里度过漫长而无趣的一生，死后就连魂魄也不得解脱。

　　他一生一次的发晴期已经错过，此生注定不会有自己的后代。不过这样也好，他也没有兴趣像自己的父亲一样，要让自己的后代来承受这样的命运。在他活着的时候，就让他继续做这阻断了中土世界的飞升之途的恶人，在他死后，就让这一切在他手中了断，谁也不用再被这扭曲的命运所束缚。

　　伏地魔蟒的生育率在过去的千万年时光里每况愈下，不仅因为广寒天宫断绝了和外界的交流，还有一个原因则是他们体内的魔神血脉随着时间的流逝，无法避免地被冲淡。而相比之下，生活在下界的伏地魔蟒的生息繁衍则要兴盛得多，族中最德高望重的几位长老站了出来，向宫主请命，考虑从下界收`养`孩子。
　　虽然宫主已经决意要让广寒天宫毁灭在自己身后，不愿将更多的人牵扯进来，但迫于压力，还是答应了他们，派出了一支队伍，去下界搜寻适合的幼童，带回广寒天宫来。

　　这只小队由牵星殿殿主全权负责，最后没能找到合适的幼童，只带回来了十几颗没有孵化的蛋。这些蛋大多生机微弱，即使能够孵化出小蛇，也怕是活不长久，所以被它们的父母忍痛放弃，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健康的孩子身上。对他们来说，这些孵化不了的蛋比不上它们的兄弟姐妹，但对广寒天宫的人来说，这些生机微弱的蛋却是弥足珍贵，所以就把它们全都带了回来，以强盛灵力滋养，以自身生机灌注，希望能让这些蛋顺利孵化。

　　伏地魔蟒的怀孕周期十分短，只有七日，所以他们的蛋刚生下来的时候都只有拇指大小，需要贴着灵力强盛者的心口放置，以血气和灵力滋养灌注，小小的蛋就会慢慢变大。
　　短则数天，长则数月，里面的小蛇就会顶破蛋壳，孵化出来。

　　广寒天宫之上，灵力最强盛者当属宫主和他座下的十三殿主，接下来依次是副殿主，长老，普通族人。这十几颗蛋被均匀地分配了下去，刚好各殿人手一颗，而考虑到宫主的情况，可能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将自己的孩子亲自孵化，于是他们自觉地把看起来最活跃、最有生命力、最有可能孵化出小蛇的蛋留给了宫主。

　　宫主坐在白玉雕成的座椅上，修长的手指搭在扶手上，沉吟了片刻，出于他自己也不清楚的原因，他最终留下了这颗来自大自然的馈赠。从此日夜都将这颗幼小的蛋贴着心口放置，以精气滋养，连洗澡都带着进浴池。

　　一段时日过去，其他蛋都陆陆续续地破了壳，从里面孵出了虽然虚弱，但依然活泼地吐着小舌头的黑色小蛇，让所有人都感到了新生的喜悦。
　　唯独那颗最活跃、最有生命力、最可能孵化出小蛇的蛋依然没有动静，待在宫主的心口汲取着他的体温，仿佛一点也不急着出来。

　　牵星殿殿主见状，便偷偷劝说他放弃继续孵化这颗蛋，趁现在时间还短，感情不是特别深的时候放弃了，起码还不会觉得太难受，但宫主拒绝了她，依旧每日出入揣着这颗蛋。
　　终于，在三个月后的某一天，这颗特立独行的蛋也姗姗来迟地破壳了。

　　小蛇吐着信子，顶破了蛋壳从里面探出头来，身上细软的鳞片还沾着蛋液，湿漉漉的，眼睛天真懵懂地看向面前的人。它泡在水里，看着这个对自己来说有些过于高大的俊美青年，本能地向顶开了挡在前面的蛋壳，扭动着游向他，将自己小小的身体贴在了他赤`裸的胸膛上，在那熟悉的心跳和气息中彻底地放松下来，陷入了沉睡。

　　在浴池里猝不及防地见证了孵了三个多月的蛋裂开一条缝，从里面孵出来一条小蛇的全过程的宫主大人间隔了许久之后，才将自己的手轻轻地覆在了胸膛上，指尖温柔地摩挲了两下在掌下沉睡的小白蛇。

　　伏地魔蟒里可没有这样的纯白色。
　　虽然不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但他们带回来的这批蛋里，确实混进了一颗吞天噬神蟒的蛋。
　　难怪他孵了这么久，才把它孵了出来。

　　*

　　宫主的命令来得如此突然，看来是真的动了念头，想要一个属于他的后代。
　　哪怕已经错过了一生一次的发晴期，他一样敌不过伏地魔蟒的天性，想要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孩子。
　　包括牵星殿殿主在内，没人觉得他这样的想法奇怪。
　　保持着少女模样的牵星殿殿主觉得这完全正常，阿寒确实到了应该要孩子的年纪，这不仅仅是他身为伏地魔蟒的繁殖本能，也是出于要为广寒天宫培养下一代宫主做准备的考量。
　　再强大的生命也化为尘土的一天，何况还是他这种连修炼都根本不放在心上的异类呢？
　　谁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谁也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如果说广寒天宫是一座牢笼，把他们跟下界的一切隔绝，那么这张由白玉雕做的座椅就是他的牢笼，荆棘缠绕，把他束缚在其中，将他跟周围的世界彻底隔断。
　　谁也越不过那长长的白玉台阶，触摸到他的袍角，看他指尖的温度是否也像那寒玉一般刚硬冰冷。
　　她只能尽自己所能，去多为他做一些事。

