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重写】》书三江

42、第 42 章

　　这是霍小楼嫁到相爷府的第三个年头，她还记得刚嫁过来的时候，容玉总是一副骄傲自大，对诸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早出晚归，有时候好几天都难见到他一面，可是他却几乎日日都会回来睡，在更漏声后，动作很轻柔的躺到她身旁。
　　本来以她的性格，必定会睡得像个猪，可偏偏成婚后，睡的不再像以前那么深沉，所以每次容玉回来，多多少少，霍小楼都知道。
　　知道他会为自己拂去额头的发丝。
　　知道他会为自己掖好背角。
　　知道他会睡最小的地方，尽量把空间留给睡成横七竖八的她。
　　她会喜欢上容玉，不完全是因为他的桀骜不驯，他的与众不同，他的气宇轩昂。
　　她喜欢他从不表露的温柔。

　　容玉这个人，还真真是难以捉摸，难怪能驰骋朝野多年，靠的无非是那颗九曲回肠的心。
　　相比之下，成策却干净的像一汪清泉，一眼看到底，纯净无暇，毫无杂质，那样温柔清明的九天神祗，霍小楼觉得自己只能观望，而不能、不敢、也不配去喜欢，生怕玷污了那份纯洁的美好。

　　可是这份美好却要永远消失了。
　　成策对霍小楼的感情，容玉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从霍小楼奇怪的质问他为何判若两人时，从霍小楼讲述成策的温柔时，从那些下人口中听到相爷对夫人如何的好时，他就一瞬间全都明白了。

　　他那寡言温柔的哥哥，原来是喜欢上这个一无是处，其貌不扬的女人了。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什么哥哥会对霍小楼感兴趣，单单是因为十二年前就动了心？
　　他还记得成策曾经提气过，十二年前家道中落时，被债主追查，街头上有个摆摊算命的小丫头救了他一把。说是救了他一把，在容玉眼里，那分明是种欺骗。
　　当年，被人群挤散的兄弟二人，再相间时，还没看见哥哥的的脸，就听到一个小姑娘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不是死爹就是死娘的，说来说去，就那么一个意思，变了花样的从嘴里往外蹦。
　　哥哥自幼心善，即便知道上当受骗，也绝对不会厉声指责，果不其然，成策那家伙竟然将那姑娘给的马尿一饮而尽。尽管他后来解释说是怕从身旁擦肩而过的债主看到，味儿了遮掩无奈才如此，可是容玉听了，却不是这么回事。

　　沧海桑田，那事过去许多年了，容玉忘记了，成策却记在了心里。
　　后来再相遇的时候，成策一眼便认出了她，当容玉问及时，他便道出了当年的事，容玉这才模模糊糊的记起一个影子。

　　霍小楼，敢让他的兄长喝马尿，这笔账，他会一笔一划跟他算清楚。
　　那时候的容玉这么想。
　　说起来也正是可笑，这笔账算来算去，算到头来，真是越算越乱。
　　非但没找她算账，还把她算回了家。

　　终归不是圣人，与她朝夕相处，不免不会心动，可是成策对她的爱远远超越了自己那点日已积累起来的好感。
　　而且容玉发现，每每成策说起霍小楼时，眼睛都是十分明亮的，像是被遥远的星辰点亮，是他从未见过的璀璨。那里面蕴含了太多的温柔情绪，这种感情，容玉想，他自己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的吧。
　　对霍小楼，只是好感，日益相处的好感。

　　给霍小楼和成策的婚礼定在年后，也算是沾沾新年的喜庆。府里提前十天就贴好喜子挂上了灯笼。对于这桩婚事，连霍小楼都没意见了，皇胖子还能说什么？
　　施九却是从一开始就为霍小楼感到不平，凭什么他们相爷府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在霍小楼坦诚相告后，想到那个喜庆的夜晚，宫闱盛宴，那个男子舍命相互，施九也终归是叹了口，拍拍霍小楼的肩膀，无言以对。

　　成策和容玉不同，他不像容玉那么令人望而生畏，令人敬怕，令人……讨厌。
　　但凡解除过成策的，都是希望他好好的，就连府里的下人，在知道有一个和相爷一模一样的人后，确实惊讶的半死，可后来相处下来，却是打心眼里尊敬这位公子。
　　唯独芷晴，为容玉一事一直仇恨着成策，她是澜国人，澜国的毒药与长安的不同，也不易被人察觉，她便差人偷偷弄了张配方，亲自抓药。
　　施九的药虽说不能保成策长命百岁，活到四五十岁倒也是没问题的，偏生芷晴从中作梗，逢药三分毒，这毒毒相遇，堵塞心脉，药石无效。

