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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读作“爱情”,写作“诅咒”(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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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
阻止了审神者的不是别人,正是清光。
“现在刀解他们,会对本丸的战力造成影响的。”
带着如梦似幻的甜蜜笑容从审神者的身后抱住她那裹在宽袍大袖之下十分瘦弱的身躯,在看到审神者的狂态后想都不想地就把自己的本体丢在一边的清光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本体是不是会因为自己鲁莽的行为而有所损伤。
反正,无论他受了多厉害的伤,只要他的本体还没有完全破碎,他心爱的主上就一定会修复他。
“他们的备用品本丸里还有很多,主上你也很强。你要重新创立比现在更强的白刃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不过呢……主上的目的是比你的兄长更快得到只有在阿津志贺山才能找到的贵重刀剑吧?”
“是、是的……可是、清光……他们、他们都不听我的话……明明你说过的、审神者命令侍奉自己的刀剑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
审神者哭得一脸眼泪,连鼻涕都流了出来。一点也不嫌弃这样狼狈又难堪的审神者,清光让审神者转过身,把头埋到了自己的胸口之上。
“我会听主上的话的。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命令。只要主上开口。”
让审神者用自己的衣服与围巾蹭掉了眼泪与鼻涕,清光爱怜地凝视着审神者:“主上是人类,肉/体凡胎的人类。连一直跟随刀剑们出阵的主上都没有说辛苦,身为刀剑擅自闹脾气实在是太难看了。他们、大家只是现在还不明白最辛劳的人是主上而已。只要他们明白了……以后,他们也会遵从主上的一切命令的。”
绯红的眸子越过审神者望向了跪了一地的刀剑们。清光微微眯细了眼,不知是探寻多一点还是警告多一些地向着差点就被刀解的一众刀剑们道:“对吧?大家。”
“是——”
脸色铁青地长谷部没有抬头,深深皱眉的烛台切也闭上了双眼。五虎退把泣音咽进了喉咙之中,额上微微出汗的药研亦低着脑袋。
心灵远比肉/体脆弱得多。身体已经成人,心灵依旧稚拙的审神者软倒在清光的怀里抽噎着:“他们、大家、都不喜欢我、都不爱我、都害怕我……”
“我喜欢你啊,我爱你啊。”
清光语带笑音,眸中流露出无限的温柔。
是吗?是啊……原来冲田君就是这样的心情。清光微笑着,一如当年抚/摸着清光头顶的冲田那样抚/摸着审神者的头顶。
“我是绝对不会惧怕主上的。”
拉起审神者那差点刀解了其他刀剑的手,细细地、慢慢地亲/吻着,清光柔声道:“喜欢你,最喜欢你了……主上,我爱你哦……”
“清光——”
审神者又哭了起来。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癫狂无常,这次她哭得就像个寻回了最重要的宝物的孩子。
加州清光被审神者宠爱着。
审神者也被加州清光溺爱着。
本丸一片风平浪静,静到了一种令人不安的程度。
伴随着堆积在本丸之中的刀剑数量的增加,莺丸、萤丸、一期一振、江雪左文字、鹤丸国永也相继加入了本丸。
可是——
“没有。”
“今天也没有。”
“今天还是没有。”
开始搜索三日月已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日渐消瘦的审神者现已形销骨立。
“三日月宗近——”
大睁着空洞的眸子,净化池面前的审神者咬住了自己干裂的嘴唇。
“没有也没关系吧?”
