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婚不孕》单木

10、第十章

　　“闹什么打什么，还不是老老实实生了，现在孩子都两岁多了。她每回来我们那健身三句话不离她儿子，宝贝得什么似的。我这就去给波波打电话把这招支给他。他还真是没用，这么点屁事就能把他难倒。”
　　“他关机了，用不着你瞎出主意，别添乱。”
　　华灯初上，远远近近各色次第而开的霓虹将大上海装扮得分外妖娆。
　　孟建波站在窗前，面对繁华，眼里一片空茫。暮色填满他身后每一寸角落，昏暗中他立在那，一动不动。微寒的夜风拂动窗帘，一下一下，将他心底的落寞搅得无处安放。
　　他不知道自己和苏碧婷的冷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他忽然对自己对这段婚姻就充满绝望。是的，绝望！意识到这点，他眉心不觉跳了跳，身子也不由跟着打了寒噤。
　　……亲爱的，我终于找到工作了，而且进的是知名外企，你做梦也想不到我会被H.D聘用吧？哈哈，我也没想到。这下你妈该不会反对了，等我们结婚后我也给你生对龙凤胎。
　　似乎从遥远的地方飘来苏碧婷曾经说过的话。
　　还龙凤胎呢，一丝苦笑自他唇角溢开，眼前绚烂的霓虹似乎成了映照他人生有多失败的标本。
　　或许，他和苏碧婷的认识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大三那年，在新生联谊会上，孟建波正想离场，身着苗族服饰顶着满头亮闪闪银片手腕脚踝都套着串串铃铛的苏碧婷登场了。
　　背起太阳播种
　　扛起太阳收获
　　播种甜蜜的爱情
　　收获幸福的生活
　　迎着太阳起舞
　　追着太阳放歌
　　舞出奔放的豪情
　　唱出大山的气魄
　　……
　　她在台上赤脚载歌载舞把一曲苗乡侗寨“太阳鼓”唱得声情并茂，听得孟建波浑身血液沸腾，连着几晚梦里都是她活力四射的笑脸。
　　如果，那天他早一步起身离去，或许之后的两年他不一定会在偌大的校园撞上她。又或者既使在校园某处角落撞上，他也不一定会对她动情。那么，今时今日他是否早已身为人父？是否正享受着小儿绕膝的欢乐？
　　夜风吹得肩膀一阵阵发寒，孟建波又想起自己回上海工作的头一年，那年的冬天很冷，他的心却火热。大年初一他招呼也没跟苏碧婷打一个，就带着对她的满腔思念和大包小包礼物乘上了开往湖南的列车。
　　在苏碧婷无数次的描绘中，她的家乡在孟建波脑海中四季如春。苗乡人的豪迈和热情也令他一路心潮澎湃。
　　凌晨五点，当火车把他带到苏碧婷家乡那片贫脊的土地上时，当他顶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站在荒凉的小站台上时，老实讲，他心里掠过失望与沮丧。
　　可是，当苏碧婷接到他电话连羽绒服都忘穿就从家跑出来，一路冒着凛冽寒风踉踉跄跄出现在他视线里时，当她扑过来又哭又笑捶打他时，他一声不吭地拂去她头上雪花，敞开大衣把她紧紧裹在自己怀里。那一刻，他就决定，从此往后他要给怀里的这个女人撑起一片无风无雨的睛空。
　　为兑现自己许下的承诺，他伤过母亲的心，为省钱供她弟妹念书，他断绝了跟所有同学和朋友的来往。因为同学与朋友间的聚会免不了吃吃喝喝，总不能回回吃别人的自己不做一回东。
　　这些年他的生活重心一直围绕在苏碧婷的喜怒哀乐上，围绕在这个家里，虽然苏碧婷这两年来时不时批评他没有上进心，虽然这个家少了孩子的欢笑，虽然他和苏碧婷也有过不少磕碰，但他一直觉得自己活得简单而充实，从未曾有过此刻这种从心灵深处蔓延开来的绝望！
　　远处江上隐隐传来汽笛声，时断时续，莫名的让孟建波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恐慌与焦虑，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放逐到了茫茫大海上，四周漆黑一片，他找不到前行的方向，感觉自己好像被整个世界给遗弃了……
