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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绿珠 ...

  •   公元前156年,匈奴再入等地,烧杀抢掠,无所不做。边境百姓深受其苦。然刘启继位不久,国力尚未复原,大汉无力派军北上,只得花费大量财力,派遣和亲公主,同匈奴联姻。

      “欺人太甚!”一回宫,刘启再难压抑心中的怒火,一下便把王娡放在外的摆设悉数摔砸在地上。

      “陛下息怒,小心身子。”王娡挥袖示意侍婢们离开后,便亲自蹲下收拾乱局。

      “你好好的,做甚弄这些?让旁人来弄就是了。”刘启见是王娡,忙不迭地让她起身,张口便要叫人进来,却被王娡制止了。

      “陛下,若是让外人看到现下场景怕是不好。”王娡轻言轻语,一幅替刘启着想的模样。

      刘启正忿恨于匈奴的得寸进尺,见王娡这幅模样,哪能不爱?当即笑道:“有娡儿为孤担忧,孤心甚慰。”

      王娡轻轻一笑,眼波如水,暗含情谊。

      刘启看着她,微微失神。饶是王娡不复当年的娇嫩,但那般的温柔似水仍让刘启爱不释手。

      一番温存过后,刘启手抚着王娡的青丝,细细说着今日朝堂上的决定。

      “这么说来,咱们要送一个公主去那虎狼之地?”王娡身子一僵,眼睛紧紧盯着刘启,满是忧愁。

      “不用担心,从建国至今,哪一次的和亲公主是皇室所出?你也不用做什么,只从宫女子当中挑个能看的出来,训练一二便也够了。”刘启忙出言宽慰。

      “宫女子就算是找出来也要花费些许时间,更何况还要将人培养一番?”王娡蹙眉看着刘启,一脸为难。

      所以我也和使臣说了,公主挑选出来,还需备齐出嫁所需之物,没三、四个月难以成事。何况,匈奴离长安甚远,若是和亲,便是一生都可能不再相见。”刘启轻轻一笑,脸上微微透着得意,“离前絮叨也是人之常情,使臣便应了。”

      “母亲近日将咱们都找来所为何事?”阳信走在最前,紧跟在王娡身后,笑语盈盈。

      “没事就不能把你们找来了?”王娡笑着反问,美目流转间,风韵犹存。

      “没事自然也能找啦。阿嫽这不是好奇嘛。”阳信上前两步,挽着王娡的胳膊,不停撒娇,想不到母亲还卖关子。

      刘姌和刘媣在后面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多说什么。

      王娡撇了阳信一眼:“你呀,就会撒娇。”虽说听来有些埋怨,可更多的却是一种宠溺至极的无奈。

      阳信冲着王娡灿烂一笑。

      “你叫绿珠?”王娡突然停下步子,站在一个身着碧色深衣的婢子面前,容色淡淡。

      “奴婢绿珠见过夫人。”仆婢自是不知王娡所谓何事,见王娡看到绿珠而停下脚步,还以为是寻衅的。

      平日里,一众没少因为嫉妒绿珠的好颜色可以为难的。如今见王娡也盯上了,自是幸灾乐祸得很。

      绿珠自然也以为如此,勉强压住心里的不安,小心翼翼地跪在王娡面前,面上尽力维持住最初的平静。

      王娡细细打量,眼中慢慢升起些许赞赏:“眉如远山,明眸皓齿,果然是个美人。”王娡一边说着,心里却是暗暗庆幸:亏得这绿珠是要送到匈奴去的,要是被王上看中,真不知还有没其他人的盼头!

      绿珠听得王娡这么说,身子忍不住颤了又颤,却仍不敢多说什么。

      “得了,起来吧。”王娡小心藏好自己的心思,转眼又笑着让绿珠起身,“人老了,记性便差了,我都忘了恭喜姑娘了。”

      “绿珠一介奴婢,不敢言喜。”见王娡这么说,绿珠彻底被吓住了。王娡一说完,不等旁人来扶,自己便先一步伏倒在地,瑟瑟发抖:“奴婢身贱如泥,不敢直面夫人。”

      王娡知道绿珠是想左了,也不理会她,一味笑眯眯地亲自将她搀扶起来,一双手还颇具安抚意味地在绿珠的手背上轻轻拍打,还扭过头对着阳信三姐妹道:“还不见过你们的绿珠姐姐?”

