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睡神和庸医 ...
-
是钢琴旋律里的悲伤还是弹琴人的悲伤,丁满满已经不想去分辨了,轻轻的拉合玄关门,跑到另一个阳台的躺椅上,望着绚丽的万家灯火,看着这座熟悉的城市,这些高楼与高楼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以形容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这些平地而起的高楼阻挡起来的东西到底有多少呢?烟火的美丽,错落的灯光,远处纵横交错路面上的来往车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悲伤,但并不一定每个人都愿意对他人倾诉。她对着花盆拿手机狂拍她种的大蒜时,初听钢琴的声音,曾讶异过顾灵惜竟然还会这一手,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音符串连在一起时,她却反而只想一个人呆着,顺便也让顾灵惜一个人呆着,哪怕在想象中她弹琴的时候,会有泪滴跌落进那些琴键缝隙里,她也不想去安慰,她害怕撞见,假如撞见了想象中的画面,也许,不,是一定,假如撞见了想象中的画面,她的眼泪一定会被顾灵惜的眼泪勾引得奔流成河,迎着夜风倾身往防盗栏外向下看,18楼真高啊,楼底下的树这么一看就像小草一样,有的时候,人以为自己长成大树也足以参天了,看看身边的草们,嗯,我果然是棵树,而有的时候,人以为自己长成参天大树了,高处的人看看你,嗯,不过是棵草。
丁满满把重心移到自己的上半身,安静的趴在那里胡思乱想,两条腿在阳台围栏上有一下没一下的互踢,她努力让自己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拒绝去想顾灵惜此刻的心情,有时她觉得自己的确是没心没肺的,只要能不愁吃穿,不踩她的底线,怎样都不介意,她喜欢白痴附体的各种简单状态,有时她又觉得自己过于敏感,常常被她身边的人左右了情绪,再假装若无其事的各种路过,不是在车里就想好了吗?什么都不用问,什么也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继续快乐的同居着,那么,顾灵惜不说,她就应该沉默,虽然她不喜欢呆在这么冷的阳台吹夜风,但是她还能去哪里?只要回到了屋子里,她怕她忍不住还是会去问,或者也必须要问。风,吹吧,吹来吧,吹傻她吧,她恨一切耗费脑细胞的思考。
顾灵惜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到厨房冲了杯咖啡,绕到屏风后抽了一本书,惬意的坐在藤椅上,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翻开书页时不经意间的一瞥,窗帘未拉的小阳台地板上有盆水仙,顿时惊觉,她不再是独居,还有一个丁满满,如果不是那盆水仙,她居然会忘记还有一个丁满满的存在,对啊,丁满满呢?把屋内全找了一遍,人呢?走向那个大阳台,拉开随风鼓动的布帘,好大的风啊,这个家伙双脚离地,整个身体都趴悬在围栏边,居然没有回头,轻声唤了唤:“满满?”没有反应。顾灵惜走到丁满满身后,把脑袋探过去,又伸手在丁满满的脸前上下晃了晃,这是什么睡功?两手掌支撑着自己的下巴,身体倾悬在围栏上,加上这么大的风,这么冷的地方能睡着?而且还睡得叫不醒这么死?顾灵惜眨着眼睛又低声喊了几次,还是没醒,这双脚离地的睡法又不敢推摇她,怕把她摔了,大声喊吧,要是把她吓醒还是怕她摔了,只好站在风里,盯着这个神奇的睡神发呆。最好忍无可忍,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丁满满的手臂,睡神没戳醒不说,指尖却戳到毫无温度可言的冰凉。
没办法了不是,顾灵惜左侧看了看,再移到右侧看了看,最后在丁满满背后站定,还是没法下手,她两只手肘撑在围栏上,双掌又撑在自己下巴上,腹部压在围栏上,人都悬空了怎么抱?抓两边手肘用力抬起来,难以避免手肘和围栏的表面起磨擦,哪怕是轻微的也不行。抓两只手臂抱下来,这家伙一只手臂上有瘀伤。从腰上抱过去,人家整个腹部都压在围栏边上,也不知道多久了,清醒后肯定很疼,还从腰腹去勒,简直是作死。更作死的是这个睡功了得的家伙,怎么个睡法,而且还不容易弄醒,抱大腿吗?她又不像男人那么孔武有力,掌控不了平衡,不科学。顾灵惜苦恼极了,又喊了几声,睡神依旧熟睡中。睡死算了,想弃之不顾的顾灵惜愤怒得一个转身,走开两步又折了回来,虽然不是冬天,但这么个睡法,第二天肯定重感冒,还可能中途支撑不住整个人摔下来,于心不忍,趁着愤怒的大火熊熊燃烧的情况下,她决定了勒死这个作死的睡神。