　　“这家餐厅的饭菜味道还不错，咱们就在这随便吃点吧。”木沐对高浩南说。
　　“行，我不挑食，在哪吃对我来说都一样。”
　　两人走进餐厅木沐一眼就认出坐在卡座里的苏碧婷。
　　“上海是不是很小？”她扭头问高浩南。
　　“怎么，碰见熟人了。”高浩南四下看看，“如果是你不想见到的人咱们就换个地方。”
　　木沐摇摇头。
　　——她好像就一个人，而且看去好像不大开心。隔着十来张饭桌木沐不由自主观察着苏碧婷。这么大的上海居然连着两天在不同地方遇见她，也不知冥冥中她和自己有着怎样解不开的缘份。心里这么想着木沐不觉就有了结交苏碧婷的念头，并很快给自己找到了走过去的理由。
　　“先别点菜。”木沐让高浩南等她一会，尔后朝苏碧婷走去。
　　“你好，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见你。”
　　“咦，是你啊，真巧。”
　　“昨天真是谢谢你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那边还有一个朋友我叫他过来咱们一起吃吧，我请客。”
　　“不介意，昨天的事也不用挂在心上。”苏碧婷正好不想吃过饭早早回家，乐得有人相陪。
　　木沐招手把高浩南叫过来后，看到他，苏碧婷眉一挑。
　　“这是我同事，他叫高浩南，我叫木沐。”
　　高浩南一个“你好”还没说出口苏碧婷就问道：“高先生，我们是不是曾经在哪见过？”
　　“应该没有，我记性一向很好，凡是……”高浩南本想说凡是带孩子去他那看过病的他都会记得，但随既意识到不妥，因为他并不能确定苏碧婷是否已婚生子。若人家尚未婚岂非自找没趣？遂改口说：“凡是见过一面的人我都会有印象。”
　　木沐微微一笑，一边接过侍应生递来的菜单一边说：“他去年十二月才回国，是我们院高薪从国外聘回来的儿科专家。”
　　“哦，你们是儿科医生啊。”苏碧婷从没和儿科医生找过交道，可她瞧着高浩南就是面熟，她向来执着，她确定自己在哪见过他，并且他跟自己似还有着某种千丝万缕扯不断的关联。
　　“他是儿科，我是妇科。”木沐又说。
　　“你们是在哪家医院。”
　　“市妇幼。”高浩南解下外套搭在椅子上，他十指修长，一件紧身鹅黄背心配着格子衬衫令他看去越显斯文。
　　记忆好像有点呼之欲出。
　　苏碧婷用不经意的口吻闲聊般信口问他，“高先生是在国外进修还是在那边工作。”
　　高浩南笑笑，说：“算进修吧，自费进修。白天学习，晚上在一个朋友开的小诊所里坐诊。”
　　“噢，你是在哪个国家进修，在那边呆了几年呢。”苏碧婷又信口问。
　　“五年。”
　　五年？苏碧婷在心里暗默念。
　　五年前的五一劳动节，苏碧婷和孟建波结束爱情马拉松步入了婚姻殿堂，婚后不到两月孟建波即当上了科长。那晚他俩兴冲冲地跑去淮海路……淮海路？西餐厅？她眸光自高浩南面上掠过，记忆的闸门顷刻被打开，苏碧婷终于想起在哪见过高浩南。
　　那晚为庆贺孟建波升官他俩跑去淮海路吃西餐，在那里见到了孟建萍跟高浩南，她记得高浩南那天没戴眼镜，穿件白衬衣，看去有点心不在焉。孟建萍却表现得很兴奋，面上也不时露出少有的娇羞，当时她还对孟建波说，那男人挺斯文看着蛮不错，只可惜他好像对建萍不怎么感冒一样，估计两人没什么戏。孟建波听后扭头看他们一眼还批评过她来着，让她盼着孟建萍一点好，说建萍都二十七了，再找不着合适的真会熬成老姑娘。
　　现在回想起来苏碧婷又忆起，自那天之后不久孟建萍就大病过一场，病好后就开始频繁相亲，一直相到如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想到今天会在这碰上他，也不知他跟这女的是什么关系？
　　“还不知道如何称呼你呢。”她正想着木沐就把菜单推到她面前。
　　“噢，我姓苏，草办苏，叫苏碧婷。你是双木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