清光一如既往地从审神者的身后抱住她的纤细的腰,继而让审神者转过身面对自己。手指暧/昧地抚过审神者那干裂还被咬出了血的嘴唇,清光舔了舔沾到自己手上的审神者的血,又舔了舔审神者自己咬破的下唇。
“还有我在啊。”
清光的话让审神者的肩头微微地动了动。
用涂过唇膏的、柔/软而光滑的嘴唇蹭着审神者干裂的嘴唇,无法说服审神者去用让她觉得黏糊糊、很难受的唇膏的清光忙着用自己的方式为审神者涂上唇膏。他一点也不在乎一旁站着的还有一期一振、莺丸、江雪左文字以及鹤丸国永。
——最近审神者和这几人在一起的时间比和已经满了级的清光在一起的时间还要多。虽然还谈不上嫉妒,但清光确实有所不满。
说是没有廉耻也罢,投机取巧也好。总之趁此机会向这几人宣布审神者最钟爱的刀剑是自己这件事清光并不觉得可耻。
因为想被爱。
因为想被更加更加的爱着。
所以,无论什么都能做。无论什么都会去做。
鹤丸看样子是被清光的大胆给稍微吓到了,他先是一怔,后复一笑。莺丸像是看惯了眼前的场面,又像是什么都没看见,平静地他在发现了清光的视线之后仅仅是对着清光友善的一笑。江雪眼观鼻、鼻观心,既无特别的表情,亦没有特殊的情绪。只有一期一振把视线移到了一边。
和被强行净化的刀剑们不同,一期一振、鹤丸、莺丸以及江雪甫一被审神者捡到就被审神者具现化出了实体。
当时一路上保护着审神者征战阿津志贺山的第一部队的已是五劳七伤。因为传言中有三日月宗近出没的地点已在肉眼可以辨识的范围之内,同时所有的刀剑身上也装备有护身符。所以审神者下令继续进军。
密集的箭雨从天空中落下,转瞬间盾兵刀装已碎了两个。来不及为刀装们哀悼,在有相当距离的远处,敌方的铁炮部队已经上前。
“主!!”
压切长谷部和烛台切光忠挥刀试图挡下敌方的铁炮。多亏他们的挺身而出,审神者总算是没有受到敌方铁炮队的直袭。与此相对的是没有了刀装保护的长谷部和烛台切瞬间便重伤倒地。要不是他们身上一直带着审神者给他的附身符,只怕已经保持不了人类形体的他们会当场破碎。
“——”
审神者的呼吸滞了一滞。被长谷部和烛台切的血浇了一身的她眼看着投石从空中落下却豪无办法。
“主——”
蜻蜓切与太郎太刀同时挺身而出。留给审神者一个伟岸的背影,装甲接连破裂的声音之中蜻蜓切与太郎亦倒了下去。
四把回到了原型的刀剑上满是鲜血,到了白刃战,还能站在在审神者身边的就只剩下药研与萤丸。
“药研、萤丸……”
听到审神者呼唤自己的声音,嘴角带着一缕鲜血的萤丸“嘿嘿”笑着,说了句:“不用担心,认真的我可是很强的哦——”
抹掉因冲击而流出的鼻血,药研回头笑道:“对不起,大将,或许无法送你回去了——”
“……”
审神者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两下。
呜嗷吼噢噢——
不远处传来了类似野兽咆哮的声音。那是敌方大太刀发出的怒吼。扔下泪痕满面的审神者,药研和萤丸同时向着袭来敌人而去。
“………………”
一滴,又一滴,接着是一连串。
“不要……”
滚烫的东西从审神者的眼眶中跌落,顺着她的脸颊蜿蜒,最后从她的下巴上滴落到地面上。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举起先前才拾来,还未经过净化的刀剑,审神者发出了近乎惨叫的声音。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
『爸爸!爸爸!求你看我一眼啊!!』
『妈妈不要再打了!好疼!!求求你!好疼!』
『嗯,我最喜欢兄长了。为了兄长我什么都会做的、什么都会做的!!无论是做审神者还是其他什么——』
『所以、所以、所以——』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被唤醒了的一期一振看到了拿着人不人、鬼不鬼、分不清性别的“东西”正挥舞着自己的本体砍向暗坠了的大太刀。
『爱我吧。』
『爱我啊。』
『我想被爱。』
鹤丸国永刚睁眼便发现本应浑身雪白的自己已被敌刀的鲜血染成了鹤。
『想被爱。』
『想被更加更加的爱着。』
江雪左文字因为那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味而反胃。
『……什么都会做的。』
『真的什么都会做的。所以……』
『爱我吧?』
莺丸听到了那个应该是审神者的少女发出地无声悲鸣,亦窥见了少女深藏在心底的记忆。
那一对男女的结合只是为了完成审神者的制造。
作为审神者出生的她因为是女子而没能得到生父的亲睐。
又因为能力不及异母兄长而被生母施以残酷的刑罚以督促其能力的提高。
世界上会对她温柔的只有异母兄长。
为了得到兄长更多的关心与爱情,她拼了命的以兄长为目标而努力。
最终却发现兄长只是需要一个机器,一个能代替分身乏术的他进行处理更多事物的、精密机器。
是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非她不可。
她只是个有无数备用品的、有一丝自我的意志便会被当作不良品舍弃的——
零件。
“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凄厉地不似人类的叫喊,审神者以鹤丸刺穿了敌方的短刀,把莺丸捅进了敌方薙刀的肚子里,最后用一期一振和江雪两把太刀砍下了敌方大太刀的头颅。
“大、将……”
“……”
同样收拾完了敌人的药研和萤丸望着被血污得不成人形的审神者,就这么看着审神者双手一松,往后倒去。
“大将!大将——!!”
