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码宝贝4/DF）世界》令我害怕的囧神

19、第 19 章

　　纪在说完“只是”后就低下了头没了下文。纯平在短暂的等待后很快就没了兴趣，转身向不远处早已退化回原本的样子、目前正抖擞着甩下身上的水珠的独角兽搭起了话。

　　原本垂眼看着自己身前的地面的纪，在听到他们发出的第一声意气相投的笑声时抬起了头，将目光从地上移至已经和独角兽相谈甚欢、气氛和谐的纯平身上。然后在他们发出第二次会意的笑声时，她又将目光放在了笑得左右摇晃的独角兽身上，短暂地停留了几秒后，她又再一次垂下了头，数起头发上滑落的水珠在地上侵染出的深褐色的小点来。

　　可是水珠滴落的速度越来越快，深褐色小点渐渐连成一片，让她整个视线都模糊起来。纪压抑着想放声大哭的冲动，不断耸动的肩膀却暴露了她此时的状态。

　　——独角兽在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从没这么笑过，从来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可是那个富人家的孩子跟他在一起呆了仅仅几分钟就……

　　纪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现在大概在跟友树他们一起行动的巫师兽，他现在是不是也在很开心的笑着呢？一定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更开心吧？因为他们不会让巫师兽心烦嘛。

　　“……”小泉默默地看了一会。走到纪身前，在纯平和独角兽正要望过来的时候挡住了他们投来的视线，指着纪身后开口道，“喂，我说，你去那块石头后面把湿的衣服换下来吧。不然会感冒的。”

　　闻言，原本低着头的纪浑身一震。她抬手狠狠地擦了擦脸，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然换上了讽刺的笑容——尽管那个笑容因为刚才的哭泣而有点不标准：“换下来？然后换下来的衣服你们打算扔去哪里？垃圾桶？这里可没有这种东西哦？还是说扔进水里？那还不如就这么穿着呢。”

　　被对方的神脑补给雷到的小泉实在忍不住抛出了一句意大利的国骂：“Che cazzo！”

　　“意大利语，‘操’。”纪面色不改，静静地说出了小泉以为没人能听得懂的意大利语的意思。这让归国子女织本泉大吃一惊，“你……听得懂意大利语啊？”
　　“纪精通包括日语在内的二十种语言。你想的话纪可以用二十种语言跟你说‘操’。”
　　“喂喂！你这家伙！小泉明明只是关心你而已吧？！你别……”

　　“纯平！”小泉喝止了想要帮自己说话的纯平，低头看着对方棕色的眼睛，好像想从那平淡无波的眼睛中找到什么。她沉默了一会，说，“纯平，独角兽，你们俩个就在这里等我们一会。”

　　言毕，她一把抓住了纪的胳膊，不顾对方的挣扎，将她拖到了大石后面。背靠着岩石的纪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泉，小腿有点打颤，但还是强笑着说：“纪、纪就知道！真面目露……哇！”

　　小泉蓝白条纹的上衣继粉红色的外套被扔在了纪的头上。扯下挡住自己视线的衣服，纪在看到小泉袒露的上身时脸一下变得通红别开了视线：“你你你你做什么……”
　　对自己身材超有自信意大利归国学生小泉倒是大大方方地站在纪面前，丝毫不准备遮掩什么：“把衣服换下来穿我的吧。这样就算你的衣服被扔了困扰的也是我了吧？”
　　“……”

　　纪转头瞪大了眼看着小泉！……然后又被对方坦荡的胸怀刺得满脸通红地扭回头：“你……”
　　“什么？”

　　“哗”的一声倾盆而下的大雨让两人即将进行的友好谈话给扼杀在摇篮中。纪顶着大雨，与小泉对视了几十秒，然后将手里已经湿透的两件套默默地递还给对方。对方也默默地接过穿上，与纪结伴从巨岩后走出。

　　雨越下越大，这让独角兽想起了仙人掌兽老师曾经跟他们说过的那一场曾经把整个学校全部冲走的大雨。而不断上升的水位也让人不得不考虑这个事件发生的可能性，而纪在经过那如同计算机一般机械的演算后也给出了不乐观的结论：“……如果按照这个降雨量，21分28秒后这条河就会泛滥，9分08秒后泛滥的洪水就会到达学校所在的位置，将数码学校冲毁。”纪顿了顿，补充道，“误差大概在30秒到1分钟左右。”

