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迷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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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黄海为中心，这个世界有十二个国家，内侧是柳、雁、庆、巧、奏、才、范、恭，其外是芳、戴、舜、涟，剩下的全是虚海。每个国家都配有一位王和一只麒麟，王由负责传达天意的仁兽——麒麟选出。在被黄海保护的蓬山上，麒麟结卵于常世里独一无二的舍身木，一孵出就受到了女怪和众女仙无微不至的呵护与照顾。
而在蓬山的东北方向，有一座蒿山，是五山之一。那里供奉着死者。由于有能耐越过黄海升山的人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那就是麒麟居住的蓬山，意欲在此确证自己是否有成为王的王气而为麒麟所拜伏。因此，基本不会有人或者女仙前往这样神秘而令人敬畏的地方。
珑真在蒿山住下已经有记不清的年月了。
对于不老不死的仙来说，黄海是没有时间概念的。自己出生的国家经历过些什么，发生了怎样的天灾或者人祸，她们都不得而知。或者应该说，已经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除了在蓬山肩负着照顾麒麟的神圣职责的女仙和自行选择退还仙籍返回下界的女仙以外，其他的女仙可以说是与世隔绝了。也许，多少会寂寞吧，否则又怎么会有人愿意离开这样平和安宁的世外桃源呢。
与往常一样，珑真提着一个装有清水的木桶，边上还搭着一块干净的白布。走过青绿的草地，脚下沾上了不知名的野花的香气，在山丘尽头的一座墓前，她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您是？”惬意的山风迎面吹来，少女纤细的紫色刘海轻轻飘起。
来者应声转来，从容的表情掩不住心里的一丝错愕。她淡雅一笑，向面前的女仙弯身行礼，“我是奏国的女史杨风涯，人称幽姬。今天奉主上之命拜访蓬山公，在达成使命之前想要来蒿山一看。”
听完，珑真立刻向女子拜行伏礼。“女仙珑真拜见幽姬大人，恭请安康。”
“珑真女仙请起，幽姬早已非才的公主，不必行如此大的礼。”依幽姬所言，珑真随即起身，举手投足皆十分恭敬。
“请问幽姬大人今天前来蒿山，所为何事？”
被问到的幽姬微微一怔，然后侧过身，把目光投放在没有任何篆刻的石碑之上。
“向沉睡在墓里的死者致敬。宋台辅告诉幽姬这里睡着她的朋友。”
话音落，珑真也转过身，望向这块无名的石碑。“她在这里已经睡好久了。没有□□，灵魂也湮灭了。”
“湮灭？”
“是的，湮灭…”珑真顿了顿，将木桶提到石碑旁边，用半湿的布轻轻擦拭着石碑边缘，双眼紧盯在上面，“所以这些泥土下面空无一物，非要说有什么的话，只有一根竹笛。”
幽姬仍旧迷惑，她侧起头，“梦谣女仙的死，与一千年前舍身木被烧的凶事有关吗？”
据她所知，很久很久以前，在蓬山还是被称作泰山的时候，有一天代王为了不让戴国下一代麒麟的卵果孵出，公然持剑闯入泰山，不顾途中女仙的阻拦甚至出剑伤人，在舍身木前点燃起白磷将其烧毁，代王自己也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自焚而死。因为这一件极大的凶事，天帝以为泰山一名不详，将其改为『蓬山』，而戴的国号『代』也换成『泰』。至于是什么原因导致乱王做出那样疯狂的行为，幽姬则无从得知。
“是的，碧霞玄君大人是这么说的。在乱王冲到舍身木面前时，梦谣女仙刚好在舍身木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在与乱王的一番对峙后明白到事出不妙，所以…”
“我要保护这个世界的希望，所以…决不允许你再上前一步！”
幽姬眯起眼，视线不曾离开眼下的石碑。
“梦谣女仙不是死了吗，那为什么还可以在六百年前照顾出生的宋麟？”
此时珑真起身转过来，“这是玉叶大人对梦谣作出的承诺——假以时日，以梦谣的灵魂为根源，以泥土为血肉造出一副一样的躯体。然后，使她复活。”
幽姬双眉微蹙，“这样做不是有违天理吗？而且，为什么相隔如此之久，以玄君的能力本可以更早？”
“当然，是有代价的。待宋麟选出王之日，梦谣便会真正地永远死去。”
鲜红的血迹布满全身，那些流淌到地面的部份不是被高温蒸发，就是被热风吹干。
泰山的天空此际暗日无光。四下狼藉，舍身木烧毁后的灰屑洒落一地，留下的躯干面目全非，代王的尸体同样惨不忍睹，而掉落在不远处的是戴国的宝重玉崇剑。
“这是怎么一回事？”玉叶喃喃念道，不禁眉头深锁，这时她瞥见有女仙倒在了舍身木后。“梦谣…”
“玉叶大人，代王他…舍身木…戴的，麒麟的卵果…”
泪水潸潸落下，明明连说话都无法继续下去，呼吸也越来越困难，越来越微弱，梦谣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可是，仍然有无法割舍的事物，牵挂在心上的事情依然很多很多。她还不想死。
“奏的，名君…奏的百姓，幸福…”
“因为梦谣在死前留下了遗愿，玄君想要帮她达成，便去请示西王母。而西王母应允了这个请求。”
一定是一个可悲却寄托了所有希望的愿望吧，幽姬心中感触道。
“这就是珑真知道的全部。幽姬大人，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珑真先告退。”
在女仙悄然离开后，幽姬回身并在墓前伫立了许久。她是一个遭到时间嘲谑的人，离开了故土，在异国残存，一边见证其他王朝的兴衰，一边细数日月的轮换。在早晚被遗忘的世界里，挣扎清醒。
有许多人，认识的和萍水相逢的人，包括她的兄长和挚友，无一例外地选择退还仙籍。然而这不代表他们不想活下去，只是相对于留在这世间的人而言，他们用另一种方式生存，他们只是凡人，所谓的仙籍不过是上天的额外赏赐。其实，这些自己选择了死亡的人说不定比任何人都更要珍惜生命和眼前即将流逝的事物。对于尚未能够抛开世间的存活者，自己、宋麟和采麟，还有其他的人，则是在守护的名下珍爱这个世界，以及自己拥有的与不属于自己的事物。
或许，是一种对情感羁绊的执着。所以才无论如何都想活着。
想到自己还有使命在身，幽姬微笑着，转身往骑兽的方向提步。一度经听说芳的麒麟卵果失踪不见，致使蓬山上下慌乱不已，在时隔十六年后奇迹般回归到舍身木下。是为什么呢，她很疑惑。是不是因为国家始终离不开王？可是假朝在月溪的主持下井井有条，一点都不逊色于如今的庆国，那么，是为什么呢？也许当她再活得久一点，便可以得到答案了吧。
无人的山丘恢复了如昔的沉寂。
石碑边，几株烂漫的秋英在沁心的山风中默默地，静静摇曳。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迷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