“主上!!”
药研和萤丸同时跑了起来,两人还未到审神者的面前,倒下的审神者就已经被一期一振从身后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为什么?!大将!”
药研的话问得残缺不全,审神者却是明白他这是在问些什么。
“……不一样。”
“刀解是我抛弃你们……在这里、被你们留下、是我被抛弃……”
审神者的话让药研怔了一怔。
望着蔚蓝的天空,审神者的声音轻地宛如叹息:“你们、是我的刀剑。”
“只有我抛弃你们的份——……”
审神者说着安稳地阖上了眼睛。和本就不是人类的刀剑们一同出阵的她所承受的压力与疲劳远在刀剑们之上,经过一连串的刺激与激战,审神者无论体力和精神都已经到了极限。是以她短暂的丧失了意识。
“……什么啊。在这里死了的话,根本就没有什么‘抛弃’和‘不抛弃’了啊。大将。”
药研咧了咧嘴,露出了雪白的牙。
“我一直以为对大将来说,我们都是被刀解了也无所谓的刀剑。”
戴着手套的手冰冰凉凉地抚上了审神者被血溅的异常恐怖的脸颊。
“可是其实不是这样呢。”
“我们是被爱着的。”萤丸“嘿嘿”笑着抹了抹眼角:“就和加州清光说的一样。”
“但是大将的爱情也太难懂了啊。”
药研如同抱怨那样说了一句。他很快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长谷部、烛台切、太郎以及蜻蜓切,问了一句:“对吧?”
没有人类躯体的长谷部、烛台切、太郎与蜻蜓切自然无法开口。可神识还在的他们已看到了一切。
死气沉沉的本丸有了改变。尽管审神者安排的行程还是紧凑到可以说是苛刻。可是刀剑们不再排斥审神者的安排,也不像以往那样总是因为看不到尽头的出阵与远征而战意低沉。
清光、长谷部、烛台切等人很快满级,各自作为独当一面的部队长带着新进队员们远征。以一期一振为首的稀有太刀鹤丸、江雪以及莺丸的加入进一步地充实了本丸的战力,于是最终均摊到各刀剑身上的压力就小了许多。刀剑们开始有充分的休息时间,笑容也重新回到了刀剑们的脸上。
审神者带回一期一振等人的那一战的详细情况连同细枝末节都一起不胫而走。刀剑们、尤其是短刀们看着审神者的眼神也有了变化。
只有审神者一味的消沉下去。在抑郁中惶惶不可终日。
“三日月、已经、被拿到了……”
被清光抱着的审神者像是在自言自语。
“兄长、和兄长的、其他妹妹……”
审神者的异母兄长还有两个异父的妹妹。同审神者还有审神者的兄长一样,和审神者没有血缘关系的那对姐妹也是审神者。
“只有我——”
恐惧地用双手抱住自己的头,像是因为害怕挨打而缩到屋子角落里的审神者缩起身体,眼看着就想要找个角落躲起来。
“一定会被不需要的!一定会被讨厌的!一定会的!”