　　“不用说的那么详细也可以好吗？！”纯平双手抓着湿透的头发，“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必须要赶紧回去提醒他们逃跑……”
　　“来不及的。”纪冷冷地道，“就算你们进化，赶在洪水之前到达学校提醒他们逃跑。以他们的机动力来运算，他们也绝对无法在洪水淹没他们之前逃到安全区域。”
　　“别说这种丧气话好不好！”
　　“纪只是在说演算出来的‘未来’而已。”
　　“都说了你的演算莫名其妙完全不具有参考性……”

　　“轰！”

　　一声雷鸣，让纯平剩下的话变成了尖叫。看着蹲下丨身双手紧紧捂着耳朵的纯平，两人一兽都亮出了些许鄙视的眼神。

　　“打雷而已，有那么害怕吗？”独角兽说。
　　“明明是雷系斗士还怕打雷……”小泉说。
　　“真不晓得为什么雷系的斗士精神会落在你手里。”在三者中鄙夷眼神最为明显的纪说。

　　“……唯有你没有资格说这话。”纯平斜眼盯着双手抱膝努力把自己团成团蹲在不远处的纪，嘴角抽搐。
　　“纪不是在害怕，只是在防雷而已。”纪说，语气平稳，还真让人看不出她是在害怕还是在嘴硬，“总之，不管你们相不相信纪的演算，你们现在回去叫他们逃跑都是来不及了的。不过或许可以利用进化后的飞行能力救一两个……”

　　“如果进化之后还是赶不及叫他们逃跑的话，那就进化去阻止洪水好了。”小泉打断纪的话，叉腰站在暴雨中，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闪电在她身后划破阴沉的天际，雷鸣轰响，可她却没有一丝惧意。

　　“Spirit Evolution！”

　　……
　　进化成仙女兽和电光兽的小泉和纯平利用自身的技能和数码学校的那一块大石，成功劈开汹涌的洪水，形成了一小块恰能能让数码学校立足的空间。

　　为了避洪水而爬上学校屋顶的老师同学们见到此情此景无不欢呼雀跃，可跃着跃着就有人出了问题：由于雨水的润滑，屋顶对圆球状的幼年期数码兽的摩擦因数减小，一时间没计算好弹跳力度的加布利兽不慎滑下屋顶，落入了汹涌的洪水中。

　　虽然凭借条件反射一个甩尾勾住了在洪水中挣扎的枯树的树枝，但显然支持不了多久。而唯二具有飞行能力的电光兽和仙女兽又由于需要维持洪水的流向而分丨身乏术。

　　——死定了啊，那家伙。纪看着在洪水中上下挣扎的加布利兽和一众干着急的老师和同学们，心想。

　　“可恶……”用自己的绝招“双旋飞转”控制着被巨岩劈开的洪水，实在没有办法去救兽的小泉咬紧了牙关，大喊道，“独角兽！！”
　　“哎？”被点到名的独角兽一愣。
　　“去救他！！去救加布利兽！！”
　　“哎哎？”
　　“没错！是你的话一定做得到的，因为你刚才不也是救了纪吗？”用力顶着岩石的纯平也大声道，“去救他吧，独角兽！！”
　　“可、可……”独角兽回头看了一眼将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的众兽，张嘴嗫嚅着想说什么，可还没说出来就被横插丨进来的尖锐的女声给打断了，

　　“别开玩笑了！！你们难道没有脑子吗？？！！”跪坐在屋顶上的纪微微支起身子用不输于两人的声音吼了回去，“这种情况下，失败的概率和代价未免太高了吧？！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如果失败独角兽也会赔上性命这件事？！为什么独角兽非得冒着这种风险去救那个之前还欺负过他的加布利兽？！”

