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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一章 身不由己莫奈何 ...

  •   世间的大多数人常常仅凭一件事去否定一个人,更多的人喜欢把这种否定传递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往往没有因此事受伤的人比当事人更加愤慨,不满。这被称为正义。

      村子里的大妈都认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如果不除暴安良,对抗邪恶,那简直就是助纣为虐,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在伸张正义之前,大家还喜欢八卦。这不村头大槐树下又聚着一帮忙里偷闲的大妈,她们纳着鞋底,叽里呱啦的拉着家常。一会儿说李家丢了一只鸡,大乌鸡,养了好几个年头,特别能下蛋,不知是便宜了谁家;一会儿又谈王家新娶得媳妇回了娘家,听说嫁过去已非完璧,所以没脸见人跑了回去。突然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嗤笑一声,特别扎耳,众人不由都望过去,见是在富家做帮工的余家媳妇。

      见众人都瞧着自己,余家媳妇不由挺了挺胸,脸上尽是得意之色:“这年头的女人不知道咋了,都这么不知廉耻,想当年我们出嫁之前瞧见个男人,那不得躲得远远的,连话都不敢和陌生男人讲,那像现在。”说到此处,又冷哼了一声,显得极为不屑:“还没嫁人,就和男人做那事。越是读的书多,越不知廉耻。骆家先生学问高吧,可你看他家妮儿,那么小就和他们家捡来的那个男娃搞在了一起!”

      路过大槐树准备进地的杨家婶子停了步子,皱着眉辩驳:“休要胡说,败坏了人家名声。娃娃还小,以后咋嫁人!”

      众人附和:“就是就是,那小子是骆先生的义子,人家兄妹之间亲密些,别乱编排。”

      余家媳妇涨红了脸,急切的辩白:“你们知道什么,那小子亲口说的,说要娶骆家女娃!骆家女娃放着富家独子不嫁,说什么瞧不上眼,我看就是因为他们私下定了终生,才心有不愿的。”

      “那自是瞧不上眼了,那小子现在怎么也有个功名在身,富家那小子算什么啊?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就是就是!要是我,我也愿意把自家女儿嫁给他。怎么说以后也是个官太太,指不定我还能跟着享些福。”

      杨家婶子想起美依透口风时的遗憾,顿时觉得像吞了一只苍蝇,扬声啐道:“真不要脸,打着兄妹的幌子,不知廉耻!”

      “也是,没有功名的时候怎么不见两个娃娃订婚,这有了功名,立马就不是义子,是女婿了!这读书人啊就是比我们这些庄稼人心思多!”

      余家媳妇见有人站在自己一边,更是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把当时混乱的场面描述了一遍。

      骆家众人并不知晓此事,但也从众人的指指点点,闪烁的眼神中洞悉了些许。学堂渐渐没人去了,村长也很委婉的表达要收那八分地,紫烟更是不敢出门,怕被脏水浇个透心凉。

      家里米缸渐空,银子也所剩无几,好在绣庄一向大方,还能勉强度日。

      这日,紫烟照例倚在门边绣花。她现在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此处,技艺精进不少,虽不及美依,可也渐渐有了些味道。

      想来是不愿受那人太多恩惠。紫烟不傻,回家细细思量,也明白白衣男子身份定然尊贵,之所以厚待自己,无非看在天女的面子上。她初次用情,想通这些,花了很多心血,疼的难受,也看轻了不少。心中对着万丈红尘颇多厌弃,一心只在养家善待父母上。

      张子修刚收拾好行李,看紫烟在绣花,撩开袍角做到她身边。绣布上是大片大片灿烂的桃花,似云似锦,繁华异常,看久了,却觉得哀恸,空茫。不觉就唤了声紫烟。

      紫烟沉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意识的应了一声。许久才回过神,雾气蒙蒙的绿眸,一如晨间雾霭弥漫的湖水,潮湿氤氲,它们直直地望着张子修。张子修只觉心间藏着一头小鹿来回乱撞,东碰碰西晃晃,偏生一颗心柔的可以滴出水。“紫烟,我明日就要启程去都城了。”语气涩然,心里万般不舍不知从何说起,刚刚的柔情蜜意悉数化作怅然。如万斤重石压在心头,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紫烟嘴角绽开一抹笑意,如秋日枝头的小花,颤颤巍巍的,撩人心绪。想起以前看的影视剧里,皇帝总是喜欢把自家公主赐婚给学识不错的考生,不由开口调侃:“哥,如果你考中状元,皇上赐婚的话,你就答应。”转头看着张子修涨红的脸上全是急切,安抚地拍拍他的手,低声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毕竟......别累了你”

      张子修顿时黑了一张俊脸,想拂去那双细嫩的小手,又觉得不舍,一股怒火在心间窜来窜去,惶然开口呵斥:“说什么混话!我未来的妻是你!”呵斥完,更觉得心伤,涨红的脸渐渐变得灰白。他知晓,以她的心愿,以后的夫婿必得一心一意,白首不离。现在如此淡然的让他去娶别人,张子修不敢再细想,怕这一颗心再难安然。

