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手天下》兰陵妖月

100、第十章困局

　　当天夜里，缉查司回禀，御膳房总管太监陆河蒙畏罪自杀，留下一封书信，详细交代了皇后命他下药的全部过程，而玉妃宫里抓住的奸细宫女玉钗，也一口咬定是皇后让她下药并且监视玉夫人的。

　　此消息一出不仅后宫人心惶惶，前朝也是朝野震荡，群臣议论纷纷。

　　第二天早朝，朝堂迅速分为两派，一派官员站出来叩请皇上废后，一派官员则表示不赞同。

　　就在两派官员吵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刑部尚书站出来又说出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

　　据调查，礼部尚书魏文远在以皇后有疾，不宜再任皇后为由，上书奏请废后，不久便被皇后派出杀手谋杀。

　　此言一出，原本不赞同废后的那一派人中，又有一半以上的倒入支持废后的官员阵营。

　　最后的结果是，朝中官员有三分之二下跪请求皇上废后。

　　自古以来，废后这种事，皇帝提出来那是“始乱终弃”，由大臣提出来却叫“为君分忧”，况且现在的确是皇后德行有亏。

　　当年锦惜执政的时候并没有特意培养心腹，但还是有一批人受过她的知遇之恩，也有一些人被她的才情所折服，所以就算昨日传出那样的事，朝中还是有一半人是支持她的。

　　但刑部尚书的话一出，结果就不一样了。皇后谋害宫妃，最多是拈酸吃醋的行为，只能算德行有亏，要废要立主要还是要看皇上。但谋杀朝廷命宫的行为就不一样了，那就是排除异己，是在干政了！这是原则问题，就算是曾经垂帘听政的皇后娘娘也不行！

　　而且，谁知道下一个被谋杀的人不会是自己了？所以这后必须废！

　　能在天子脚下谋得一官半职的人都不会是傻子，后宫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他们其实并不在乎真相。不管是皇后谋害妃嫔，还是玉夫人诬陷皇后，其实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后和玉夫人谁更有胜算，谁才真正适合当皇后。

　　苏锦惜？

　　她自然是好的！不论这件事的真假，从德行和威望上来看她都是历代皇后中最好的。

　　但她却有三个致命的缺点，一是无子，二是身有疾病，三是没有家族支撑。

　　第一点都还好，反正皇帝正年轻，其他妃子也没有孩子，但是没有眼睛的皇后，就是摆着的一个有瑕疵的花瓶，只能惹人发笑罢了。

　　更要命的是，这个花瓶还没有支撑它的台子。

　　朝臣们虽然普遍反感外戚，但没有家族支撑的皇后就是一朵没有根的浮萍，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是孤军奋战，所以历代的皇后才大多出自于世家大族。当初熙慈太后在宫中无立足之地，除了和她本人谋略不足有关外，家族力量不强也占很大因素。

　　但今时不同往日，胡家已经渐渐站起来了，虽根基仍旧不稳，但比起孑然一身的皇后娘娘，有太后和胡氏一族撑腰的玉夫人要强太多太多了。而且，朝中大臣们私心里还有另一层考虑…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可现在他们的小辫子被别人抓住手里，哪能不有顾忌！

　　所以，站队的时候就不得不谨慎考虑了。

　　面对悠悠众口，景皓也犯了难，他不能任性而为之，那样即使他用皇帝的权力压下了这件事，锦惜恐怕也不会接受。但真正要解决这件事，又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到的，所以最后他只得顶着压力，强行压下这件事，容后再议。

　　朝罢过后，景皓便了遣退了身边服侍的人，叫来了影青和景珉。不管他有多么自信身边的人绝不会背叛他，但他还是隐约嗅到了不安分的气息。

　　殿门一闭，影青便报告道“根据皇上指示，卑职彻查了这阵子与国舅交往密切的官员。发现他们要么仿佛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国舅手里不得不唯他命是从，要么则是国舅投其所好被拉拢了过来。”

　　景珉笑了笑道“那这胡国舅可算是通了天了，这么多的官员居然都被他拿住了软肋，这样的手笔，不在官场混个七八年，再生个七窍玲珑心，是拿不出来的。”

