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补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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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那么深，那么静。
一弯眉毛样的月亮冷冷地挂在半空，洒下微弱的光。月光就像银色的水。
城里的所有人似乎都已睡着了，只有不时从远处街角传来的梆子声，才令人感到一丝清醒。
展昭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来到院墙边，抬头看了看。
院墙大约一丈三四尺高。
展昭一纵身，手就攀在了墙头上，随即利落地一翻，人已到了墙外。
他就这么从客栈的内院跳了出去。
因为现在是深夜，客栈的大门已落了门闩，所以他没法走大门。
而且，现在展昭的身上，正穿着一套黑衣。
夜行衣。
对于行走江湖的人来说，秘密夜探是常有的事，所以夜行衣也是必备的。
展昭也不例外。他甚至还用一方黑色的布巾把脸也遮了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
这样的一身打扮，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是展昭，旁人已分辨不出他的身份。
这正是展昭的目的。
所以他丝毫不在意，自己现在的打扮和一个惯偷飞贼没有什么两样。
实际上这种事，很多江湖成名人士都是避免的。
比如那陷空岛的名侠、“锦毛鼠”白玉堂。
有人说白玉堂就算走夜路，身上的衣裳也是一尘不染的白色。
这是侠客的一种招牌，更代表了侠客的骄傲。
展昭也有他自己的骄傲，然而他更注重实用。
所以他穿着一身会被人看作俗不可耐的夜行衣，跳出客栈的院墙，轻捷地往城南的方向掠了过去。
州衙的方向。
一连两日，展昭仍然会到衙门前放粮的地方走一走。
那仓司也仍然主持着放粮。老百姓们排着队伍，交上一定数目的银钱，换回一些勉强能够糊口的粮食。
那四个汉子，也就是老王和他的兄弟们，却再也没出现。
行侠仗义的江湖豪客离开后，百姓的日子就变得和从前一样艰难，一样苦。
这也是展昭早已预料到、却也最不想看到的。
因此他决定实行自己的计划。
※ ※ ※
展昭跳进了陈州州衙的院墙。
州衙的院墙比客栈的要高，大约要高上六尺。
衙门的围墙总是比普通的墙要高些的。
但是这六尺的高度对于展昭来说就好像不存在。他像跳出客栈围墙那么轻松地跳进了州衙的院子里面。
院子里自然有巡夜的差役。
但是没有人看见展昭，也没有人听见他。
在深夜的阴影里潜行的展昭，就像一只黑色的猫。
他顺着院墙的一边向衙门后面走去。
和天下所有的衙门一样，州衙的后面一进院子，就是官员一家的住处。
展昭深夜潜入州衙，为的就是要当面见见这位陈州的知州老爷。
但是他走到半路的时候，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两个身穿号衣的差役气喘吁吁地从院子另一头跑了过来。
展昭第一个反应是他们发现了自己，可是那两个差役就连一眼也没向他看。
在跑到近前的时候，展昭甚至能看到他们脸上带着气急败坏的神情。
但是他们就那么从展昭身前跑了过去，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其中一个还怒冲冲地说道：“多叫些兄弟来，难道还奈何不得这四个贼囚犯！”
这时候展昭也隐隐约约地听见远处不知是哪里传来叫骂的声音。
听到那些声音的时候展昭就微微地一愣。
有好几个人的嗓音，但其中一个，展昭觉得有些熟悉。
因为那个嗓音最近才跟他说过话，而且说得还不少。
第一次，他想打劫展昭，结果却留下了自己的钱袋。
第二次，他指责展昭和贪官污吏站在一起，为此愤愤不平地离去。
展昭现在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嗓音就是四个汉子中的老王。
