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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八章*赌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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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景皓过来时,看到跪在门口的冷若,并不惊讶,只是顿了一下脚步,然后才进了屋子。
宫变以后,随着苏靖的身份真相大白,唐婉凝也因和晋王一党有勾结,被打入了冷宫,景皓和锦惜之间尽释前嫌,一切又好像回到了原点。
但景皓却觉得,应该有什么不一样才对。
因而不管这段时间他有多忙,晚膳必定是赶到凤栖宫和锦惜一起用的。
但是,他始终没有等到他想听的那句话。
今日,他来的略早,还没到用膳的时间。因而一进门便看见锦惜着一袭白兰金丝勾边长裙,正在书架旁整理书籍。
景皓少见她脱下皇后的正装,穿的如此家常,因而一进门便微微发愣,直到锦惜踮起脚把手里的书往书架上放时才走到她身边,帮她把手里的书放到顶层的格子,然后道“这些事让夏蝉、冷若来便好了,你何必亲自动手了?”
锦惜微微一怔,看着景皓的背影,突然惊觉,景皓竟然比她还高出了不少来。惊讶过后,锦惜便淡淡的笑了,心里满是欣慰,居然生出了一种“吾家少年初长成”的感觉。
景皓回过头,看见她的微笑,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锦惜摇摇头,这时才想起来还没行礼,忙盈盈一拜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景皓拉她不及,只得受了这礼,假意嗔怒道“何必如此见外!”
锦惜也不与他争论,只是一边理书,一边问道“今儿个怎么这么早,朝堂终于稳定下来吗?”
景皓心里极其不愿与锦惜再议论朝政的事,因而只是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然后不等锦惜再问,他仿佛想起什么似得,突然道“对了,冷若犯了什么错,怎么跪在门外?”
锦惜抬眼看了他一下,然后又垂下了眼睑,沉默了一会儿才缓声道“臣妾想将她调去做御前使女,她抗旨不尊。”
景皓惊了一下,心里莫名有些不安,顿了顿才道“怎么突然这么安排?她伺候你不挺好的吗!我那里有芷柔帮衬着,足矣。”
“那个位置总不能一直空着,冷若心思缜密,是臣妾信得过的人,这样…”她放下了手中的书,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望着他的眼睛道“这样,臣妾就算离去,也会放心了。”
景皓的身子一震,不敢置信的望着锦惜。但很快,他又镇定了下来,强笑道“锦惜姐你要去哪里啊?就算去行宫别院,左右也不过那么几天,你对我就那么不相信么?害怕我出乱子,还留下冷若监督我?”
锦惜摇摇头,残忍又坚决的道“不是行宫别院,而是普惠寺。也不是几天,而是五年。”
景皓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继续强撑道“你别骗我了,去普惠寺上香不过一个来月的路程,哪里用得着五年!”
锦惜张了张嘴,还没说话,景皓已经打断她道“好了,你不用拿我开玩笑了,我一个字都不信。”他恍惚的往外走,边走便道“我要走了,今晚不在这用晚膳了。”
“母后已经答应,七日后臣妾便出发了!”
景皓猛然转过身子,快步走到锦惜面前,用力抓住她的肩膀,怒道“你为何总是这样,连些许希望都吝啬给我!”
锦惜皱了皱眉,但并没有甩开他的手,而是认真道“皇上现在才掌权,臣妾留在宫中并不能帮你什么不说,而且还会成为你的阻碍。过去几年,臣妾毕竟积了些威望,朝臣们摸不清现状,必然事事会看臣妾的态度行事,如果皇上不能下定决心废了臣妾,那么离开…是臣妾最好的选择。”这些虽说锦惜的推脱之词,但句句都是事实。
景皓面上一白,嘴唇蠕动了数次才道“我不在乎。”
锦惜对他温柔的笑了笑“臣妾知道,皇上是舍不得。可成大事者怎可儿女情长?”
景皓听过了她太多的劝说了,她何曾真正明白过他。
于是他放开握着她肩膀的手,打断她的话苦涩道“你真的知道吗?”
锦惜望着景皓黯然的神色,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像从前那般,用冠冕堂皇的道理对景皓循循善诱了。她叹口气,终于扯开了这层自他们成亲以来,她就刻意制造的属于君臣之间的隔膜。
“一个人哪能真正明白另一个人了,只看你愿不愿把心掏出来给别人看罢了。”
她终于明白,景皓已经长大了,她已经不能轻易左右他的意志了。
这样其实很好。
但锦惜心里莫名的有些怅然若失。
景皓闻言却是更惨然的笑了笑,他直直的望着她道“倘若你掏出心别人却不屑一顾怎么办?”
他眼里承载了太多锦惜看不懂的东西,锦惜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慌,忍不住别开了眼。
“你说该怎么办了?”景皓像一个执着的要着答案的孩子,他往她面前走了几步,执拗的不肯松口。
锦惜皱皱眉,突然醒悟过来,他们似乎跑题了。于是冷下脸来道“皇上有空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把江山治理好!”
景皓一怔,似乎不明白她怎么又变回了那个凛然不可犯的皇后娘娘了。不过他不再是那个傻傻的男孩了,于是他轻笑一声道“你这么急于谈政事是因为你心慌吧?你用这一招糊弄了我这么多年还不够么?苏锦惜,你到底要逃避到什么时候了!”
锦惜心里一震,带着点不敢置信的目光望着景皓,她竟不知道他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
然而,他的话是对的,这些年她的确做出一副皇后的姿态,在景皓面前开口闭口都是国事,为的就是逃避这出在她看来近乎荒唐的婚事。
但她怎么也没想有一天景皓居然会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而且还将她的伪装,毫不留情的撕去。
她何尝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只不过故意装作不懂的样子。罢了,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吧,索性就今天说个清楚吧。
锦惜理了理情绪,她望着景皓叹了口气道“既然都到这个份上了,我们摊开来说吧。”
景皓没有答话,而是静静的望着她,等待后文。
锦惜叹口,望着他意味深长的道“先皇当初之所以赐婚于你我,不过是想我以皇后之尊,名正言顺的辅佐你罢了,如今你已长大,可以独当一面…”
“不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你不是我的长辈!”他打断她的话,倔强的别过脸道。
锦惜愣了愣,然后叹了口气,走到他的面前,扳过他的脸道“你说的对!没有哪一对夫妻是像我们这样的!我们根本就走不下去!”
景皓蓦然红了眼睛,突然觉得有无尽的悲凉朝他涌来,他们是最不像夫妻的夫妻。景皓伸手一把抱住了锦惜,将头埋在了她的头发脖颈处。
锦惜身子一僵,但随即又软了下来,像姐姐一样拍着他的背。
景皓因她难得的温柔越发觉得难过和委屈,很快锦惜便感觉到了一种温热的液体。
她的手一僵,心里升起了不舍,正待说些什么,但景皓,已经平复了情绪,定定的盯着她的眼睛道“你不会回来了,对吧!”
锦惜心里一惊,发现他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原来,他一直都是懂得的,只是不愿承认罢了。他明白她的不情愿,她的抗拒。
沉吟了半响,锦惜终是不愿太残忍,她望着他道“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若是在我离开的这五年内,你能将大历治理的井井有条,创造一个盛世。那么五年之后,你便来普惠寺接我吧。或许那时我会愿意试试看,接受你。”
景皓眼睛一亮,喜道“当真?”
“嗯。”锦惜点了点头。
“可是…”景皓的眼神又暗了下来,望着窗外无边的长夜,喃喃道“五年好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