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两个冒险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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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上午的九点半，亨利来到了霍格莫德村。
他需要早到一些——尽管在霍格沃茨念书的时候，周末经常和朋友们来这里的蜜蜂公爵糖果店，但是十多年过去了，亨利早已经忘了小镇的一些细节。
猪头酒吧，亨利回想信中邓布利多邀请他面试的地方。那个小酒馆他还从没有进去过，印象中是个脏兮兮、阴森森、破破烂烂的地方，老板很不好相处。当时同院的学生们还传言猪头酒吧的老板会把人灌醉，拖到厨房里宰掉风干存起来，每天都吃人肉末腌番茄酱料的意大利面，所以他和朋友们从来都绕道而行。
这件事的后果就是——他完全不记得猪头酒吧怎么走了。
没办法，只能问路。
因为学校正在放暑假，霍格莫德的人不算多。亨利观望了一阵儿，拉住走在前面一个年轻男人问：“抱歉，打搅了。请问猪头酒吧怎么走？”
那个人回过头——他有一头漂亮整齐的金色卷发、洁白的牙齿和高挺的鼻子，相貌英俊。亨利觉得他很眼熟，好像在某种昂贵洗发水的广告上见过。
“哎呀，哎呀。你也是我的崇拜者吗？请问你的名字？”那个金发男人欢快地说。
亨利被弄糊涂了。
“呃，我叫亨利·埃弗里。我想问的是，去猪头酒吧该怎么走？”
“原来是埃弗里先生啊……我可以带你去。”那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不太好意思对吗？不用偷偷摸摸的，我敢说今天来旁观的人很多，你不是唯一的一个。我的崇拜者们——比如古顿尼小姐送来了很多祝福，让我的信心更足了。”
那个说话奇怪的男人大步地向前走，亨利跟在后面，追着他显眼的宝蓝色袍子问道：“旁观什么？这附近有表演吗？”亨利猜想也许有媚娃舞蹈团或者吉普赛乐队正好巡游到这附近。他盘算着面试结束后也许还能看上一场，不过还需要记得去蜜蜂公爵买糖果送给安吉拉。
但是带路的英俊男人否定了他的想法。
他骄傲地大声说：“是的，你的说法太妙了！今天就是我的表演——我，吉德罗·洛哈特，被授予过三级梅林勋章，反黑魔法联盟的荣誉会员，连续五次《巫师周刊》最迷人微笑奖的获得者。今天是我再次踏入霍格沃茨的时刻。激动人心啊！”
亨利终于想起来了。
他应该记得这个人的——同届的拉文克劳学生，在学校的时候经常搞出让教授头疼的恶作剧，每年情人节都收到无数贺卡，但是学习成绩还不错。他们一起上过飞行课和魔药课，这两样亨利都极度不擅长。
而且这个人还干了一件让亨利觉得难以容忍的事情。
“你要去霍格沃茨？”亨利问他。
“是的，是的。”洛哈特自信地说，“我将会成为哈利·波特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
哦，和这样一个人共事肯定会很痛苦。
当他们来到酒吧门口的时候，那里等着十几个人，多半是穿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士。洛哈特微笑着向她们招手致意，挨个儿给她们发个人写真照片并且在上面签名。
亨利憋着气穿过拥挤的门口，进到猪头酒吧内部，看到里面除了老板之外空无一人。他暗自松了一口气，酒吧的糟糕环境吓退了大部分的旁观者，这样他就不用像舞台剧演员一样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了。
过了一会儿洛哈特也进来了。
酒吧里又脏又暗，还有一股奇怪的膻味，洛哈特看上去很不适应，他不停地打量着积满污垢的地面和油腻腻的桌椅，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但亨利不在乎，更脏乱的酒馆他也进去过，实话说，这也是一种独特的风格。
他走到吧台边，坐到圆凳上，轻声问正在低着头用脏抹布擦杯子的老板：“先生您好，邓布利多校长邀请我们来面试霍格沃茨教授的职位——请问他已经到了吗？”
