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怕人询问，咽泪装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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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小姐，可，可是该启程回府了？”像根木头般杵了许久的小斯上前打了个千，轻声询问道。
“回府……回罢，待哥哥回府，我便去打听这宫绦的主人——饶是如何富贵，总归强不过当今圣上！”
可叹世间之事，大都难以尽如人意。回府后，尚未顾得上拜见阿玛，便径直去了哥哥房中。
哥哥道，那条宫绦，乃是当今九皇子胤禟贴身之物。
九皇子胤禟，性聪敏，好学嗜读，圣上钦赐贝子封号，其母宜妃郭络罗氏，颇得圣宠，宠冠后宫。
这便是师父口中的九爷，我从未试想，有一日能亲遇这位九皇子，却偏巧还是遇上了，不仅遇上了，还为其所救，欠下一份大大的人情。
师父还道，哥哥素与四贝勒亲近，为八贝勒等一众皇子所恶，这其中便也少不得九贝子与十四皇子——那一袭黛服，眉眼带喜的男子，定是十四皇子胤祯无疑。
顺手将宫绦置于案上，有些失了兴致。哥哥伸手拂了拂我额间一抹朱砂，神色凝重道：“若水长大了，也……愈发像她了……”
“哥哥，你说什么？你说若水像谁？”我狐疑着抬眼望了望，复又懊恼的垂下了头。
“呵，还能像谁，自是像极了额涅。可惜额涅早逝，未能见你长大成人。若水，额涅生你时，你眉间原是没有朱砂痣的……”
浮茶水的动作一停，蓦地想起十岁那年，我与师父的对话。
师父，若水眉间原是没有朱砂痣的，为何你要日日用朱笔在我额前点上一笔呢？
若水，那一抹朱砂许会误了你一生，可这便是你的命，亦是年氏一族的命。为师所能做的，便是保你十载无忧，往后的路，到底是要你自己去走……
“既是回来了，便早些去拜见阿玛。还有若涵，早几日便盼着你回府，吃穿用度均为你料理好了，绾碧轩后头的流云阁也已打扫了出来。若水……数日后便是你入宫选秀的日子，我与阿玛不求你入宫显贵，只求你于宫中万事如意。”
哥哥话语一断，失声笑道：“自然，若你有幸得蒙圣宠，实乃我年氏之幸。”
“哥哥……当今圣上英明神武，若能随侍圣上身侧，亦是若水此生难求的机缘。听师父道，那紫禁城中，诸位皇妃的殿宇均是富丽堂皇，恍如仙宫阆阙。若水不才，却盼着有一日能飞上枝头，于云端俯瞰尘世。”
起身沏茶，俯身呈盏，未见一丝动容。
“你……当真这般想？”哥哥面上一僵，死死盯着我手中的盖碗，不曾抬手。
“呵，哥哥以为呢？八旗女子，不都是如此么？”
抿嘴轻笑了声，复将手中盖碗置于案前，从容坐定。
“若是如此，倒枉费了阿玛一片苦心。也罢，你打小便是能拿捏主意之人，此番虽承了宫中惠主子的情，可那紫禁城中云谲波诡，又何来万全之法……现如今你既是这般心思，我与阿玛便也不用担忧上许多。你若是想与其他秀女一并参选，惠主子那便……”哥哥轻啜了口茶水，面上略有倦意。
“哥哥万万不可如此回禀了惠主子……此事原是嫂子辛苦求来的，莫要白费了她一番苦心。再者，若水虽有那出人头地的心思，却无那云端立命的手腕。与其混迹于一众虚与委蛇的秀女中，倒不若随侍主子身侧，许是偶能得见圣上龙颜。若妹妹此生有那富贵之命，自该有一番作为；若委实无那飞天之势，饶是天生凰凤，亦应隐于梧桐，遁于草莽……”
“在五台山上十几年，嫆渊道长便都教与你这些？”
蓦地放下手中盖碗，素来温润如玉的哥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额前那两卷剑眉拧到了一处，眼角大大小小的纹路亦清晰了不少。
那盖碗若非已然搁下，现今怕早已成了一地残渣。
右手握了握拳，终是隐了满腔委屈，抬首明媚一笑道：“师父自是教了我许多东西……可这些，却并非是他老人家教与我的。大抵是，若水生而便是这般性子，生而贪慕富贵，尤善步步为营……”
“你……唉！”哥哥未再多言，连连叹息着转身踱出房门，一抹竹青身影消隐于沉沉夜幕下。
