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手天下》兰陵妖月

54、第十四章*秀手

　　虽言明不能大肆操办，但这一年的除夕之夜，锦惜感受到的仍是前所未有的热闹。此时的皇宫不比当初时她离宫的摸样，后宫妃子们在家宴上争奇斗艳表演了各种拿手技艺，只为求帝王不经意间的一瞟。

　　锦惜认真的看完了每一场表演，而笑容却渐渐的有些落寞。她看着那些或弹琴、或歌唱、或跳舞的女子，忍不住的想，如果当初她没有进宫，而是和父母一起生活，她会不会就像那些表演的女子一样，弹出美妙的琴音，唱出动人的曲子，舞出美丽的舞蹈，只为博自己的丈夫一笑呢？

　　她抬起的双手，看了看那纤长如葱根的嫩白手指。

　　景皓注意到她的动作，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锦惜摇摇头，无言的放下了手。

　　景皓一把握住她的手，稍用力的捏了捏，然后微笑道“可是累了？朕陪你回宫吧。”

　　锦惜摇摇头，强笑道“皇上还是坐着吧，臣妾自个儿回去就成了，这曲儿是为皇上而唱，皇上走了算怎么回事。”

　　景皓愣了愣，眼里放出一种奇异的色彩，他看了看台上正弹琵琶唱小曲儿的妃子，然后突然靠近锦惜，在她的耳边带着笑意问道“你醋了？”

　　锦惜愣了愣，不知他是怎么想到这上面去的，但他温热的呼吸喷到她的耳垂上让她不能思考，只得侧了侧头，脸上有些发热。

　　景皓压抑住心里的喜悦，又捏了捏她的手，然后便让人准备着回凤栖宫了。

　　凤栖宫内，锦惜沐了浴、换回了常服后，见景皓还在这儿不由有些惊讶。

　　踌躇了许久，锦惜见他仍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得出声撵人了。“时候不早了，臣妾想歇下了，皇上请回吧！”

　　景皓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状是漫不经心的问道“今儿个可是除夕，皇后不留朕么？”

　　他说的这样直白，倒让锦惜有些无所适从，脸上不由燥了。她忍下羞意，略带踌躇道“皇上不是说…不勉强…”

　　景皓挑了挑眉，一脸真诚的道“朕不勉强，朕只是为你考虑罢了。按惯例除夕、初一、初二这三天，帝后是要同寝的。今夜朕若走了，明日皇后失宠的传闻怕是要传遍皇宫了。”

　　锦惜一愣，显然是把这茬儿给忘了，除了这三天外，还有每月的初一都是帝后同寝日，之前因为种种原因，所以一直没有实行过，所以锦惜便忘了。沉默了一下，她终是道“处在这个位置，臣妾早有这个觉悟，皇上不必怜惜着臣妾。”

　　这不是客套话，而是事实。自锦惜九岁入宫以来，不管是坊间还是宫里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便没有少过，她的存在本就是“传说”又何必怕人“传说”呢。

　　景皓没想到锦惜态度这么坚决，也不好意思再留下去了，只好站起来道“你真的想好了？那…朕便走了！”

　　“等等。”

　　景皓欣喜的停住脚步，等待她的下文。

　　而锦惜犹豫了一下，终是开口道“熙安母后身前待臣妾如女，臣妾也敬她如母。如今她去了，臣妾想着是不是将她的身后事办好些，也不必太铺张，只要将超度的法事延长至九九八十一天便成了，这样她老人家的灵魂也算得到安息了。”

　　按原定日期，元宵节过后，慧绝便要离宫了，在这之前，锦惜没有把握能真的能查出事情的原委，而她又不想让慧绝失望，因而只得求景皓将他留在宫中的时间延长了。

　　景皓闻言，沉默的看了锦惜一阵，眼中有些意味不明的东西，看的锦惜的心都有些发慌时，他才说了一个“好”字，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景皓在玉蔺姑姑、夏蝉等人的叹息中离去了，她们望着自家的娘娘，连奉劝的力气都没了，只得早早的安置她睡了。

　　而这一夜的锦惜并没有一个好的睡眠，她不停的做着梦，梦中只有反复出现的几个片段。

　　娘亲坐在床头，动作熟练的绣着锦帕上的并蒂莲花，她的神态安详，姿态优美，一双如玉的手在锦帕上如跳舞般动作着，看得她都痴了。娘亲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锦帕看，于是笑道“惜儿也喜欢刺绣吗？等你长大了，娘亲教你，你的手指修长、细白，绣起花来的动作一定比娘亲好看。”