      紫烟笑得没心没肺:“哥,这会子你倒傻了。皇帝要是有心赐婚,你拒绝,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张子修愕然以对,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结结巴巴地开口道:“那......那我不去了,不考了。”

      紫烟笑得更开心,带着诱哄轻声道:“你都放话出去说要考个状元回来了,这会子不去,别人该说你放大话,吹牛。不仅质疑你的学问为人,更要质疑起爹爹的学问为人了。相反,你要是考个状元回来,咱们家也有光,更不会这样被人欺负看轻了去。以后谁不巴着奉承咱们家。”最后一句尾音上翘,带着得意,又有些娇嗔。张子修第一次听紫烟这样说话,一颗心都像是浸在蜜罐子里,脑子里也混混沌沌,什么也想不通透。

      紫烟像是无所觉,继续开口劝导:“哥哥,你要是考个状元回来,我也不用这么辛苦劳累.....也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张子修急着表明真心,最后一句并没有挺清楚,伸长手臂将紫烟锁在怀里,忘了礼仪禁忌,恨不能把一颗心都剖出来。“小烟,你放心,我定会荣归故里,八抬大轿娶你进我张家门。只要我张子修还有一口气,谁也莫想再欺辱你,谁也莫想!至于至于那赐婚......我张子修对天起誓,今生,我唯一的妻便是你骆紫烟,如违此誓,将孤苦一生......”

      紫烟伸出手盖住张子修还欲说下去的嘴唇,一颗心浮浮沉沉,脑子里满是桃林下的白色身影,黑曜石般深沉的眸子。突然,紫烟急切的伸手推开张子修,颤声问道:“子修哥,你记不记得,上次我掉进池塘,是谁救我上来的?”是了,原来一直觉得熟悉。他早就出现在了她的生活中,只是她后知后觉。随即又失落难耐,熟悉又怎样?他们之间无关情爱,只有利益。

      张子修不明所以,低声回答:“不知道,我过去时,只看到你躺在那......”

      紫烟强笑着点头,像是有万重心事压在心里,不得天日。

      美依听着低下去的谈话声,隔着窗户轻声喊:“小烟!”

      “怎么了,娘?”紫烟应着,起身走进屋子。起初不能适应光线,眼前一片漆黑,安静地站了一会儿才好。走到桌前拿起粗瓷茶盏,倒了热茶,递给美依。又问了一遍:“娘,你叫我怎么了?”

      美依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紫烟坐过去。待紫烟坐定,含笑着打量了自家女儿一遍,才缓缓地开口道:“小烟,我和你爹商量了许久,想着让你和子修一起去都城。那日你说人生苦短,不想困在一处,要多多行走,见识这广阔天地,我和你爹也是赞同的。跟着子修,我们也放心,路上相互照应,有了山川,也可以散散心,对许多事也许会有另一番不同的见解。”美依伸手拉过紫烟的手,两个人的手都有些凉,美依紧紧地攥着,许久才继续:“娘一直想,我女儿天生有异,是幸与不幸,为此一会儿伤心,一会儿欣慰。娘没读过什么书,只希望你什么时候都又一颗活下去的心。天不天女,绿眸黑眸都不重要,喜纳人生之馈赠,笑对人生,这是娘对你的寄托。别想太多,向做就放手一搏,爹和娘总是向着你的。”

      紫烟努力把哽咽咽下去,把眼泪逼回去,平复了好久,才淡笑着摇头:“我想.....呆在家里,照顾你和爹爹。”

      美依细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到底什么也没说。

      安静的卧房里之余两人清浅的呼吸声,窗外风起雀吟,宁静悠远。一切仿佛会在这如水的时光里亘古不变,却也只是仿佛。紫烟软糯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看破万丈红尘的疲累:“我和子修哥,到底是不可能的。”

      美依握着紫烟的手一僵,不可置信中又带着了然:“小烟?”

      紫烟抬头笑望着美依,那笑容里依稀带着孩童的天真与狡黠,“娘,小烟陪你和爹爹过一辈子,不好吗?”像是在问美依,又像是在问自己。

      是啊,不好吗?美依也问着自己。“傻孩子!”美依喟叹着,伸手抚着紫烟的额发,眼泪落下来,砸在紫烟的手背上,灼得人生疼。“哪有不嫁人的,爹和娘又不可能陪你一辈子。少年夫妻老来伴,总得找个人陪你度完这一生。娘知道,你对子修只是兄妹情。我和你爹不求别的,只盼你夫妻恩爱两不疑,有女有子膝前绕。富大宝不算个坏孩子,家里也有些基业,虽不能大富大贵,倒也不愁吃穿。你要明白你爹的苦心......别和他怄气了。”

      “没有......是我不好,惹爹生气,我以后再不会了。”

      两人面上都带着笑,心中如滚油浇过,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而后荒芜一片,寸草不生。

      这世间万事万物大抵如此,身在其中,纷繁扰乱,不得宁静;待成局外人,看得清了,又觉荒芜寂寞,再无欲念,也无怨念,了无生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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