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杀戮与怀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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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苏冕望着的那个方向不断延伸，一头就能撞进一个山洞里去。天气这么热，里面却凉得能登时叫人打个哆嗦。
人的居住环境或许真的能说明很多问题，至少在脱离了半穴居生活后蒸蒸日上充满正能量的猞族的对比下，这山洞里不仅本身十分阴寒，且内里的人也被映衬得很是阴森。
“她们“都”回来了？”一个靠在山猫皮上的男人问道。他长得算是不错了，内眼角刀锋一般指着高挺的鼻尖，浓厚的眉毛虽然不是多么有型，但粗粗黑黑的也为他增添不少英气。可能是因为常年抿唇的原因吧，他整个脸部的肌肉有些尖厉，嘴唇薄薄的，显老的远古条件让他唇纹更加深刻。
“但，队、族长……”回答的那个男人因为口误而有些惊慌失措，“路不见了。她们说……路上遇到了狼群，路已经死了。”
“死了？”男人似乎笑了笑，又似乎没有，他坐得高高在上而面庞模糊不清，男人们也不敢直视他，“那她埋在哪里？”
“没有埋……她们不敢。”他们纷纷发表意见，杂乱之中，男人们得出了结论。
“是啊。她们不敢，”男人点点头，声音凛冽刻骨，“这帮蠢女人！她们怎么敢？！”他说完，好像又有点要笑不笑的意味，听着好像不止在说埋葬祭祀的事。
底下两三个男人都不敢接话，先前负责回答的男人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山洞，却忽然被冲出来的人撞到了地上。他和这心思阴晴不定、暴躁易怒的男族长相处的时日长了，已经比一般的族人多了几个心眼，遭此变故也没一惊一乍，等看清撞到他的人之后默默把这口气吞回了肚子里去。
只见先前那个男族长站在山洞口，若无其事地环视了一阵洞口附近，不多久冷哼一声，一个转身又进去了。
就他转身之后，在山洞外面的小灌木丛里，五六个女人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队长，”其中一个右眉有一道断痕的女人悄悄问另一个手里托着一只小巧复合弓的女人，“我们何必这么怕他，他能怎么样？”
而这个被称作队长的女人并不正面作答，她按住了断眉女人的手，轻声警告她：“记住，按照计划来。”
“我……”
断眉女人还想说些什么，却一下想不起来该怎么表达了，她只好换个话题问队长：“我们这就走吗？”
“不，”队长转头，从地上抓起一把沙，“族长，让我们等他离开山洞……”
直到五把沙漏个精光为止。
话音未落，周边的队员就完全进入了戒备状态，气氛紧绷得可怕。她转回头，只看见刚才像是若无其事的男族长突然又从山洞中蹿了出来，四下探察。
“看来是我高估了她们。还真是不敢啊？哈哈哈……”他大笑着走了，直到队长终于反应过来，她手里的沙已经漏了个精光。
“呼……”这几个女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只有队长脸上的神色很是微妙：“别放松自己。族长料中了伪族族长会是这么狐疑，但更说明接下来没有她的提示，我们需要更加小心。”
“是。”众人异口同声道。
她们很快离开了山洞附近，却没注意到，男族长虽然走了，可山洞里还有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并不是受到男族长的指派，而是因为受伤加上惊吓，自己留在了山洞迟迟没有出来。巧就巧在，他才出来就看到了女人们撤退的身影。
而他当然也注意到了这几个女人的异常，连她们说的话都捕捉到了只言片语。
“伪族？”他低头，好像对这个词不太明白。怎么想也想不清楚，又不能去问说话的那几个人。他摇摇头，反正这些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干脆不想了，还是多刨点吃的比较实在。