老板抬起头。
某一个瞬间亨利还以为他是邓布利多化了妆的样子，但是老板一开口他就否认了这种可笑的想法。
“他在楼上。”老板的声音低哑，用词有些粗鲁，“不想从这里呆着就滚出去，别挑挑拣拣的，这里不欢迎你这种鬼鬼祟祟的人。”他说着瞥了一眼洛哈特。
洛哈特不满地哼了一声。
长着长胡子，看起来年纪很大的老板带他们到楼上，一边抱怨着，一边指出邓布利多所在的房间。他们推开门，白胡子的老人正笑眯眯地在里面等着他们。十多年过去了，邓布利多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和亨利记忆中的校长一模一样。
“埃弗里先生、洛哈特先生，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们。”邓布利多说。
“我也是，邓布利多教授。”亨利向他微微鞠了一躬。
老人和蔼地笑了笑，说：“请坐。”
亨利随便拉了一个有圆垫子的脏兮兮的扶手椅坐在上面。
洛哈特仍然站着，他有些不满地说：“我以为没有面试——您说如今能胜任黑魔法防御术教授一职的人只有我一个，其他人要么教不了哈利·波特，要么害怕传闻中的诅咒。但是我不知道竟然要来这种地方——”
“抱歉，洛哈特先生。之前那些年我总是在为这件事发愁，因为伏地魔的名头吓坏了很多应征者。”邓布利多说。
洛哈特听见伏地魔这个词的时候脸色有些发白。
他害怕了，亨利感慨地摇摇头。他很早之前就听说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职位上有伏地魔留下的诅咒，但是却从未见过任何一个教授真的遭受到不幸。也许本来没什么，可事情总是越传越离谱，最终所有的人都相信诅咒的存在，对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职位避之不及，害得校长年年为此发愁。
“今年我很意外，”邓布利多说，“几天前一只信天翁给我带来了惊喜——埃弗里先生说他也愿意接替奇洛的职位，成为霍格沃茨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顺便说一句，你的信使脾气不太好，埃弗里先生。”
洛哈特盯着亨利。
但是亨利没有看他。
“黑，黑魔法防御术？！”亨利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我，我申请的是麻瓜研究……等一下，难道奇洛教的是黑魔法防御术？”
“是的。”邓布利多微笑着回答，“奇洛之前教的课程确实是麻瓜研究。但是中途他离开了一年，于是布巴吉女士接替了这份工作。去年他回来以后表示自己愿意教黑魔法防御术，而布巴吉女士两年来一直负责麻瓜研究学。她很优秀，我没有理由替换她。”
亨利呆呆地看着邓不利多，又转头看向洛哈特。
原来他们不是同事，而是竞争关系。
“您要求的！是您请我来做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洛哈特大声地抱怨说，“我为此放弃了新书！”接着他开始讲述最近出版的自传《会魔法的我》每周销量巨大，上个月《与食尸鬼同游》又加印了一版，但是为了教导小巫师如何对付黑暗生物，他毅然放弃了蒸蒸日上的事业。
亨利听着有些不舒服——多少年过去了，他的这位老同学高傲依旧而且更加地瞧不起其他人。好在几分钟后邓布利多打断了兴致高昂的洛哈特。
“但是我也得给埃弗里先生机会，既然他写了求职信，公平竞争比较好，不是吗？”邓布利多眨眨眼睛说。
洛哈特非常不情愿地闭了嘴。
邓布利多的余威犹在啊，亨利忍不住感慨。他稍稍思考了一下，问：“我听说奇洛先生去世了。您能告诉我们奇洛的死因吗？如果我们接任那个位置，这就是必需要知道的事。”
也许奇洛是第一位死在任上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
洛哈特惊呆了。
“谁？死了？开玩笑的吧。”他在亨利和邓布利多两个人的脸上之间瞟来瞟去。