我兀自愣了回神，抬手唤了个下人引我去阿玛房中。
我去时，正巧若涵与尧哥哥也在。
我乃家中幼女，上头还有两位兄长与一位姐姐。我与哥哥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均为阿玛正室许氏所出。若涵与尧哥哥亦是同母兄妹，却是阿玛侧室阮额娘所出。我本应唤尧哥哥一声哥哥，可哥哥不让，道是这世间我便只他这一个哥哥。我实是拗不过他，只得在哥哥前加了个尧字。
好在尧哥哥待人和善，从不于称谓上多加计较，若涵待我更是亲如姊妹——我与她，本便是亲姊妹。
“拜见年遐龄，年大人……”躲于屋外露出半个身子，弯腰冲梨花木太师椅上的阿玛做了个鬼脸。
若涵与尧哥哥原是陪着阿玛一道儿饮茶，闻得我这阴阳怪气的叫唤，纷纷扭头观望。
“若水？！”阿玛虽是年长，眼力劲儿却是愈发的厉害了。屋外光线暗，加之这几年我长开了些，再不是数年前的黄毛丫头，却不想阿玛竟一眼便认出了我。
“阿玛，您当真是生了对鹰眼！若水长到这般大，您竟一眼便认出了！”又对着阿玛嘟嘴做了副鬼脸，满口奉承讨好之语。
养儿育女，承欢膝下。往后的日子，承欢阿玛膝下的，不再有我。
此番进宫，福祸未知，虽得惠主子庇护，却一如哥哥所言——宫中云谲波诡，实无那全身而退之把握。
现今我所能做的，便是免了阿玛与哥哥的后顾之忧，若真有荣获圣宠那一日，他们知晓此乃我毕生所求，心里大抵会好受些。
“你呀，才回府嘴上便好似抹了蜜糖一般。”侧座的若涵见是我回来了，忙不迭的放下手中盖碗。
我冲若涵与尧哥哥微颔了颔首，尚未开口搭话便被阿玛唤至跟前。
阿玛执了我的手，声色暗哑道：“终是回来了……只可惜，不多时便要入宫参选……好在你嫂嫂聪慧，早早的便为你于惠主子跟前立了案。你入宫后有娘娘照应，较之其他秀女，应是要稳妥上许多。”阿玛轻叹了口气，话语间透着一股沉郁之气。
我便只静静听着，未曾开口答话。
我自幼离家追随师父修行，长到现今这年纪，不过于家中待了数月。额涅去的早，我出生后不愿喝乳母的奶，只会喝些草原上的羊奶。
我入夜后时常高声啼哭，白日里却乖巧的很。乳母们实是拿我没法子，纷纷向阿玛请辞。阿玛忙于政务无暇顾我，便将我交与府中一众额娘。
我怎肯安稳待于那一众额娘怀中？自是日日夜夜，锲而不舍的啼哭。
而后手执一柄素色拂尘，仙风道骨恍若谪仙的师父亲寻上了门。
师父道，我与她有缘，意欲收我为弟子，带我回五台山修行。
阿玛原是说什么也不肯的，却委实拿我没法子，时下心一狠便将我交与师父，一并回了五台山修行。其间虽有书信往来，我却从未见过阿玛与哥哥。待我长到八岁，方才得了师父应允下山探亲。
我张了张嘴，却再道不出甚话语，将头埋于阿玛怀里，略带了丝哭腔道：“阿玛，若水进宫后，再不能于您膝下尽孝了。”
“呵，参选秀女又不是掉脑袋的事，待你三十岁出了宫，不也可于阿玛膝下尽孝么？”身后的尧哥哥扯嘴苦笑了笑，面上虽是愁云惨淡却不得不强颜欢笑。
三十岁……若真到了那一日，想来我是不大欢喜的。满蒙汉三族，又有谁家的姑娘长到三十岁不曾婚配？我不愿为妃为嫔，却也不愿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为家族蒙羞。如此，便只一条路可走——嫁与皇室宗亲。
当今圣上子嗣众多，膝下十几位阿哥，与我年纪相当的亦不在少数。临行前，师父与我道，如若不愿就此老死深宫，此乃唯一的退路。可这唯一的退路，却也不过无奈之法罢了。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当今圣上膝下几位皇子，样貌秉性亦不尽相同。丝萝当托乔木，可这诸多皇子，哪个又将是我此生的乔木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怕人询问，咽泪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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