而另外几个嗓音，自然就是他的兄弟们。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在深夜和州衙的公人起了冲突？
展昭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究竟，于是他就转身朝两个差役跑过来的方向掠了过去。
这时候他才晓得，院子的这一头，是州衙的监牢。
监牢外面的铁栅门自然是关着的，但因为刚刚有人出去，并没有上锁。
门里透出明亮的灯光，也传来更为清晰的叫骂声。
展昭轻轻地闪进了门内。
牢室内的四周墙壁上都点着蜡烛，这光线对于一座监牢来说有些过分的亮。
因此展昭刚走出三步，就已经被里面的人发现。
他身上的黑衣，在浓重的夜幕下是极好的掩护色，但在这四壁通明的牢室内，他的身影却无所遁形。
“什么人！”
第一个看到他的差役立刻大声喝问。展昭心中一紧，右手已经摸向了腰间。
一旦宝剑出鞘，没有人能拦得住南侠展昭。
就在这一瞬间，展昭也看清了牢室内的情况。
包括老王在内的那四个汉子，赫然就在这监牢里！而且他们都被结结实实地绑在木桩上，旁边的差役拿着鞭子没头没脑地抽打着。
怪不得他们没有再出现！
展昭忿忿地想着，早已决心好好地闹一闹这荼毒百姓、倒行逆施的州衙。
但是他马上就又愣住了。
他在腰间的右手摸了一个空。
此时展昭才想起，来到宛丘的第一天，他的宝剑就已经当掉了。
他现在手无寸铁。
当先的两个差役已经扑到了他面前三步！
他们的手中，一个持着鞭子，一个举着单刀。攻势虽然远谈不上凌厉，怎奈相距太近，恐怕任何人都无法避开。
但是展昭身子一拧，就像一阵清风一般从两件兵器之间掠了过去。甚至在场的人谁也没有看清他用的是什么身法。
如果不是地上清清楚楚映着他的影子，只怕很多人会以为他是鬼魅。
他虽然手中没有兵刃，但也不是能被人轻易伤到的。
然而这个时候，他身后又有两个人攻了过来。
监牢中一共有四名差役，而展昭只是一人。老王和他的兄弟们则还被绑在木桩上，动弹不得。
展昭的心里暗暗有些焦急起来。
他的手谨慎地扣住了袖箭的机簧。
在这么近的距离发射袖箭，难免会伤人过重。展昭并不喜欢伤人，哪怕这些人明摆着是罪有应得。
他一向认为自己并没有处置他人的权利。
然而现在这种情形，似已由不得他再犹豫。
展昭紧紧地眯起眼来，左手一抬，一道寒光就从袖口激射而出！
这道寒光像是直直地射向他面前的两个差役，两人就本能地分别向左右一闪，躲了开去。
展昭似是轻笑了一声，他的身形却猛然向后一转，左手再次抬起。
他身后的两个差役就忙不迭地也往旁边躲去。
展昭已出手了两枝袖箭，却没有一枝打中任何人。
四个差役虽然不知道面对的是南侠展昭，但也都觉得自己运气很好。
他们没有发现的是，展昭第一次抬手，牢室内明亮的光线就突然减弱了一些，第二次抬手，牢室内已变得昏暗下来。
因为展昭瞄准的不是他们，而是墙壁上的蜡烛。
已经有两支蜡烛被袖箭打灭了，还有两支亮着。
而这个时候的四个差役，也都退到了离展昭七八步远的地方。没有人能阻止他的袖箭再次出手，不论是打蜡烛，还是打别的什么。
展昭一刻也不曾停顿地抬起手来。
但与此同时，就像是有一阵狂风刮过似的，剩下的两支蜡烛突然“噗”的一声齐齐熄灭！
牢室内一片黑暗，仿佛被一盆浓墨猛地泼了下来，连面对面的人也都看不见了。
随着这黑暗而来的，还有不知从何而起的、幽幽的风声。
那风声是微细的，像一缕麻线一样，吱溜溜地钻进每个人的耳孔中，又无穷无尽地盘绕在身子周围，就算想挥手掠断也掠不断。
牢室内一下子变得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幽幽的风声还在耳边响着。
身临其境的人才知道这有多恐怖。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差役突然“哇”地一声大叫出来，疯了一般地向前跑了几步，却一下子撞在了牢室的墙壁上。
但随着他的这声大叫，几个差役都像回过神来，没头苍蝇似地在牢室中乱跑、乱撞。也不晓得费了多少力气，几个人才找到了牢门的方向，火烧屁股一样跑了出去。
甚至没有人记得要锁上牢门。
当差役们惊恐的叫声差不多消失的时候，牢室内突然又“噗”的一声，刚刚莫名其妙熄灭的蜡烛就重新燃了起来。
两支蜡烛。