“不——三日月宗近根本就是因为不想被我使用才不出现的——”
清光不是不明白落后于人对他的审神者来说是件多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也不是不理解落后于人对他的审神者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可是对于想要获得审神者更多宠爱的清光来说,这些现在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想告诉审神者他比这些对审神者而言十分重要的其他人加起来都还要爱着、重视着审神者,他想代替这些对审神者而言十分重要的所有人被审神者爱着、重视着。
“不要紧……不要紧的。”
拉住想要逃的审神者,清光微笑着抚/摸着审神者的头顶。
“三日月宗近不出现也没有关系的。”
清光爱怜地凝视着审神者的脸庞。
“等等——”
把一期一振的制止声当作是无聊的噪音。没有发现连鹤丸、江雪以及莺丸都变了脸色的清光吐出了带毒的甜言蜜语。
“就算主上的兄长不需要主上,就算三日月宗近不想被主上使用——”
“住——”
一期一振的制止完全淹没在了清光的声音之中。
“就算全世界都不需要主上,都不爱主上,我也需要主上。我会爱着主上,我会比任何人都要更加喜欢主上哦……”
“………………”
审神者惨白发青的脸上有一起奇异的空洞在扩散。
“果然……是、这样吗……?”
“唉……?”
清光还没能反应过来,审神者便已用上大得不似少女能使出的力量推开了他。
“兄长、已经……不需要我了……除了清光、没有人会爱我……没有会喜欢我、没有人会、不讨厌我……”
眼泪满溢而出,濡湿了空洞的双眼,却不能改变审神者的表情。
带着一种不能称之为表情的表情,审神者的声音犹如水面上的浮冰,冰冷刺骨、清冷渗人。
“清光你也、不是、真的、爱我……你只是……透过我、看着、冲田君……”
“不——”
清光想辩解说“不是的”,可浮现在他眼前的是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将冲田的影子与审神者的身影重叠在一起的初见。
“除了冲田君以外的人、所有人对你来说都只是冲田君的代替品……代替、冲田君爱你到最后的、代替品……”
“你又怎么可能、真的会、爱一个代替品呢……?”
摇摇晃晃的审神者看上去疯疯癫癫,但她说的话却又不是完全没有逻辑。
“谁都不会爱我……”
“谁都不会喜欢我……”
似乎又回到了被生母赶出屋子、独自一人用赤/裸的双脚走在大雪夜里的那一天。审神者喃喃着从净化池边退开。
“就连属于我的刀剑也——”
为了要成为审神者,为了要成为强大的审神者,她没有被给予正常人应有的人生,也没被给予正常人应该得到过的幸福。
因为还抱着一份“对他人好、他人或许也会对我温柔”的希望,她忍耐了十数年,终于成为了家人语言描述里十分理想中的审神者。
然而——
她的父母没有给过她一句夸赞,她的兄长不管她努力到什么程度仍然要她精进。
在一个人单身赴任之后,她的刀剑们面对她时鲜有话语。而他们私底下谈论的都是以前的主人。
除了给刀剑们一个应有尽有的巨大本丸,保证本丸的资源总是十分充足,保证刀剑们能人手一个护身符,保证刀剑们累了的时候能吃到仙人团子,保证受伤的刀剑们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被治愈,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表达自己的好意。而要换来这些东西,她必须比其他审神者努力十倍、二十倍,甚至是一百倍。
——政/府从来都不是慈善机构。她的家族也不会给她额外的援助。她只能出阵、出阵、再出征。让刀剑们远征、远征、再远征。
“……我的存在、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能做的她都做了。
她的父母,她的兄长,她的家族却没有一个人会问她:“你还好吗?”
她所有的付出与努力都是理所应当。任何一点点的失误、错漏乃至力不能及却都会被无限放大成一生的污点。
可,谁又喜欢过、爱过、需要过这样的她了呢?
世界少了这么个审神者也不会毁灭。她的家族少了团拖后腿的烂泥也不痛不痒。她的父母兄长少了她也不会有一丝改变。
她仍不被爱。
自然也不会被喜欢、需要。
和泉守说她“不是人”,当时的审神者还没能理解和泉守的意思。不过后来她理解了,原来和泉守是说她“没有人类的心灵”。
她何尝不想有人类的心灵,像其他人那样平凡活着呢?
“无聊——”
这么无聊的人生,不如终结了算了。
清光的话是最后一根稻草。那根稻草压断了审神者最后一根藕断丝连的神经。
“真是无聊——”
敛起所有的狂态,审神者转身离去。她那镇定到令人觉得心头发冷的模样不免让鹤丸等人都拿不定主意——这个时候究竟是让审神者一个人待着,一个人冷静一下好?还是陪伴在审神者的身边,以免她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好?