      “母亲,你在说笑吗?”阳信一脸不可置信,“这不过是个婢子!有何资格……”

      “刘姌见过绿珠姐姐。”不等阳信讲话说完,刘姌便冲着绿珠低头问好,眼里一片平静。

      刘媣自是有样学样,也懵懵懂懂地对着绿珠行礼问安。

      王娡本被刘嫽的态度气得火大,见刘姌和刘媣还算识相,便也没了火气,不再管阳信的反应,径直拉着去了。

      刘姌和刘媣对望了一眼,没说什么,跟着王娡回了宫。

      “模样倒是不错,可惜多了分小家子气。”王娡拉着绿珠细细上下打量,笑着说道,“横竖这几日请人好好教导,便也是了。”

      绿珠不明白王娡到底在说些什么,却也只能诺诺应了:“但凭夫人吩咐。”

      “绿珠,我知道你是个好的。”等宫中侍婢退下,王娡便对着绿珠笑语盈盈。

      “绿珠只是奴婢,当不得夫人如此看重。绿珠见王娡如此,忙不迭地跪在地上,连声道。

      王娡打量着绿珠,许久才道:“你且起来。”

      绿珠犹疑再三,战战兢兢地站起来,低着头,垂手站在王娡面前。

      “前些日子,匈奴来犯。你知道么?”王娡伸手细细整理衣衫,两袖一甩,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后,在双膝之上相对而放。

      绿珠回得小心翼翼:“前些日子……宫中传遍了……略知一二。”

      “匈奴来犯,之后又退兵,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王娡撇了绿珠一眼,眉眼不动。

      绿珠沉默不语。匈奴每次侵犯边境,最后能退兵不是因为别的,都是因为大汉每次都送一位和亲公主和大笔的钱财。如此说来,夫人是……绿珠只觉得一阵心惊。

      “若真论起来,大汉对不起那些公主啊。”王娡见绿珠神色不定,眼中满是慌乱,便知她已经明白自己为何唤她过来,倒也不立马开口相劝,反倒言和亲之苦,大汉之不易。

      绿珠抬头看着王娡如此做派,心中暗暗冷笑。如此惺惺作态,还不是为了不送自己的女儿去么?面对已经逼到面前的王娡,绿珠也不敢拿乔,只能低头:“一切但凭夫人吩咐。”

      王娡面上容色不变,心里却为绿珠眼中时不时闪现的愤恨冷笑。心里头不痛快,可面上还是温和亲切:“前些日子,我看到你,便觉得模样不错。装扮装扮,在外头也比得上那些个宗室小姐。单做一个仆婢便是白费了这么好的容貌。却不知,绿珠愿不愿认我这个妇人为母?”

      绿珠听王娡这么说,忙故作慌张地匍匐在地:“夫人愿意认绿珠做女儿是绿珠的福气,绿珠有何不愿?夫人慈悲,绿珠有幸,得遇夫人!”

      王娡见绿珠这么说,却没有多少欣喜之色,反而一脸犹疑:“闻尔之言,观尔之举,不似一般人家。”

      绿珠一愣,随即解释:“回夫人,绿珠本是大家商贾之女,后因家道中落,便入宫为婢。”

      王娡轻轻颔首:“原来如此。”却又看着绿珠笑道,“还喊我夫人?”

      绿珠脸上满是喜色,对着王娡又是一拜,口中连喊娘亲。

      王娡忙应了,又亲手将绿珠扶起。两人相视一笑,一派母慈子孝之景。

      刘姌拉着刘媣站在一旁默默看着,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暗暗记下。

      彼时,云光殿里欢声笑语,未央宫里却是一如既往的静谧。

      “今日叫你过去作甚?”窦氏微眯着眼,享受着刘姌一下又一下的按摩。

      “回皇祖母的话,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挑了一个叫绿珠的奴婢,说是……我们的姐姐。”刘姌跪坐在窦氏身后,轻声说道,“皇祖母,那绿珠真的是我们的姐姐?我仔细瞧来,有几分姿色,却是谁都不像啊。”

      窦氏冷哼一声:“哼,你还真当她就是你的姐姐了?”