另外的两支被展昭的袖箭打断了烛芯，自然是无法再点着了。
虽然有些昏暗，但光线总算是又回到了牢室中。跳动的烛光下，老王他们四个人的表情也显得有些惶恐。
然后他们齐刷刷地将目光转向展昭。
展昭似是愣了一下，才上前将四人的绳索一一解开。
老王显然是四兄弟中的老大，因此这时候还是他上前施了个礼，道：“多谢尊驾相救。请问尊驾是……什么人？”
他的语声中似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
展昭这时才想起自己还蒙着面，连忙一把拽下了黑色的布巾。
“王大哥，是我。”
“展公子？”
老王的语气变得有些惊疑不定，但他左右看了看自己的兄弟们，就下了决心似的往前又走了一步，然后拜倒在地。他的三个兄弟也跟在他身后拜了下去。
“王大哥，你们这是——”
“小人前日得罪了展公子，承蒙展公子不计前嫌，还来相救，”在不太明亮的烛光下，老王的脸显得有些发红，“小人真是惭愧得紧。”
展昭装作没看见他脸红，只是弯下腰把四个人一一扶了起来：“王大哥说哪里话！咱们不是朋友吗？”
老王怔了一下，重复道：“朋友？”
展昭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朋友。有钱一起花，有祸一起闯的朋友。”
老王和他的兄弟们身子都震了一震，似是想起初见时跟展昭说过的那些话。他们的眼中仿佛也升起了一层水汽。
然后老王仰起脸大笑道：“好！朋友！能和南侠展昭做成朋友，我兄弟们死也不枉了！”
他笑得甚是豪迈，却一时没有低头，像是要克制住眼中的什么东西不掉下来。
展昭仍是只作没看见，而是问道：“你们怎么会到了这里？”
老王愤愤地哼了一声，道：“这陈州官府果然不是好东西！那天咱们帮老百姓打抱不平，本以为把他们那群狗腿子都教训过了，谁知转天他们就带了更多的人来！咱们兄弟双拳难敌四手……”
后面的话老王没有再说下去，但任是谁也已听得明白。展昭就冷冷地笑起来，思忖了一阵才道：“王大哥，你们几位先回去歇息，展某倒要去会会这位知州老爷了！”
“展公子，你……”
老王刚说了半句话，就打断了话头。
他本想提醒单身一人的展昭“小心”，转念一想，以展昭的功夫，又何需自己来提醒？
于是他顿了顿，才继续道：“你刚才弄的好一阵玄虚，连我们都以为来了什么鬼怪呢！”
展昭似乎愣了一下，方才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
然而老王就像不肯放过他似的，又追问道：“袖箭打灭烛火也就罢了，那阵风你是怎么搅的？还有那风声，真是怕死人！那两支蜡烛又怎么会熄灭又复明的？你——”
展昭听着他越问越多，连忙开口截断道：“除了袖箭打灭烛火，其余的也不是我做的。”
老王又大笑起来，道：“你还瞒我！这牢里头除了咱们兄弟和你，就是那班狗腿差役，咱们兄弟是不会使法术的，如果不是你，难道还是那帮人自己装神弄鬼吓唬自己？”
展昭微微一哂，道：“真不是我。也许只是巧合。”
老王似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道：“你不肯说就罢了。要不是知道你是南侠，我真以为你是个变戏法的！”
说完，他就招呼着身后的兄弟们一起往外走。展昭也跟在他们身后出来，却在牢门前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们连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只是挥了挥手作别。
因为他们知道，彼此已是肝胆相照的好友。
好友之间，是不需要太多语言的。
但是老王刚要转过身去，却又回头冲展昭一笑，指着他腰间道：“我就说是个小娘子送你的，你还害羞不肯认。夜里出门做案子都带着，真是一刻也离不了身！”
展昭听着他的话莫名其妙，直到他走得远了才低下头来，这时竟看到那块玉佩赫然挂在腰间。
青色的玉佩，在淡淡的月光下反射着清冷的银辉。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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