　　“……确实是这样的，就算独角兽能进化，失败的概率也很大。”代替一时被纪的话说得哑口无言的纯平，小泉开口道，“但是，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加布利兽就死定了！如果独角兽进化去救他的话，或许两个人都能生还！所以我相信他！我相信独角兽身上蕴含的可能性！！”
　　“！”独角兽闻言一震，但他身边的纪却没有注意到，仍旧生气地向小泉喊着什么，可他一句都没听见。他脑子里回荡着的只有小泉说的那一句“我相信独角兽身上蕴含的可能性”。

　　——如果有可能的话、如果有可能的话……

　　“独角兽！！”小泉的呼喊将他从思绪里惊醒，他看着被激流冲过来的巨大浮木，明白了已经到了选择的时刻。

　　“独角兽！！！”小泉再一次地呼喊道。
　　“独角兽！！！”拼尽全身的力气顶着巨岩的电光兽喊道。
　　“独角兽！”回过头，紧张地看着独角兽的纪顿了顿，说，“你没有任何必要去救他。成功的概率实在太小了。而且，这么大的水流你也不知道怎么做不是吗？”

　　浮木已经被冲到了巨岩前，巨大的速度让它撞上巨岩后腾空起来，直落进加布利兽那一侧的河道中。

　　“纪，”将目光从浮木上收回，独角兽对上纪担忧的目光，笑了起来，“谢谢你。”
　　“独……”

　　“独角兽进化！！”从屋顶上跳下，落在地上时已经是加布兽的形态的独角兽跑过仙女兽的身侧，踩着电光兽坚硬的背甲，跳到了岩石上。借着“爆炎火焰弹”的反作用力，抢在浮木撞上加布利兽的前一秒用自己头顶上的尖刺剖开了它。

　　毫无疑问，拯救了同学的加布兽在危机过后成了大家心目中的英雄，受到了同学们的热烈欢迎，被救起来的加布利兽也向加布兽表达了自己诚挚的谢意与歉意，两兽冰释前嫌又一次成为了好朋友……

　　“皆大欢喜呐。”纯平双手插袋，看着那一片和蔼的景象说。
　　“是啊，是一个HAPPY ENDING呢。”小泉也笑着说。
　　“真是太好了~”百晓兽抱胸点头道。
　　“真是太好了呐~”百问兽也跟着附和。

　　而在这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中，既没有跟纯平一行人站在一起，也没有去参与加布兽的胜利归来庆祝会，面无表情站在一边的纪显然非常的不和谐。

　　“啊……抱歉，我稍微有点事。”注意到这一点的加布兽离开了众数码兽的包围，跑到了纪面前，“那个，纪。”
　　“什么事？”纪俯视着加布兽，平平静静地回应道，声音不喜不忧。
　　“那个，这个……真、真的很感谢你！”
　　“为什么？”
　　“因为纪一直都在帮我说话！”
　　“但是每一次都起了反效果不是吗？”
　　“话不能这么说……”

　　纪长叹了口气，错开半步，蹲下丨身，跟加布兽保持在同一水平视线上：“纪想问你件事：你是在一开始就想到救加布利兽的方法了吗？”
　　加布兽眨眨眼，耳朵抖了抖：“不是啊，之前我完全没想到那个方法。”
　　“那你为什么就这么进化冲出去了？在没想到策略之前……”

　　“因为，同伴很危险啊！”加布兽理所当然地说，“就算一时想不到策略，只要边行动边想就一定有办法的，我是这么想的。”
　　“……奇怪的行为准则。”

　　“嘿嘿嘿，是吗？”加布兽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不远处，仙人掌兽与其他一众孩子合力组建的可乘风而行的草船已然成型。赶在他们开口催促前，加布兽认真地对纪说道，“那个！纪！我啊，现在跟同学们又成为好朋友了哦！大家对‘进化’的态度和对进化的我的态度也改变了，然后……我觉得，我或许也改变了！”

　　直视着纪认真的目光的加布兽最终还是不好意思起来，他低下头，挠着头上的皮毛：“怎么说呢……总之！请你也加油！既然连我也能做到的话，我相信纪也能改变并和那些人类的孩子们成为好朋友的！因为他们都不是什么坏孩……”