然而阴谋本就只能藏在黑暗里，等待发酵……或是腐坏，变化成其他更可怕的事情。滋养黑暗的东西往往是什么呢？一滩浑水，一滩原本特别有营养，众人争抢，最后却变质的浑水。
其实这一帮女人，正是那一队为了逃离男族长而投奔苏冕的伪族人。当然，现在她们都姓苏。不过就在山洞不远处，还有一个姓苏的没有同去。
她没有参加这次行动，而是留在了伪族营地，负责策应其他人——这会儿的她，刚刚结束让人脸红心跳的某种运动，洞屋外头的月光流连在她光裸的身体上，倒显得一派月色无比寂寞。
“你自从回来就有点怪怪的。”男人喘息着，从她那滑软女体上撑起身子，躺倒一边。她每天都神神秘秘地，还总是向着东南跪伏，嘴里念着什么，或许这就算是怪了。
“我在拜真神，”裸着身子的女人叹了口气，脸上分明展现着幸福的神采，对比之前两人媾和时更加真挚，就像是之前都在敷衍男方似的，“神永远在指引我。”
“真神？”男人轻飘飘地重复，虽然没有嘲讽女人也没有仇视这两个字背后意义的意思，但是这态度绝对和尊敬搭不上什么关系。
“是真神的女儿，让我先回到这里。只要我做到她说的，以后就有真神赏赐的武器，再也不用担心凶兽会把族人咬死了……”她虔诚又向往的神情几乎就要打动男人了。
“那你以后还会回去？”黑暗中，看不清男人脸上的表情。
“你们不是都跟着他嘛，”女人随意地笑笑，“你就不用去了。”
“为什么？”男人的声音变了。变得有些扭曲，隐隐透着紧张和了然的愤怒。
“因为……”女人直起身子，猛然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抽出一把小刀，倏地射中了他的太阳穴。
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她优美的动作就像水袖舞一般，流线型的肌肉使她美得不柔弱但也和粗野扯不上关系，反而别有种高贵凛然。
“背着死人回去，没什么必要。”
做完这件事，她快速把自己裹好，小心翼翼地走到男人身旁把它拔了下来，又撕下男人身上的麻布很宝贝地擦拭了那把刀。那刀本来是金灿灿地，一开始为了不引人注意用土掩住了，现在擦干净土和血迹之后明艳极了，光可鉴人。
女人从门口轻悄悄地爬了出来，低矮的洞门让她格外想念猞族那可以直立进入的大门。她无声无息地在这些屋舍之间穿梭，直到看到一间顶上用木矛插着兽首的，才露出了放松的表情，背靠着这屋子的右窗口把自己塞进屋子的影里，似乎在等待什么。
就在她静静等待的同时，森林里突然传出一个男人的痛呼，先前在树丛里潜伏的那五个女人紧接着出现了，还抬着一个身躯。
当她们看清那个背靠着房子的女人脸上的斥责时，脸上泄愤的表情陡然褪去，只剩下懊恼。
“族长说过让你们伤他了吗？”女人压着声音咆哮，死死盯着她们的眼睛，没人敢和她对视。
“可我们没杀死他！”还是有人不服气，闷声回道。
“你们这样，已经伤到了他！”女人踱着步子，才走三四步就停了下来。
“已经有很多族人想走了，”先前的那个队长从队伍最后面走了出来，“我知道你想给路的二女报仇，可是……”
在微弱的月光下，队长年纪赫然是这六个人当中最小的，这个留下来的女人并不怎么服她。
听队长那么一说，女人大喘了几口气压下怒火，打断了她：“报仇？你怎么这么想！族长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吧？你们不明白！”
“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快的了……”几个女人纷纷附和。
她们没有注意到，队伍里还有一个女人到现在一直没有说话，却在她们这么说的时候，吊着眼，显露出不屑地神态。
“不是要最快，而是最好！”女人坐在了地上，嘴里说的却让她们的队长脸色大变：“我们现在做的都是路想看到的，而不是族长想看到的。”
“那、那些不信真神的人怎么办？”最开始在山洞外开口的女人道。她的头发光滑无比，只是右边的断眉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外表印象。
众人一时回答不上来。
“杀了他们！”队长第一个开口，眼睛却看着一开始被留下来的女人。
“没错，”女人和队长相视一笑，“最好，让那些跟我们一起走的人来做这件事。”
那个一直不说话的女人却在这个时候说：“留他们一条活路吧。”