“奇洛做错了一个选择。他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一个不可信的人。”邓布利多含糊地说，但脸上的沉重表情不是作伪。
难道奇洛和他的同事们共同研究魔法出了事故吗？亨利想。但是又好像没那么简单，邓布利多不是会遮遮掩掩的人，即使那是一个可笑的意外事件。
“我不会那么愚蠢。”洛哈特很快地回答说，“我一直在抗击黑暗生物的最前线，经历过无数生死搏斗，对付过狼人和女鬼。除了这些，我还——”
“是的，我知道。”邓布利多说。
洛哈特又讲了一大堆自己的英雄事迹，比如拯救受到吸血鬼困扰的村民、驱除徘徊在古屋里的女鬼、治疗遭到诅咒的年轻女巫等等，听起来让人烦躁。
“请问，我能知道那个人是谁吗，那个‘不可信的人’？”亨利突然问。
洛哈特也停下自说自话的过程，注意地听着。
邓布利多微笑了一下，但是笑容里没有流露出任何欢欣的感情：“那是一个已死之人。”他说，“虽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消失了，但是留下的阴影仍在，而且还有可能再次回来。”
“已死之人？幽灵？”洛哈特欢快地说，“那就没问题了，我熟知驱除他们的方法，我在自己的著作《与女鬼决裂》里面有写到，只需要——”
“我想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亨利坚持地说。
邓布利多的表情稍显意外，但很快就给出了答案：“他叫汤姆·里德尔，是我曾经的学生，但这个名字不为人所熟知。”
“谁？”洛哈特傻乎乎地问。
亨利吸了一口气，他觉得他的手在抖，就像被一把冰做的长剑贯穿了胃部，没有流血也没有疼痛，但是异物感挥之不去。“我愿意。”他又说了一遍好让自己更加地坚定：“我愿意，麻瓜研究也好，黑魔法防御术也好。”
“但是我才是专家！我写过的书都证明我更适合。”洛哈特大声地说，然后转向亨利，“我更有经验，尤其是对抗黑暗生物方面。看看我的书就知道了。”
但是我不喜欢你的书，亨利想。
洛哈特开始大段大段地复述书里的情节，像一百只蜜蜂乱飞，令人心烦意乱。
“那并不都是你的东西吧！”亨利很少用那么刻薄的语气说话，但他实在遏制不住了。
洛哈特瞪着眼，张着嘴。
“你偷了埃尔德的记忆，我知道，事后你还对他用了遗忘咒。篡改内容、乱写一气……你知不知道，你害了血尼——他是我们的朋友！你把他描写成无恶不作的吸血鬼，害得他再也不能用自己的名字生活了！”
“这是污蔑！”洛哈特紧张地说。
“是不是污蔑你自己清楚。”亨利站起来，平视着洛哈特，用手指在袖子里偷偷捏住了魔杖，他已经顾不上坐在旁边的邓布利多了。估计今天要和这位老同学打一架，当着他们母校校长的面——真是滑稽，亨利想，这证明我们毕业十多年之后还是臭小鬼，不过那又有什么呢，他们的年纪也就只能邓布利多的零头相比。
“见鬼的！你在小说里盗用了我们的经历，这没什么……但是你不该对我的朋友用遗忘咒！更不该把一个善良、不幸的年轻人宣传成无恶不作的吸血鬼！”
洛哈特像被人在肚子上打了一拳，他转头看向邓布利多。但是邓布利多安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想想看，被人用遗忘咒抽走最重要的记忆是什么感觉！你是怎么认识你的至交好友的？如果我让你忘掉这段记忆，把你们友谊的见证毁掉……你会高兴吗？”
洛哈特的脸变得更白了。亨利觉得有一瞬间他想要抽出魔杖，但是又克制住了。
“我受够了！”洛哈特突然大声地对邓布利多说，“我不会再在这里待下去，教授的职位请您找别人吧！”说完他拉开门咚咚咚地走了，听声音像要把楼梯踏断。
亨利愣愣地看着洛哈特的蓝色袍子消失在门口。
“搞什么，吵死了！不想呆在这里就快点儿滚出去！都给我出去！”酒吧老板的声音传到楼上，还夹杂着女人们嘈杂的抱怨声。
一分钟之后，楼下彻底恢复了安静。
“抱歉，我太冲动了。”回过神来，亨利不好意思地说。
噢，他当着面试官气走了另外的求职者。
“不用道歉，埃弗里先生。”邓布利多连续丢了两块糖到嘴里，耸了耸肩说，“你没有搞砸任何事情。与之相反，我认为你来做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是非常合适的。”