清光还在愣着。他的耳畔反复回响着审神者说过的话。
『清光你也、不是、真的、爱我……你只是……透过我、看着、冲田君……』
『除了冲田君以外的人、所有人对你来说都只是冲田君的代替品……代替、冲田君爱你到最后的、代替品……』
『你又怎么可能、真的会、爱一个代替品呢……?』
“主——”
五分钟、又或许是更长的时间之后。撇下愣在原地清光,始终不放心审神者的一期一振第一个下定决心,追了出去。鹤丸与莺丸紧随其后。江雪叹息一声,只是对着三人的背影摇头。
冲天的火光在这个夜里照亮了本丸。
审神者用火把点燃了堆放在仓储室里的木炭。望着周围化为一片红的火海,审神者手一松让火把掉在了地上。
颓然地从墙边滑座到地上,望着红莲之火将自己包围,眼泪已然枯竭的审神者闭上眼等着这红莲把自己吞没。
“主!!”
一期一振地声音让疲惫的审神者掀开了眼帘。
“主——!!”
“……”
烟火薰哑了审神者的嗓子。这让她连“你不是怕火吗?快跑吧。”这样的话都说不出口。
“主上——!!!”
接下来传进审神者耳朵里的声音是烛台切的声音。
为什么?明明都是因为火而有过那样惨痛的经历的人、不,刀剑……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偏偏都跑来了呢?啊……是了,自己死了的话,在这个本丸里的他们也会跟着烟消云散。他们的本体也会再次身不由己地辗转到各种人的手中。
不过,加上政/府招募的志愿者,审神者现在有不少人了。……他们,或许、不,是一定会辗转到比自己更称职的审神者手上。
大约是被烟火薰得太厉害,审神者又一次流出了眼泪。那眼泪马上就被热浪灼干,这次红莲舔上了审神者的衣角与长发。
“主上!!”
意识在涣散。到听见这声跨越火海的呼唤之时,审神者已分不清这熟悉的声音是谁的声音了。
“主上——————!!!”
红莲火海中出现了一个缺口。隐约之中审神者看到了黑色的有跟高筒靴。
啊……这是、对、这个人是——
皮肤被火灼痛,审神者因此清醒了一点。她望着浑身湿透的清光冲入火海,接着被清光那湿漉漉的外套拍打着身体。
“清……光……”
“闭嘴!我现在不想听你说的任何一句话!”
从未对审神者大声说过话的清光粗鲁地打断审神者。他用外套裹起审神者的身体后才背起身上的火都被扑灭了的审神者向着火海之外冲去。一期一振和烛台切等人已经着手救火,几十人的努力之下,火势已经被控制了下来。
大火灼焦了清光十分爱惜的头发,烤坏了清光的衣服裤子与鞋子,焦糊的味道里一向爱美的清光整个人都狼狈到了极致。
“清光、……”
“不是都让你闭嘴了吗?!”
把审神者放到地面之上的清光看起来简直恨不得掐死放了一把火差点把自己烧死的审神者。
他抬起几处鲜红的指甲油被蹭掉了的手,那手眼看着就要掴上审神者的脸颊。
“加州清光……!!”
长谷部的怒喝并没能让清光住手,眼看着清光的手就要落下,审神者用力地闭上了眼,下意识地缩起了身体。
“……你、根本不及冲田君的十分之一。”
清光的这一掌没有掴下去。
“不,是冲田君的百分之一你都没有……!”
审神者微微睁开了眼,她刚一睁眼一滴热泪就滴落在她的鼻梁之上,接着越过她的鼻梁朝一边滑落下去。
“虽然、我没能看到……不过、冲田君他……就算到了最后的时刻也是不会放弃的!冲田君一定是在最后的最后也努力地活着……!拼命地、哪怕是丑陋的挣扎着、也想要继续活下去的……!!”
甲油斑驳的手指滑入了审神者的衣领之下。纤细又漂亮的、像是女孩子的手握紧了审神者的脖子。
“住手!加州清光!!”
“加州哥哥!!”
一期一振在喊着,短刀们也在哭叫着。着火的仓储室一时间没人去管,所有人都冲向了审神者和清光。
“不要丢下我、不要抛弃我、不要让我一个人——”
清光笑着,眼泪却流个不停。
“如果你真的想死、就由我来结束你的生命……然后,我也会去死。”
纤细的手指用力收紧,用与外表不服的力量掐住审神者的脖子,强迫审神者在窒息感与压迫感中本能地反抗挣扎起来,清光笑道:“这次、作为主人的你,会疼爱我到最后吧?”