　　“纪……改变过了哦。”
　　“哎？加布兽诧异地抬起头，看到的是纪略显悲伤的双眸。

　　“纪曾经改变过。”纪说，“纪在改变之前的样子，你已经见过了——将‘感情’完全排除，只余下‘理性’的‘成熟’。但这幅样子并没有给纪带来任何好处，反而成为了纪被欺负的原因和导致老师对此视而不见的理由。在一次非常巧合的情况下，纪发现了能阻止他们的排挤的‘改变’——比谁都要幼稚，比谁都要情绪化，比谁都要容易哭泣，这样一来……确实，纪没有再受到欺负。可是……也没有交到朋友。而且似乎让巫师兽也讨厌起来了……”

　　眼泪一滴滴的滴在纪放在膝盖上的手背上，纪哽咽着开口：“纪啊，非常地、非常地羡慕加布兽你哦。改变之后能够那么受欢迎，可是纪、可是纪……”
　　“不要放弃！”

　　加布兽大声地喊道，好像凭借喊声就能将纪脸上的泪水抹消一般。他抓起纪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住，希望能以此传递给纪一些东西：“绝对不要放弃！纪！实话跟你说，对纪那副‘成熟’的样子，我一开始其实也有点害怕……”

　　“因为那根本不是‘成熟’啊！”

　　纯平的声音响起，偷窥二人组的位置由此暴露。

　　“……”纪的左手被加布兽握着，一人一兽呆呆地看着从岩石后钻出来的小泉和纯平。

　　“你那样子，才不叫什么‘成熟’呢！”纯平叉腰道，“‘成熟’啊，是懂得为别人考虑，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尽量做到不给别人添麻烦，不让别人讨厌，那才叫‘成熟’！”
　　“那你不是也没做到吗？”纪说。
　　“……”

　　“是的，他没有做到，我也没有做到。但是我们都在努力去做着。”抢在纯平爆发前，小泉说，“人的一生，就是在努力变得‘成熟’。但是，不知道是谁告诉你的，你的‘成熟’，完全错了。”
　　“……”

　　看着纪难以置信的表情，小泉接着道：“如果一个人真正变得‘成熟’，那他应该会是变得受欢迎的。因为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为何大家都要想着变‘成熟’呢？你所谓的‘成熟’，似乎是指没有‘感情’，只有‘理智’；然后你对此做出的‘改变’，就是没有‘理智’，只有‘感情’。……很遗憾，两种状态我都不喜欢，我想也没多少人会喜欢。”
　　“！！”

　　对着纪一脸受伤的表情，小泉不敢停顿太久，赶忙补充道：“可是啊，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把两者结合在一起吗？不用完全分开，用‘理智’去思考对方的感受规范自己的行为，用‘感情’去理解过于‘理性’的语言会而对他人造成的伤害……”她瞥了一眼纪左侧脸颊上的那一长道结痂的伤痕，“这样既有‘理智’又有‘感情’难道不好……”

　　“那是不行的！！”纪大声打断了小泉的话，可这回却没有任何人说她的不是，因为她那无法抑制的颤抖和缩小的瞳孔无一不体现出对方此时深入骨髓的恐惧，“纪、纪失败了……好像……造成了什么非常大的错误……纪失败过……所以……”

　　“因为失败过一次就放弃了吗？！别开玩笑了！”纯平大步走过来，一把握紧拳头，热血沸腾地说，“听好了！你要学习真正的‘成熟’，因为小泉说我不够成熟，所以我也要学习！所以……！”
　　“所以一起努力吧，一点点地改变，变得‘成熟’吧。”小泉向纪露出了笑容。
　　“……”

　　加布兽看着三位人类小孩，更加握紧了纪的手：“加油啊，纪！我会一直为你加油的！加油变得真正的‘成熟’起来吧！”
　　“可是，可是……”纪的眼泪又一次大滴大滴地掉了下来，“可是纪……可是、‘我’好怕啊……！”

　　“改变确实让人害怕，”母性被纪的眼泪激发的小泉在纪身边蹲下身，握住她的另一只手，“但是你不是一个人不是吗？一起加油吧！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织本泉’。”
　　“我是‘柴山纯平’。”

　　纯平和小泉对视了一眼，默契地笑了一下，异口同声地说：“改变的第一步就是别再叫我们‘富人家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