　　朦胧的晨光中，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荒原上。
　　当他们来到中土世界，第一次脚踏实地的时候，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了震惊的神色，几乎在同一瞬间感到了自身力量的拔高和增长，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自己的掌心，用力地握紧。
　　这是……力量。
　　这是来自大地的……力量。
　　只有真正踩在大地上，伏地魔蟒才能够发挥出真正的力量……这原来说的都是真的。
　　仿佛只要他们还站在地上，身体里的力量就永远不会枯竭，战意也永远不会消减，这才是真正的……大地王者。

　　然而，像他们那些永远被束缚在了天宫之上，在漫长的岁月里失去了血脉里流传的力量，无法支撑自己离开广寒天宫，到下界来看上一看的族人，就大概永远不会知道，有脚下的大地给他们提供力量，是一种多么温暖、多么充实、多么奇妙的事情。
　　这让他们在兴奋中又生出了一股惆怅和失落。

　　还保持着身材娇小的少女模样的牵星殿殿主望着眼前壮阔的荒原景象，在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比起身后的这群下属来，她有很多次跑到下界来游历的机会，每一次来到这里，她都不想再回去。
　　只要脚踩在地面上，她就不想再离开。
　　这才是他们伏地魔蟒应该呆的地方，真想永远也不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天宫里去。
　　可她不能这么做。
　　他们这一族终究背负着驻守广寒天宫的使命，哪怕偶尔下来，也不能在地面上长久的停留。
　　他们献上生命，赌上荣耀，发誓要效忠的那个人还在天上。
　　他在天上等着他们，带着整个宗族的希望回来。

　　想到这里，少女忍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摇了摇头。
　　在她身后，接受完大地之力的包容和洗礼，听声音像是已经恢复了常态的英俊下属们正在感慨：“尽管长老们好像一直有劝宫主收养孩子的打算，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宫主大人竟然在长老们开口之前就提出了这件事。”
　　“是啊，还想到了要从下界选择被遗弃的幼体带回广寒天宫，而不是抱走族中本就稀少的新生儿，真不愧是是我们举族用生命效忠的人！强大又温柔，无论做什么都会顾及到他人的感受的宫主大人……”

　　是的，被遗弃的幼体。
　　伏地魔蟒的幼体不容易养活，所以牵星殿殿主机智地对这个命令进行了调整，让下属们把目光放在了那些因为格外弱小而被放弃的小蛇或者蛋上。反正救回一个不亏，救回两个是赚，这样不仅不会跟其他人起冲突，还能替不得不放弃他们的父母们减少一些心理负担，何乐而不为呢？
　　无论是在族人还是在外人面前，她都在不留余力地给常星寒镶金，替他建立威信，这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本能。所以听到属下们说的这些歌颂他的话语，她的心中还是颇为骄傲的，这毕竟也是对自己能力的一种肯定。

　　在不知真相的族人面前，那家伙能够保持着宫主的形象和威慑力，自己实在是功不可没，这有助于他更好地领导族人，带着他们脱离现在的困境。
　　人的心中只要始终有着希望，就不会放弃。
　　他们会坚定地跟随着这个白衣胜雪，孤高清傲的男人，向着所有人都茫然的未来走去，心中毫无畏惧。
　　而这摆脱困境的第一步，就由她来替他走出去！

　　少女面带笑容，从原地转过身来，看向自己的英俊下属们，开口道：“那么就让我们——”
　　待到看清眼前的画面时，声音戛然而止。
　　几个原本应该站在晨光中优雅地歌颂着他们的宫主的青年不见踪影！
　　仔细一听，他们说话的声音根本就是从她脚下传来，她的视线僵硬地朝着下方移去，看到他们英俊的脸上正带着幸福和满足的笑容，下巴齐着地面，不知什么时候全都潜到了泥土里，整个人只有头露在上方，高大挺拔的身体全都藏在了土里，正在全方位地感受着大地的拥抱！
　　见上司低下头来，几个英俊的青年顿时邀请道：“您也请一起下来吧，殿主！把自己埋在泥土里可舒服了！”

　　牵星殿殿主：“出来！立刻！马上！谁让你们钻到地底下去的？！”
　　青年们英俊的脸庞茫然着，土拨鼠似的望着她：“怎……怎么了，殿主？宫主大人在出发之前跟我们说，来到地面上以后一定要把身体藏到土里，只把头露出地面跟同族打招呼，他说伏地魔蟒都是这么做的……”
　　怎么了……难道地面上的同族，并不是都这么做的吗？
　　牵星殿殿主从牙缝里把字一个个地逼了出来：“你们……先出来。”
　　常星寒这个王八蛋……这笔账等回去他们再好好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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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宫主站在镜子前沉思：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真的信了我的话，钻到地底下去跟旁人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