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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冗长的沉静。时光仿佛静止不前。活了二十多载，不论从前的日子过的有多苦，多累，他都一直坚信自己能熬过来。唯独这一次，身心俱倦。
无力的看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如果可以，多希望此刻躺在那的是自己，而不是他。
少时家中也算富贵，天灾人祸躲之不及，家道中落后，成策一直将他护的周全，哪怕自己挨饿三天，也要让他吃一口饱饭。哪怕自己衣衫褴褛，也不会让他冻着。那段艰辛的日子一直深刻他的脑海之中。从前便发誓，终有一天会富甲天下，权倾四方，把成策曾经所失去统统补回来。
他带着这份执念，这份梦想，一直努力前行，不论前方是平坦大道还是荆棘小路，都不曾退缩过。那时候的他，还没有现在这分狠辣的心肠，他所想的只是报答兄长，照顾好成策。直到成策高中状元，因财招妒，遭人毒手，险些身亡。成策这个人从小就是这样，性格温顺，而他却不同，快意恩仇，心狠手辣，只要危及到自己的事他可半点都不会心慈手软。
成策的身子他很清楚，原本是不指望他能长命百岁的，只要过好余下的每一天。而这每一天对自己来说，都是煎熬，容相爷看似风光一世，也不过是个命运多舛的可怜人。
屋内的下人都不敢出声，明明还没到三伏天，屋内的温度却足矣叫人汗流浃背。
这里的人大多即便是下无小也是上有老，谁也不想陪床上的男子死。可是容相爷在这，一句话下来，他们不想死也要死。一想到这，众人偷偷的瞄向施九，希望事情能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施九是个十分严谨小心的人，若非诊断确凿，又岂敢信口胡说？她也是有爹娘的人，一家人的性命都踹在她的手里，她哪能不仔仔细细小心翼翼的？
屋内的人都各自揣着心思，只有霍小楼，目光空洞的望着床上的人，觉得脑中空白一片，心里也是空空的。
成策那日说，她真正爱的是容玉。
那日之后，她曾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既然爱的是容玉，那么对成策又算什么呢？
她得不到答案，直到见到他身负重伤的那一刻，心中的不舍，牵挂，怜悯，种种情感交叠，可唯独少了那份肝肠寸断，生死两难。
那时候她才知道，成策对自己，是知己，是朋友，是难以割舍的家人。
她从小就没有爹娘，从来没有人对她好过。
她唯一的朋友是施九，成策是真心实意的待她好，她知道，心里也都明白。
从前她不懂，如今友情爱情，她分的很清楚。
只是很可惜，等她真的分清楚的时候，已经迟了。
容玉一声不响的站在那儿，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动，安静的像一座玉石雕像。在这气氛最低的时候，芷晴忽然闯了进来。
“我刚回来就听下人说你前妻来了，容玉你到底什么意思？”声停人至，还没缓过神，就看见一屋子的下人都跪着，再看霍小楼也站在那，冷笑道：“还真是这么回事。”说着跨入屋内，绣鞋却绊到了下人，不由怒火中烧，长腿一踢，吼道：“死在这干什么？！一个个哭丧着脸，死了爹娘怎么的？都给我滚出去！”
这一声怒骂，旁人听了或许会胆战心惊，在这些下人听来却是救命的稻草，不敢多言，纷纷提着胆子要往后退，却被容玉一声喝住：“站住！”
“相、相爷……”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容玉扫了眼一众，皮笑肉不笑：“我让你们走了？！”
一般这种时候，识相的都会乖乖闭上嘴。偏生有个不知死活的，冒出来一句：“可是夫人说了……”
他的话音还未落，容玉已经走到他的面前，那人吓得一个哆嗦。
容玉的脸色很不好看，“既然你那么听夫人的……来人！拖出去喂狗！”
一句简单的话，宣告了他的命运，原本寂静的屋内瞬间回荡着呼喊求饶声。
容玉却纹丝不动，剩下的人更是大气不敢出一个。
芷晴虽然趾高气昂的，却从来没见过这般场面，刚才容玉说话的那模样，那毫无转圜的语气，着实让她暗暗惊了一下。
屋内很快又恢复了安静，容玉看了眼芷晴，芷晴立马走上去挽着他的臂膀：“做什么生这么大的气。跟些下人值得吗？”