　　景皓皱皱眉道“舅舅这人朕了解，这绝对不会是他能办到的，他身后必有高人。”

　　景珉挑挑眉吐了一个名字。

　　景皓摇摇头“不会是她，胡沁莲在后宫中是算的上心思缜密，之前倒是朕小瞧了她。可是她越不过这层层高墙，将手伸到前朝去。不过…这件事和她甚至是太后都脱不了干系倒是真的！”

　　说着他如炬般的目光射向了影青。

　　影青腿一软，跪下来请罪道“此事确实是卑职失职。”胡沁莲谋划这一切不会毫无动作，但负责宫内一切警卫与报告一切风吹草动的他竟然没有收到任何风声，这不得不算是严重的失职。

　　影青心里其实也很疑惑，他对自己的布置和安排是相当自信的，他在景皓的示意下，在宫中织下了一张密集的网。虽不敢说宫中之人每天说过什么话他都能清清楚楚知道，但有任何风吹草动都是逃不出他眼皮的。玉夫人究竟要有怎样通天的本领，才能巧妙的躲过他布下的所有眼线，悄无声息的与外界取得联系，他怎么也想不通。

　　“等下自己去领二十军棍吧。”

　　“是！”影青松了口气，景皓肯打他，说明他还要用他。

　　景皓转头对景珉道“宫外有什么消息？礼部尚书到底是怎么死的？”

　　景珉表情凝重道“是买凶杀人，用的均是江湖杀手，与官府没有任何关系，查不出来到底是谁派出的。”

　　景皓冷笑道“倒是小看他们了，胡沁莲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战。”

　　不能小瞧女人啊！景珉在心里腹诽道。

　　******

　　天才微微擦黑，丞相大人在忙过了一天的政务后，决定去看看怀有身孕的夫人。

　　他的脚刚踏到书房门口，门房的家丁便跑过来双手奉上了一张请帖，口中道“老爷，这是国舅府的人送来的，请老爷今夜务必赴宴。”

　　“知道了，你下去吧。”

　　吴思祷皱了皱眉，看了看手里烫金字体的帖子，惆怅的叹了口气。

　　在这个当口胡国舅送了这么一个帖子，什么意思不是很明显么？

　　要不要蹚这趟浑水了？

　　今天早朝会上，他是少数几个没有表态的官员之一，而且占的又是百官之首这样重要的位置，胡国舅找上他，他并不意外。

　　但他以为他是那种会甘心给人当枪使的人么？

　　吴思祷冷笑一声，但他在沉默了半响过后，却又拿起了请帖，眉间的褶皱更深了。

　　不过，这是个好机会。一个给那个不将人放在眼里的女人一个教训的好机会！

　　他不会像胡国舅那般天真的以为仅仅靠这些便可以将那个女人从那个位置拉下来，不过…

　　吴思祷不动声色的在心里笑了笑。

　　给她一个教训也是好的。

　　谁叫她当年不将他放在眼里，目空一切的踩着他的尊严走过！

　　他因自己的想法皱了皱眉，平日他其实是一个称得上大度的人，此时也因自己跟一个女人斤斤计较而皱了皱眉。

　　但…正因为对方是一个女人，他才更耿耿于怀。

　　当年，他的满腔热血、他的爱国情怀、他的尊严、他的抱负，全都被那个女人不屑于顾的踩在了脚底下。

　　她对他说“吴大人如此急功近利，即使这朝堂换了掌权者，你也一样注定一事无成。”

　　对于一个怀揣梦想的年轻人来说，这是多么刻薄的一句话啊！以至于现在，他已经官及丞相位极人臣，每当午夜梦回想起来都仍是一身冷汗。

　　本来，她现在是养在深宫里的皇后，而他是肚里能撑船的宰相，两者进水不犯河水才是最好的状态。

　　可是他无法忽略心里那道已经只剩疤痕的伤口，每次见了她，都忍不住心生恨意，定要或明或暗的讽刺两句才觉得痛快。

　　如今，一个报复她的机会就在眼前，他到底要不要用了？

　　吴思祷抬头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空，一向果决的丞相大人，眼里竟写满了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