亨利长大了嘴巴。
“我以为，您会再考虑一下……黑魔法防御术毕竟不是我的长项——我根本没有拿到终极巫师等级考试的证书，这方面……洛哈特明显比较强。”
亨利在终极巫师等级考试中只考了两门——魔法史和变形术，其中只有魔法史一门课是优秀。同样，他的普通巫师等级考试成绩也非常惨淡，魔药、魔咒和黑魔法防御术只勉强及格。他想，在这一点上必须对邓不利多坦诚。
“那你的长项是什么呢？”邓不利多饶有兴致地问。
亨利想了一下，说：“历史，古代史。”
“还有吗？”
他抬头看着邓布利多的眼睛，发现里面并没有流露出轻视或者不耐烦。
亨利咽下一口口水，努力地组织语言：“我毕业以后回了美国，这您是知道的……我在美国上过大学，经历过纯粹的无魔法生活，所以麻瓜研究方面的知识是足够的。”他缓缓地说着，稍微找回了一些自信，觉得自己的胸腔重新被填满，“后来，我和埃尔德合作……我们加入了美国的巫术研究会，去很多地方发掘遗迹——他研究炼金术，古代的和现代的；而我研究历史，尤其是古代史，包括巫师的和麻瓜的，这两样我最擅长。其余的……如果硬要算的话，我逃命的运气还不错，因为有一根冷杉木做的魔杖……呵呵。”
老奥利凡德的祖父杰布罗德·奥利凡德先生曾经把冷杉木魔杖称为幸存者的魔杖，因为他有三个买了冷杉木魔杖的顾客经历了生死危机并最终毫发无伤。亨利觉得自己也可以算个例子，在过去几年间他也曾遇到几次危险情况，并且全都奇迹般地逃脱了。
邓布利多和蔼地蓝眼睛盯着他，仿佛能把他看穿。
亨利觉得不好意思了：“呃……我就是开个玩笑……冷杉木魔杖什么的，请您把它忘了吧。”
“这是个不错的说法，我不会忘的。”
亨利脸红了，尽管他的皮肤被太阳晒得棕黑，但还是能看出来。
“你该不会觉得洛哈特比你更合适吧？”邓布利多说，“也许他在学校里的成绩比你好，但是那并不代表什么，至于名气……也决定不了任何事情。我相信你能做好。”
亨利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憋出了一句话：“谢谢您，邓布利多教授。”
“你可以叫我阿不思——鉴于我们已经是同事关系了。”
“呃，哦。”亨利觉得蛮尴尬的，而且他心中有个问题一直像小蚂蚁一样到处乱爬。他按了按不太舒服的胃，轻声说：“先生……我想问个问题。您说的那个人，汤姆·里德尔……是黑魔王吗？”
邓布利多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从您的比喻中我听出来了。已死之人……留下的影响和阴霾仍在……名字不为人所熟知，这种隐喻对一个研究历史的人来说不算太难。”
这也就解释了埃尔德为什么会说“霍格沃茨极度危险”，他有可能从奇洛那里听到风声，推导出了类似的答案。
“是的，是伏地魔。”邓布利多说。
“他真的没死？”
“没有。”老人把手指叉在一起，盯着结满蛛网的天花板，轻轻叹息。
“您说他有可能会归……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我不知道，但是不会太远了。”
亨利以前也听过这种说法，埃尔德和他甚至拿这件事情开过玩笑，他们都认为这不过是食死徒们散播的小道传闻，可是如今从邓布利多口中说出来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感。亨利在努力地消化着刚刚得到的消息，邓布利多体贴地为他留出了思考的时间，昏暗的房间里安静极了，几乎能听到蜡烛燃烧发出的声音。
伏地魔，哈利·波特，邓布利多，尼可·勒梅……亨利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切地体会到自己活着的时代。他在见证历史——不是从泥巴坑和故纸堆里刨出来的、不知是真是假的只言片语，而是活着的历史，只要他敢于踏进去……
过了几分钟，亨利抬起头来，直视着对面这个百岁老人深邃的蓝眼睛。
“我愿意。”他的声音在微微发抖，“让我来做黑魔法防御术的教授吧。”
作者有话说第3章 两个冒险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