“你说什么呢，”那个断眉的女人好像性子很急，“难道要让他们逃了？你没听苏皖姐和苏晓队长说的吗，再说谁知道这男人会做出什么事！”她用脚踢了踢被扔在地上的男族长。
女人却摇了摇头：“不，是抓住他们，绑好他们，让他们自己选。”
队长苏晓看了看她似有所悟，微笑着接下去，胸有成竹地道：“他们可以活着，但是因为背叛了真神，所以必须用永远的痛苦奉献来祈求活着的每一刻；他们也可以轻松点，直接让我们杀了他们，死后再将他们烧成灰烬，撒到无法拼凑的地方去。”
她说的时候看着那女人，见那女人微微颔首，认可了她的计划，竟然松了口气。她心里不免有点震惊，这女人心机好深！更是打了把她引荐给苏冕的念头。
断眉女人和那个被留下来的苏皖都因为她轻松自然而又残酷的言语而都抽一口冷气，另外两个女人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那个提了这条建议的女人看了看她们的反应，皱起了眉头，不知想到什么又舒展开来。
断眉女人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男人，赫然是那男族长：“那这要怎么办？不能杀他吗？”
“真神？哼，”被断眉的女人一踢，男族长才开口毫不客气地嘲讽道，“哪个真神会这样对自己的子民，眼看着他们的母亲被野兽吃掉？小姑娘，她们怎么这么听你的？”
“你说对了，”只见苏晓很愉悦地点头，“真神不会这样做。她不过把一个将来可能变成恶魔的男人先毁灭而已。他没了母亲，那是来自真神的一个警告，一个礼物。”
她说完这段话，拍了下手掌，似乎要拍掉手上的什么脏东西，然后走到那个插着兽首的屋子里。
一股烧焦了的味道在她离开屋子之后迅速蔓延，她清了清嗓子，那两个完全被她震住的女人就手忙脚乱地抬起男族长把他扔了进去。队长一言不发，拍了拍断眉女人的肩膀，然后她们一起解下自己的皮囊往男族长身上泼着一些什么液体。
苏皖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有点反应不过来，她后退了几步，扭转身子问苏晓：“这是最终的目的吗？族长最后还是算到了这里？”
“不，”苏晓却笑了，“这都是我的意思。来之前，族长说了，一切变数都由我全权处理。”
那个寡言的女人在队伍后面深深地看着她，苏晓的眼睛里没有笑意。
“喂，”断眉女人打断了她俩的对视，“帮忙看着这里，免得那男人跑了。”
虽然巡逻的值夜者被她们事先敲晕了，但实际上没人能忽略这房子里传来的浓烟，还能继续甜睡的。
“先走吧，”苏晓率先向自己的屋舍跑去，“这男人就算活着又能怎样?”
她们虽然因为苏晓年纪小而有点不自在，但还是听从了她的指示，包括独行女人在内的四个女人都走了，只有寡言的女人满怀忧虑地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燃烧的房子。
“希望你这次也对了。”
苏晓走走停停，唤醒了那些值夜者，警告他们，族长的房子着了火。
他们的反应有趣极了。有的人完全不掩饰自己狂喜的表情，有的人吃惊，有的人一副早有所料的样子，还有的人——怀疑地看了看她。
苏晓记住了最后几张脸。
很快，族长的房子着火这件事就惊动了所有的族人。伪装自己被吵醒了睡眠的小分队，演技并不算好，但混在这五百来号人里也不明显。
苏晓就看着，这么多人本来闹哄哄地，突然从某处分开一个道来，拐杖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就像战前的鼓点。
“怎么回事？”一个老人拄着拐杖，终于走出了人群。就在他出现的那一刻，苏晓几乎可以感觉到那寡言的女人怒气浓到化为实质，尽管她们之间隔着好几个人，那种愤怒依然有着极强的存在感。
不能动，她一边用眼神警告着，一边把自己挤到了那女人前面，挡住她进攻的路线。
成败在此一举，谁也承受不起冲动的惩罚。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杀戮与怀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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