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手天下》兰陵妖月

38、第三十七章*冷若

　　亭子里的苏静并没有发现自己被两个小姑娘议论了一番，对锦惜扬了扬眉道“你真的这么决定了么？”

　　锦惜面前写了一半的宣纸上蓦然出现了一滴墨汁，她叹口气，重新换了一张。

　　“我们不是已经商量好了么？”锦惜重新拿起笔，轻描淡写的道。

　　随着一声脆响，苏静再次磕开了一颗瓜子儿，她挑挑眉道“我只是想让你考虑清楚，并不是所有的事，你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锦惜低垂着眉目，专心于写字上，没有答话。

　　苏静无奈的耸耸肩道“那好吧，我会去西北安排好一切。”

　　锦惜突然笑了，斜睨了她一眼道“瞧你那副不情愿的样子！真害怕我去西北赖上你了？”

　　苏静也笑道“可不是吗！现在没俸禄了，我自己都养不活自己了！”

　　锦惜无奈道“那没办法！谁叫我只有你可以依靠。”

　　锦惜明白，除去皇后这个头衔，她将真的什么都不是了！可那又有什么关系了？

　　她深嗅一口气，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可是，你真的可以一走了之吗？皇上、太后、朝臣、百姓的悠悠众口，你要怎么堵住了？”苏静似乎见不得锦惜高兴，忙不迭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锦惜停了笔，自信一笑道“东太后巴不得我走，西太后不怎么理事，就算心里不同意，也不会说什么；而百姓、朝臣要的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至于皇上…”她顿了顿，然后轻描淡写道“他是明理的，不会多做干涉。”

　　苏靖不以为然的耸耸肩。

　　锦惜也没再解释。

　　******

　　宫变后不过二十来天，大历便又迎来了新年。虽然这一年新年的喜庆气氛，因杀戮被冲淡了不少，但却是锦惜这么多年来过的最舒心的一年。

　　过完元宵后的一日早晨，锦惜破天荒去了宁寿宫晨省。然后一直待到了中午，她才在东太后的满脸笑意中，走了出来。

　　回了凤栖宫，憋了一上午的夏蝉终于忍不住问道“娘娘，你真的要去普惠寺修行啊？”

　　自从真正脱手朝政后，锦惜的耐性好了很多，她听了夏蝉的话也不恼，只是坐在梳妆台前道“什么修行啊！剪了头发做姑子才叫修行！今日本宫和太后娘娘的话你也听见了，是祭奠历代先皇为大历祈福！”

　　冷若奉了茶水进来，闻言一愣，然后不动声色的放慢了泡茶的速度。

　　“可是，要五年之久，这不是修行是什么？”夏蝉有些慌张道。

　　离宫五年对于一个后宫女人来说，就是被遗忘啊！后宫从来就不缺女子，每一年都有后起之秀在后宫崭露头角，不要说五年，就是怀个孕就被遗忘的女子，在历朝历代都比比皆是。再说，哪个女子的青春年华经得起这般蹉跎！

　　锦惜瞟了冷若一眼，然后状似不经意的道“你不愿出宫就算了，本宫可以让冷若替你去。”

　　冷若泡茶的手一抖，“啪”一声，杯子滑落在地上，碎了。

　　但此时的她已经顾不上去管杯子了，只红着眼睛跪在了锦惜面前问道“娘娘，你不带冷若去吗？”

　　锦惜看了她一眼道“方才你也听见了，此次出宫不是去享福的，而且要五年之久，所以本宫只打算带夏蝉和玉蔺姑姑去。如果夏蝉不愿和你换的话，那么便是你留在宫中。”

　　冷若为难的咬了咬下唇，她与夏蝉共侍一主已近四年了，而且平日又情同姐妹，如何不知她所想。她虽嘴上对锦惜出宫抱怨多多，但那都是站在锦惜立场上为锦惜不值，如果真的要她选，她是毫不犹豫也会选择跟着锦惜身边的。

　　“娘娘就不能多带一个奴婢吗？”

　　锦惜似料到她有这一问，于是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冷若闻言，脸色瞬间煞白，泪珠子已经开始不住的往下掉。她含着哭腔道“是…冷若…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锦惜看着她那副我见犹怜的摸样，终是不忍心，安慰道“不是你做错了什么，而是…”她叹了口气，心里也添了一些离别的愁绪。

　　冷若虽是她当了皇后才跟着她的，比不得夏蝉在她身边呆的久，但是论起她的忠心和办事能力，比之夏蝉，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而且冷若为人务实，比之夏蝉多了一分谨慎，少了一份聒噪，因而锦惜对于她的信任也是显而易见的，什么事都喜欢让她去做。

　　此时说到离别，纵使锦惜向来不喜形于色，也不免露了一分怅然。

　　“而是，本宫另有任务交给你。”

　　冷若性子虽冷淡了些，但偏有些执拗，如果拿别的什么宫外凄苦不适合她的话来搪塞她，定然会让她更加决心跟着去，于是锦惜只好选择说实话。

　　听到任务，冷若果然停止了哭泣，抬头不解的望着锦惜道“什么任务呀？”

　　锦惜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方道“你在本宫身边多年，论起办事能力和对朝廷的了解，你是不亚于芷柔的…”

　　“娘娘想说什么？”冷若猛然睁大了眼望着锦惜，警觉的打断了她的话。

　　锦惜顿了顿，终是道“你我二人已是多年主仆，本宫就不兜圈子了。你知道皇上才初掌权力，定有多方不顺，本宫不在他身边，所以希望你能在一旁辅助他。如此本宫就算不在宫中，也算安心了。”

　　冷若怔住了，半天没有言语。

　　锦惜看了她一眼，接着道“过几日，本宫会让皇上下旨，封你为正四品御前使女。”

　　“为什么是奴婢，夏蝉不行吗？”冷若闻言，又红了眼圈。

　　锦惜转头看了夏蝉一眼，见她神色也紧张起来，不由有些欣慰。她对冷若道“本宫知道你舍不得离开本宫，可是这件事非你莫属。夏蝉…的性子冲动了些，做事不如你妥帖，实在不适合留在宫中。”

　　夏蝉闻言脸上露出报赫的神情，但眼里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奴婢不愿！”冷若突然檫干了脸上的泪水，神情倔强道。

　　锦惜见此不由心里发急，她最怕的便是冷若犯了倔脾气。

　　沉默了半响，锦惜终于失了耐性，怒声道“你知道本宫的性子，从来说一不二。本宫这不是在问你意见，而是告诉你这个事实。你愿也罢，不愿也罢，本宫其实都不在乎！”

　　冷若脸上顿时失了血色，眼中也露出惊惧。然而就在夏蝉以为她要妥协时，冷若却咬了咬下唇，坚决道“娘娘不答应，奴婢便长跪不起。”

　　锦惜闻言，更是怒不可遏，当即便冷笑道“好啊，还会威胁起本宫来了！你愿跪，便滚出去跪，莫要跪在这里碍了本宫的眼！”话罢，便凤袍一抖，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冷若也是个倔强的性子，当下便走出去，跪在了门外。

　　锦惜在她出门的那一刻转过了身，望着她的背影，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夏蝉却是看了看冷若的方向，又看了看锦惜，也不知道该先劝谁。

　　冷若这一跪，便从中午跪到了晚上。锦惜不发话，她也不愿自己起来，便这么僵着了，倒是为难的夏蝉和玉蔺姑姑两头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