“清、……光、……”
审神者哑着脖子挤出了几个音节,她就这样放弃了挣扎。
“主上——”
清光低下了头来,他的唇如同一片坠落下来的羽毛那样轻轻地摩挲过审神者的嘴唇。
这个瞬间,审神者真的认真地想着:或许就这样和清光一起消失也不错吧。
可惜,她的刀剑们没能让她如愿。清光被鹤丸眼疾手快地打晕,接着被从审神者的面前拖走。审神者被烛台切还有长谷部抬回了屋子里,开始了长达数星期的静养。
再次见到审神者的时候,清光先被长谷部拉出去威胁了一通:“你再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不要怪我越俎代庖替主上刀解你。”
烛台切“嘛嘛嘛~”的在一旁圆场。在那场大火里莫名其妙的就降临到了这个本丸里的三日月则是“哈、哈、哈”的笑着说:“年轻真好啊——”
“这和年纪有什么关系吗?”
说着这种话的莺丸与鹤丸还有烛台切、长谷部以及三日月越走越远。门边只剩下一言不发的一期一振。
被一期一振的视线盯得心中毛毛的,清光刚想说些什么,一期一振便拉开拉门,示意清光进屋。
拉开打开的刹那,有风卷着樱花的花瓣从庭院里吹向了清光。明媚的春光之中,只着一件白色单衣的审神者坐在被褥上。浓密的长发被烧得乌七八糟的她干脆地剪掉了长发与总是遮住眼睛刘海。现在的她流着只到耳边的清爽短发,露出了在阳光下会看起来像是琥珀的褐色眼眸。
“清光——”
见了来人,审神者想要起身。
“啊啊,不用,你坐着就好。”
清光急忙走到审神者的身边,见审神者仰头看着他,他别扭地把头转到一边,坐到了审神者的身旁。
一时无话,只有有风在两人之间流动。
“……对不起。”
几经纠结之后,望着榻榻米的清光鼓着脸颊闷闷地道。
他道歉不是因为长谷部的说教,也不是因为烛台切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对于曾经想要杀掉自己的审神者一事,他毫无愧疚——谁让他的审神者那么让人想杀了她呢?
“嗯……我也、对不起……”
审神者这么说,接着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啊啊啊!”
受不了这种磨磨唧唧的气氛,清光忽然就喊出了声。审神者被他吓了一跳,刚想开口问怎么了,就又被清光堵上了唇。
以前也被清光做过类似的事情,可一向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审神者此时只用一秒就变成了被煮熟的大虾。
“总、总之就是这样啦!”
尽管好像很熟悉这方面的事情,但其实也害羞的不得了的清光低着头握住了审神者的手:“你不是想被人爱,想被人需要吗?我会爱你,也会需要你。所以——”
微微红着脸,清光凑到了审神者的耳边。听清了清光在说些什么的审神者缓缓地睁大了双眼。
“噗。”
一声短促的失笑从门外传来。清光一抬眼就看到了从门边探进头来的鹤丸、三日月、莺丸以及烛台切和长谷部。
“你、你们……!!”
清光几乎像是炸起来那样从审神者的身旁起了身。
“吓到了吗?”
“哈哈哈~年轻真是好啊!”
“对不起、真是打扰了呢——”
“做一次也就算了还做第二次……!不可原谅!压切——”
“长谷部君,你这样可不行啊。”
鹤丸说着做了个鬼脸,三日月依旧笑眯眯,烛台切好好的道了歉,面目狰狞的长谷部被莺丸给拉住了。
“你们这群臭老头——!!!”
炸毛的清光追着鹤丸等人出了房间。三日月“哈、哈、哈”的笑声中,清光的追打引起更多的骚动。
“主上,”
一期一振好心地提醒上一句:“您的脸现在红得像猴子屁/股一样哦。”
一个枕头飞向了一期一振的脸,一期一振稍微一侧身便避过了这个枕头。他笑着为审神者拉上的拉门。
『你不是想被人爱,想被人需要吗?我会爱你,也会需要你。所以——』
『一直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