      “母亲说是,阿冉又怎敢说不是呢?”刘姌轻笑,眼里有着自嘲。

      “不过是送往苦寒之地的棋子罢了,有什么好计较的。”窦氏轻声说道,话语里带着些许的不屑,“她是和亲公主,算起来,也是你们的姐姐。喊她一声姐姐,你也不亏。”

      “这次大汉还是要送和亲公主过去?刘姌满是惊讶,总不能日日都送人过去啊。这日子过的……大汉就算再富,早晚也会送人送穷的。”

      “不送又能如何?如今内患不除,大汉再也经不起平添外患了。”窦太后轻叹,“你来可记得当年冒顿寄予吕后的那封国书?。”

      “‘孤偾之君,生于沮泽之中,长于平野牛马之域,数至边境,愿游中国。陛下独立,孤偾独居,两主不乐,无以自娱,愿以所有,易其所无。’”刘姌轻声念着,眼中有着不解与愤恨,“皇祖母怎么想起问这个?”

      “背得不错。”窦太后阖眼轻轻点头,“那吕后又是如何回复的?”

      “‘单于不忘弊邑,赐之以书,弊邑恐惧。退而自图,年老气衰,发齿堕落,行步失度,单于过听,不足以自污。弊邑无罪,宜在见赦。窃有御车二乘,马二驷,以奉常驾。’”刘姌背得很顺溜。即使早已不是汉朝初初建立的年代,这对刚刚建国的大汉是一个莫大的耻辱,但凡皇室子女,没一个胆敢忘却。日后,只要有机会,这一耻辱,定是要报的。

      窦太后点头,问道:“你觉得吕后此人如何?”

      刘姌思考了一会儿,轻声道:“姌以为,于此势弱颓废之时,吕后不骄不躁,为大汉之未来,苦心隐忍。如此回信,不失为一种解决之法。另,此法亦可缓解两国之矛盾,使大汉休养生息,不致连年战乱。”

      窦太后不说好,也不说坏,只是淡淡点头:“嗯……还有吗?”

      刘姌小心觑了窦太后一眼,见她仍是一副淡淡的脸色,也摸不准她的心思,只能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往下说:“然,于姌而言,人有人格,国亦有国格,若为一时之安乐,舍了自身的骨气,便是再成功,也只能瘫在地上蠕动。彼时,冒顿之信件乃一国之书,遑论戏言。吕后乃彼时大汉之主,虽牝鸡之晨,仍乃我大汉。吕后之为,虽解大汉一时之危,姌以为,吕后之为亦将大汉之威付之一炬。如今,大汉虽强,于匈奴言,仍昔日求匈奴以‘见赦’之大汉。”

      窦太后听着刘姌的种种分析,轻轻一笑:“阿姌倒是有点见识。可惜是个女儿身,不然,倒是你父王的……倒是可惜了……”窦太后没有再说下去。明明是遗憾,便是多说,也是无用的。

      “你既知晓冒顿与吕后之间的国书往来,便应知大汉和亲的无奈。”窦太后沉默片刻,又开口,“如今外战频频,里边却又不得安生。今上是想要先平内乱,再伐匈奴。你说现在要不要送和亲公主?”

      “可现在送一个奴婢过去,不被发现还好,要是叫匈奴发现了,可如何是好?”刘姌仍是放心不下。

      “你真当匈奴只是要一个公主过去吗?匈奴苦寒之地,一旦天灾,便会粮食短缺,牛羊大批死去。求一个和亲公主过去,不过是想骗得她身后的那些钱财罢了。”窦氏冷笑,“大汉建国之初到现在,已经和亲多少回了?次次都是宫女,你见过哪次匈奴人揭穿了?”

      “听皇祖母这么说,阿冉就放心了。”刘姌轻笑,不再纠结这事。

      绿珠被封为即墨公主,远赴匈奴的事儿,很快便传遍了宫中上下。有人羡慕不已,也有人为之惋惜。

      “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反倒要远赴匈奴那苦寒之地,当真是可惜了。”刘嫖说起这事的时候,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惋惜的神情。“谁都知道匈奴是什么地方。去那里,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不然呢?她不去?你去么?”窦氏冷笑着反问刘嫖。

      “母亲说笑了。”刘嫖轻笑,眼里却仍有着没有收回的怜悯,不过是对一个女子的同情罢了。

      刘嫖明白,即使这是一种羞辱,可只要能稳定匈奴,刘启便不得不这样做。就算她对绿珠有再多的同情、怜悯,面对朝政,她也无力去阻止。绿珠的和亲,其牺牲,于大汉而言,是值得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绿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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