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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行事之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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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境破障,当如迷雾中见坦途,而所见所闻虽同则所感大异。
彼时心思纷杂,自觉蝉鸣聒噪、扰人之极;今时不疾不徐,漫步而行,但听得蝉声悠远,别有一番韵味。至此方知: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诚不我欺。
随意望去,园内处处葱茏,生机盎然,丝毫不为暑意所乱。湖中荷叶依旧田田,虽是花事渐了,却又有藕实亭亭,风姿绰约。蔷薇本是依势而上,枝叶肆意蔓延;而今时节却是铺花成锦,倾泻以下,当真是美不胜收。
又因江父常道:花木虽可赏玩一时,却远不及果木可赏可食,由春及秋各有所长。故而其间常可见脆枣满树、将红未红;亦多有柿果悬枝、青涩可爱;又或是石榴累累、枝桠微弯。
此情此景入得眼中,不免让人心有触动:万物皆知不怨时节、不悲风雨,但求尽力而长,以待秋日之实,况乎于人?
是以曦和一路含笑而行,洒脱姿态更甚于常。流云稍后随行,侧观其色已知其意,眉梢笑意虽是浅浅,却久而不去。
二人行至堂前,未及入门,便听得其中有人恨恨说道:“我几时心胸狭隘,不肯容人?明明是晓和那鬼丫头狡计百出,最喜作弄于人。”
曦和闻言不免失笑,抬步上阶,入得堂中,先与自家母亲行礼,而后问道:“幼时旧事,小弟记恨至今,男儿胸襟何在?更遑论你与晓和乃是五十步与百步之别,又何必相互攻讦?”
源和犹是愤愤,口中只是嚷嚷道:“姊姊此言差矣,我之所为我自担当,自与他人构陷不同。”
“口口声声晓和,晓和,女儿闺名岂可随意出口?若是为你爹爹所闻,必是一顿斥责。”江母轻声喝道,却无许多责怪之意,“兄弟姊妹之间,嬉闹戏谑无伤大雅,勿伤情分才是。相互扶持,方是本分,又何必计较些许小事。”
“咦,怪道大伯常论说阿爹如市侩,通体铜臭;阿爹亦回应说大伯如官迷,至死方休。”源和假作思索,频频点头道,“果真是兄弟情深,宣诸于口,不形诸于手;有通财之谊,无嘴下留德之义。受教、受教。”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掩面大笑,江母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说起;王氏粉面通红,呛咳不止;而飞云素来沉静,喜怒不过,今时亦不可忍。
曦和以团扇轻敲其肩,笑骂道:“狡黠万端,如何落笔难成千言?心思机敏,如何诗文难有寸进?”
“姊姊素知我不耐烦这些史书大道、诗文大义,洋洋洒洒,虽有千言,难如一行。此时却又何必偏要为难为我?”源和且言且行,暗暗退至门外,方笑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今无法,自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话音犹在,人影已无,满堂始而愕然终是开怀。
祸首已远去,笑闹一时休,江母稍稍收敛神色,方才问道:“曦和此来,莫不是与晓和所书相关?莫要开言,待我猜上一猜。”
“晓和好酒贪欢,只怕美酒佳肴、名花佳果皆不可少;晓和才思敏捷,识文重文,只怕湖笔红笺固不可少,而古今善本更不可少。不知我猜得对是不对?”
“阿娘博识强记,了然于胸,一一中的,如何有错?女儿正是为此而来。”曦和心中叹服,唯有点头称是而已。
“你伯父兀然擢升至京都,未知是福是祸,居留之所只怕月余内亦未必能得,暂居家中势在必行。浚和之处有清和、源和用心,晓和之居自当由你布置,曦和意下如何?”
“固所愿也,正要相请,何有他词?”曦和语声轻快,愉悦之情溢于言表。
“但有所需皆可遣人告知于我,家中有者自可找寻,家中无者差人采买便是。”江王氏行事历来稳妥,少不得要叮嘱几句。
“嫂嫂所言极是。只是他物犹可,唯有笔砚书墨之物,非是亲至其地,难得心中所好,只恐无人可与代劳。”曦和至此稍有停顿,若有迟疑。
霎时间,江母仿佛忆起旧事,眼中微有阴霾,俄顷便已醒悟,收拾情绪不露分毫。“欲要外出游玩,又何必这么拐弯抹角?自家阿娘、嫂嫂面前还要扭捏作态么?久困家中,当思出行,当去则去,勿须多辩。”
“阿娘既出此言,日后可不要反悔。”
“如何有反悔之言,难不成在曦和眼中阿娘便是出尔反尔之人,自是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当真如此?嫂嫂与我为证。”
几人言笑晏晏,散入风中,渐远渐悄然,默默如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