两只手臂从背后圈住丁满满的腰,一用力,抱离了围栏,腹部突然狂痛的丁满满猛然惊醒,先是惊讶于自己为什么会悬离围栏,再惊讶于圈绕自己腰上的两只魔爪,在大脑还没完全清醒的状态下,第一反应就是有危险,手乱拍,脚乱蹬,一阵挣扎。看不见前后方的顾灵惜在她身后险些跌倒,把丁满满往地上一放,丁满满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她搞不清楚自己是被吓到腿软还是挂着睡太久,睡到了脚软,全身又酸又痛,又冷又累。等她大脑完全恢复正常运作时,看着正坐在躺椅上休息的顾灵惜,这才意识到,她刚才是多么不识相的挣脱出女神怀抱,缩了缩身体,牙齿磕碰了几下道:“顾,顾灵惜,这外面好冷啊。”
“你也知道冷,知道冷还挂在那里睡得那么死,你当你自己是根熏肠吗?”顾灵惜没好气的回道。
“不好意思啊,我是有点儿脂肪含量的。”
顾灵惜瞬间笑喷了,她实在没法忍住爆笑的冲动,这作死的睡神,坐在地上一本正经的捏着自己腰上的赘肉,还这么一本正经的回答她怒火冲天的话,丁满满,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特别?丁满满抬头看着早已笑得风中凌乱的顾灵惜,嘴一咧,嘿嘿,嘿嘿的跟着傻笑。顾灵惜好不容易止住笑,一看向那张傻笑的脸,忍不住又笑开了:“走啦,刚冒充完熏肠又想冒充吸尘器么,这地板还真不是很干净。”丁满满原地不动的坐着道:“你以为我不想走啊,全身酸痛加无力,起不来了都。”顾灵惜搓了搓手掌,蹲下身重新抱起她道:“再不回里面,真怕你感冒啊。”
丁满满心跳瞬间加速,一阵面红耳赤,乖乖的把脸藏到顾灵惜的肩膀上,又开始无限意淫,还以为失去了第一个抱抱就不会有第二个抱抱了,万万没想到,哇哈哈,正面的,正面的有木有,然后她的腿在顾灵惜迈步的时候和顾灵惜的腿总碰在一起,考虑到女神跨步的人身安全问题,不,是两个人共同的人身安全问题,于是默默的我分,我分,勾挂住,哇哈哈,臀部,臀部有木有,虽然这次的挂法比较让人羞涩,但是真的和邪恶无关,和安全有关。闭上眼睛默默闻着阵阵清香,也不知道是头发香还是身体香,心跳突突突的狂加速中。
“满满?”又没有反应,顾灵惜喊道:“满满,你又睡着了吗?”
“啊,嗯,没。”丁满满迅速把双腿一收,竟然直接踩在了床上,看也不看顾灵惜一眼,掀被子,钻被窝,整个人都钻进去。顾灵惜眼尖:“你脸怎么那么红?我看看。”被角被掀,额头被贴上手背,顾灵惜又道:“好烫,是不是好冷?你等着啊。”被窝里那个无病`呻`吟的家伙,默默探出了头,目送女神离开,然后被加盖了一床被子,量体温,喝感冒冲剂,再被包裹得像条虫子,平视着天花板,嘴里感叹道:“好温暖,好幸福啊。”
“好好睡一觉,明天要是不退烧,就去医院打针。”顾灵惜看着那张脸慢慢收拢起陶醉的神态,垮了下来,在心里一阵暗笑,她又道:“晚安,满满。”
“顾灵惜,不要走,再陪陪我嘛。”
顾灵惜立在床边不动,丁满满又道:“以前我一生病躺床上,我妈都会一直陪着我,等我睡着才离开。”这叫什么话?她有人家妈妈那么大年纪么?愤怒,甩下一句:“我又不是你妈。”抬腿走人。身后飘来一句:“嗯,但是你和我妈妈一样,都有一颗柔软的心。”顾灵惜不知道,丁满满话中柔软后面的又爱我三个字被悄悄的抹去了,默立良久,转身:“感觉怪怪的,别拿我和你妈做对比,行吗?”
丁满满眼珠骨碌碌的转了几圈后,点了点头:“行,只要你留在这里陪陪我就行。”
顾灵惜走回床边,坐下,被窝里的丁满满又道:“我生病了,我现在是各种需要被照顾的病人。”
“不如现在去挂个急诊,打一针,把你丢医院里睡一夜吧,里面的护士姐姐会各种照顾你。”
“不要,你不就是专治感冒的庸医吗?不用打针就能医好。”丁满满从被窝的中间伸出一个手掌来。
“干嘛?”顾灵惜一记白眼飘去。
“牵着我的手,我要保证我睡着之前,你不会走。”
顾灵惜盯着那个手掌,伸出手去,握住:“你应该学着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样,睡吧,晚安,睡神。”
“好吧,晚安,庸医。”丁满满开心的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