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莉莉丝的人偶》忘川·逝水流年

65、二十一，杜姆①

　　十月中旬的一天，暮色徐徐降下时，流木镇的街道尽头出现了一个古怪的人影。那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正穿着怎样的奇装异服，闲庭信步面带微笑。她的身上穿着一件下摆盖过膝盖的白衬衫，外面罩着一件暗红色的长袍，衬衫上的灰黑色污迹与长袍上撕裂般的破洞使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形状奇异的火龙果。

　　这名异常古怪的年轻女人一边慢吞吞地挪动脚趾，一边读着竖在街道一侧的公告牌。木头牌子上面贴着几张颜色泛黄的告示，即使把鼻子凑到贴在最上方的那张告示前，也完全没法看清在玩意儿上面究竟曾经写了些什么内容。

　　过往的行人们都用怀疑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盯着她看个不停，脚底下迈步子的速度也都在不知不觉中快了一成。意识到自己实在没法看清那些告示后，年轻女人转过头来开始打量那些步履匆匆的行人们，于是这使不安的人们迈步子的速度再次提高了不少。

　　“呵呵呵。”女子的声音又高又细，听起来有些刺耳。就在别人都对她避之不及的时候，一个穿着灰褐色旅行斗篷的小孩凑了过去，没人能看清那孩子躲在兜帽里的表情。

　　“阿姨，您想找谁？”

　　女人低头盯着小孩看了半晌，然后发出了一阵比先前更加高亢尖利的笑声。小孩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用力地晃了晃头，兜帽从头上慢慢地滑落下来。

　　“别再装神弄鬼了，崔莉·杜姆恩——或者我应该称呼您为崔莉特·杜姆先生？”那孩子——多萝冷冷地说，“我已经知道您为什么会出现再这里了。”

　　“哇，可恭可敬——”女人用她那尖细的声音开口说道，声音如同一把尖刀一样用力地插／进了多萝的心里，“是否介意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真名的呢，‘亡灵’阁下？”

　　多萝安静地看着语调近乎歇斯底里的陌生女人，眼底慢慢浮现出了几丝愉悦。“所有人都认为，我弟弟阿兰比我更适合成为一名观察手，因为他能一眼看穿许多人的本质，并且有着无与伦比的收集情报的能力。而我则是那种倚靠直觉的类型，更倾向于主观的判断。”

　　年轻女人露出了轻蔑的笑容，唇红齿白相当迷人，引得多萝再次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不得不说，你在当初那个事件里所扮演的角色非常奇怪，所以我一直在想，你当初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亚玟呢？在与艾米姐——艾米莉娅·道斯沟通之后，我产生了一个模糊的猜想。”多萝轻轻地说，把脸转向一旁，“你都做过着什么？你曾依附在罗格·弗莱德男爵的女儿夏洛洛身上，又曾依附在夏洛洛的母亲菲洛米娜女士身上，并用言语迫使弗莱德男爵杀死了你——再一次杀死了‘菲洛米娜’。”

　　“这样看来你似乎是有意针对弗莱德男爵，可是这场闹剧并没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不过是使他变得更加歇斯底里而已，唯一算得上是受害者的人却是哈莉姐——哈莉雅特·莱恩。不，不仅仅是哈莉姐，还有她的弟弟，化名成亚历克斯·弗莱德的霍华德·莱恩。也就是说，你所针对的是整个莱恩家族？”

　　“当然，我调查了一下莱恩家族，并从一些老人口中得到了零星的真实碎片，拼凑之后我已经看到了真相的影子——那个故事或许的确是真的。你有没有听我那位哈莉姐讲过她的传奇经历？她总会毫不厌烦地讲给别人听，她在很小的时候曾经遇到过龙。”

　　年轻女人眯起双眼，又浓又密的眼睫毛在青色的瞳孔上方投下了深深地阴影。多萝抖了一下，然后用坚毅的表情继续说道：“一旦接受了这个事实，那么猜接下来的部分就很容易了。哈莉姐曾经讲过，自己的弟弟霍华德在家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却在某一天悄无声息地淡出了她的视线，在她离家出走的几年后，她听说了自己的弟弟已经夭折了的消息。”

　　“‘强制征兆计划’……”年轻女人喃喃地说，声音嘶哑低沉。

　　多萝点了点头，目光炯炯：“我不知道那个计划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是显而易见的是，霍华德正是那个计划里重要的组成部分。莱恩家族为了实行那个计划，从全世界搜罗了许多天赋迥异的孩子，并把他们悄悄地拘禁了起来，然而那个计划终究还是失败了。”

　　“导／火／索就是哈莉雅特·莱恩的离家出走。因为哈莉姐的负气之举，潜藏在洞穴中的某样生物苏醒了，并在一气之下毁了不少建筑物，其中恰恰包括了那个用来关押孩子们的建筑物。那天晚上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死在了那场火灾中，只有霍华德生死不明。”

　　年轻女人抿着嘴唇眨了眨眼，眼底一片湿润。

　　“我查过莱恩家关于那个计划的花名册，虽然上面并没有所有孩子的姓名，但是其中一个已经引起了我的注意——崔莉特·杜姆。就像你一直强调的那样，性别对于亡灵来说毫无意义。没错，虽然你一直都在使用女性的躯体，但你生前其实是一名男性。”

　　多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年轻女人。“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亡灵只是僵硬地笑了笑。

　　“杜姆……这个姓氏怎么可能不令人深思：传承神血之族、经受诅咒之族……传说中的神之子。”多萝喃喃地说，再度低下头去，用脚尖磨着干燥的地面，“于是我再一次咨询了所谓的专业人士——对七大父神颇有研究的‘魔剑士’威尔·兰尼博特先生，他给了我这些建议以供参考。”

　　“杜姆家族很少出现男孩，是因为这个家族拥有一种极为罕见的遗传病，有将近四分之三的几率会生出患病的男孩，为了整个家族的名誉着想，这些男孩基本上都不会活到超过十岁。至于这种遗传病的内容，则是无法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完整人格。”

　　年轻女人终于开口说话了：“我不是为了自己才——”

　　“在九岁时男孩们要经受测验，以此判断他们是否拥有建立完整人格的能力，缺失这种能力的孩子会被处以火刑——这正是杜姆家族被视作火之父神的子族的原因之一。”

　　年轻女人瑟缩着蹲了下来，把头埋在双膝之间，整个人都抖得厉害。多萝哀怜地看着她，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在莱恩家遇到那场大火时你的感觉如何……言归正传，在那之后我想你一定是遇到了那个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人——亡灵小姐达茜·奎因。”

　　年轻女人用力地抖了一下，瘫坐在地上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