　　倚梦小筑的院中，一曲终了，爹爹拉过她的小手，一脸慈爱的拍拍她的手“等你再大一些，爹爹便教你弹琴。咱们家惜儿的手指这般修长好看，最适合弹琴了，长大以后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公子哥。”

　　御案前，眉目如画的他在她身后握住了她的手，一同在雪白的宣纸上用朱笔写了鲜艳如血的“天下”二字。他在她耳边浅笑道“惜儿这般美丽动人的手，自是不必去侍弄女红、琴弦、菜肴之类的东西，那些都是寻常女子所要学的。朕的惜儿，紧握的应该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清晨锦惜起床时，发现泪水湿了一大片枕帕，她无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脸，脑中一片混乱。

　　她竟在梦中留了一夜的泪么？

　　第二日晨省，众妃的神情果然都有些古怪，都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什么。见锦惜眼波扫过来，便又立刻噤了声。

　　锦惜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她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喝着茶。或许是她表现的太悠闲了，玉妃忍不住问道“娘娘近来身子没有什么不适吧？昨晚…睡得好吗？”

　　锦惜呷了一口茶，看了一眼玉妃道“本宫身子挺好的，劳烦你记挂了。”

　　“娘娘是后宫之主，自当要好好保重。”玉妃看着锦惜眼下掩不住的青影，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笑容越发的美丽了。

　　原来皇上没有留宿凤栖宫，不是因为皇后娘娘身体抱恙，那么真的是因为……

　　初一初二晚，皇上依旧没有留宿凤栖宫，这是罔顾祖制的大事，并非当年皇帝年幼的情况可比，因而初三便有朝臣上奏折劝解皇上稳固中宫后位了，但皆被景皓留中不发。

　　这样一来，皇后失宠的流言便更加让人确信了。

　　元宵节这日，锦惜在前往宁安宫的路上，恰巧碰到了同样去宁安宫的秦桑儿，两人便结伴而行，锦惜这才知道在她离宫的这四年期间，秦桑儿和莞姗竟成了闺中密友。

　　秦桑儿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她性格有些内向，不善与人交往，在宫中并没有什么朋友。而且景皓对那件事，心里存了芥蒂，连带迁怒到了秦桑儿身上，只要看见她便会想起来，故而也不怎么待见她，四年过去，景皓不仅少有临幸她，连位分都仍是四年的锦惜封的贵人。

　　对于秦桑儿，锦惜心中是有愧的，当年若不是她…她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所以此时有机会和她闲聊，锦惜便存了亲近之意，让她常来凤栖宫玩。

　　秦桑儿初时还是怯怯的，但在锦惜的特意亲近下，渐渐也就放开了，锦惜便发现，她其实是一个心思缜密的女子。

　　两人正走在御花园里，突然听见假山的背后传来了人声，刚好提及了“皇后”二字，两人便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步子。

　　锦惜从假山的缝隙往里看了看，却是玉妃带了几个另几位妃嫔搭了桌椅在此处惬意的晒太阳。

　　一个着黄色稠衣略显老气，锦惜并没有什么印象的女子，剥了一颗瓜子儿，带着讽刺道“皇后回来都两个月了，皇上硬是一次凤栖宫都没留过，这留言的真假还用问么？”

　　另一位姿色平平女子一副愁苦状道“不会吧，臣妾见平日里皇上与皇后相处和谐，并无什么矛盾的样子啊。怎么就失宠了呢？”

　　“失宠？”玉妃嘴边嵌了一抹美艳的冷笑。“皇后娘娘怎么可能失宠了？”她斜睨了她们一眼，显得越发美艳了“一个从没得过宠爱的女人怎么会有‘失宠’一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黄衣女子不解的问道。

　　玉妃悠闲的剥了颗金瓜子儿，淡淡道“说不定，咱们的皇后娘娘现在还是处子之身了…哈哈…”

　　秦桑儿闻言，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她看了锦惜的脸色一眼，然后低声道“她们怎么可以这么说了？”

　　锦惜没有应声。

　　而夏蝉却涨红了脸，一副又可气又疑惑的样子，压抑着怒气道“她们是怎么知道的？”

　　秦桑儿闻言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惊异的望着锦惜道“这…这竟然是真的？”

　　夏蝉自知说漏了嘴，脸涨的更红了。

　　锦惜安抚的对秦桑儿一笑，带着她们离开了这里。

　　后来，她们还是没去成宁安宫，因为走到半道上锦惜便被莫德海劫去了龙熙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