　　开春的时候，花开的格外的早，也不知是不是容玉刻意安排的，明明还是天寒料峭的初春，园中已有百花绽放。冰冷的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香。
　　成策坐在院子里，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大氅，在听霍小楼念书。
　　“美人公子凋零尽，一树桃花似往年。”霍小楼握着书卷，吸了吸冻的通红的鼻子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成策看着她，温柔的笑了笑，“人非物是。”
　　“人非物是……”霍小楼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想到那年刚入府时，也问了他一句诗，可却怎么都记不起来是什么了，只记得成策当年说了一句物非人非，便问道：“那物非人非呢？是哪一句？”
　　成策微微愣了愣，盯着她小一会儿，才重新笑道：“你说的是那句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吧。”
　　“对。”霍小楼点点头，“人非物是，物非人非，那有没有物是人非的？”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他伸手将霍小楼拉到身边坐下，欲解开玉扣，脱下披风给她披上，霍小楼一见立马吓得摆手：“不用不用，我身体好着呢……”一句话出口，又觉得哪不对劲，赶紧改了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成策这样的情况，怕是最不愿意别人戳到痛处的吧，尽管霍小楼时无心的，可还是会在不经意间伤害到他，想到这儿，霍小楼就内疚的看向他，却迎上他宽容的目光，“你一个女孩子，手这么冷，冻坏了可怎么好？再怎么说我也真是个男人。”

　　“可是你的身体……”
　　“既然你不放心，我们又何必在室外纠结呢，回屋去吧。”
　　天气正好，霍小楼摇摇头：“你一直吃药，闷在屋子里，难得今年的花开的早，不出来晒晒太阳怎么行？”
　　成策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那些娇嫩的鲜花，苍白的脸上几乎找不到一丝血色，“花儿开的这么早，也真怪容玉悉心安排了。”
　　关于成策的病情，他还能活多久，容玉已经下令，若是谁敢说出去，必定要他全家偿命。于是成策并不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想到施九那日的话，一句两个半月，定了成策的生死，霍小楼忽然就很想哭。
　　她很想告诉他，若是今年再不好好看一看春花，你就再也看不到了。
　　“不，不回去。”
　　霍小楼哽咽的握住他的双手，拼命的摇头，“你看这花开的这么好看，你再看一看，也不枉费容玉的一番苦心，好不好？”
　　“好。”成策重新坐了回来，看着低头蹲在自己身边的霍小楼，问道：“可是百花这么美，你为何低着头？”
　　霍小楼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却又怕抬头看一看他苍白的脸色就会抑制不住眼泪，只好将脸帖在他的腿上，轻声道：“我喜欢靠在你腿上，我觉得很温暖。”
　　成策轻轻勾过大氅，将她揽入。
　　时光静谧而美好，他安静的坐着，看着百花，感受着所爱之人近在咫尺的感觉。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霍小楼蹲的累了，盈在眼眶的泪水也干了，便站起来坐在他身边，揉着发酸的大腿说道：“你说。”
　　“你……为什么要嫁给我？”
　　这一问，不知是劫还是缘。
　　霍小楼尴尬的呆住了。
　　当初这婚事可是她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只因为答应了容玉，只因为自己也向他能快点好起来。
　　可是现如今，在他的眼中，却是看到了深深的期待，期待自己说出那虚情假意的话来。
　　若是说了，就是欺骗，若是不说，他便心生怀疑。
　　霍小楼左右为难之下，却听他又说道：“其实什么理由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愿意嫁给我，哪怕只是一天，一个月，我也是心满意足了。霍小楼，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可是，这么多年来，头一回，我忽然想自私一次，哪怕只有一刻，只要能拥有你，我此生无憾。”

　　“我嫁给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你对我好。你比容玉好多了，你温柔善良，谁都会喜欢你，想嫁给你。你不要多想了。我们都快成婚了。反正不论如何，我这辈子是赖定你了！”霍小楼有板有眼的说着，成策失笑的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伸手拥她入怀。

　　风吹落了娇嫩的雏花，落在长廊外的小院中，落的树下一袭红袍，风华绝代的容玉满肩头。

作者有话说

　　更新晚了点。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