容玉对她的投怀送抱丝毫不屑，一把推了开，目光如冰的看着她：“你刚刚进来的时候说了什么？”
芷晴那些言语分明充斥着对成策的不敬，这是容玉最不能接受的事。
听他这么问，芷晴一脸茫然：“说了什么？”
“你说了什么反来问我？你自己心里清楚！”长臂一伸，狠狠的将她推了个踉跄，“我警告你！”容玉怒目龇牙，回身望着屋内其与众人，“还有你们，成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统统去陪葬！而你，公主，这辈子就呆在长安，永远别想回澜国！”
“呵，容玉，你这话什么意思？不想跟我回澜国了？你娶了我又想赖账？我告诉你，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你信不信我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你给我听好了！你现在想反悔，我告诉你，晚了！我芷晴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拜过天拜过地，你休想抵赖！”
霍小楼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个骄傲的公主，忽然心生羡慕。
若是当初她也能够勇敢一点，像她这样指着容玉警告，是不是今日就不过有这样的结局？
“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容玉长眉一挑，冷意自嘴角泻出，当着这满屋之人，说道：“敢问你哪里是我的人？有何证明？你想回澜国也行，现在就给我滚蛋！我会派人跟你父皇说明一切！我会说，澜国公主身娇肉贵，相爷府太小，容不下这尊菩萨，我来……”他忽然顿了顿，别有用意的扫过屋内每一个人，才继续道：“只是完璧归赵。”
施九猛的抬头，不可思议的回望霍小楼。
原来他俩压根没圆房。
霍小楼听了，也是一惊，任她再傻，也听出容玉言重之意。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容玉会这么不给芷晴的面子，当着满屋下人的面就道出了这个事，这分明是想让芷晴颜面扫地。
芷晴气急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成婚后容玉总是很忙，三更半夜的回来，却从不跟她同房睡，有时候她问起来，容玉也只是说怕打扰她。
这些事，从前在澜国就有深宫老妇人教过她，她觉得不能着急，于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等。
知道今天，容玉亲口讲话讲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颜面扫地。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要怪躺在床上的那个人，那个和容玉生的一模一样，容玉视为生命的人。
这一回她没有吵闹，攒紧拳头，将所有的委屈和泪水一口吞下，换上一张温和的笑脸：“刚刚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不分青红皂白，还对你大吼大叫，成策病了我也很担心，这不是太焦急了吗。”芷晴说着，重新挽上容玉的手臂，“我们澜国也有很多大夫，要不……”
“不用。”容玉拂开了她，拒绝道：“我不会让成策背井离乡，无论生死。”
“这好端端的怎么又说到了什么死不死的，多晦气啊。我看成策一定会吉人天相的。”芷晴嘴上这么讲，心里却巴不得成策早点死了才好。而精明如容玉，自然不信她会这么好，这么善解人意，只应付的嗯了一声。
现在他的满脑子都是施九的那句，准备后事吧。
“成策还能活多久？”容玉问施九。
施九摇了摇图头，喟然一叹，“大概……”
“我不要大概！我要准确的时间！”容玉厉声打断施九。
施九先是一愣，随后沉了脸色，“两个半月。”
“好。”容玉点点头，目光忽然转向霍小楼，霍小楼迎上他深邃的眸子，四目相对，背道而驰。
“霍小楼。”容玉踱步上前，走到她跟前，神情严肃，一字一句清晰到让满屋人都听得清楚，“我会择个良辰吉时，让你和成策完婚。”
说完，留下一屋愕然的人，独自离去。
让你和成策完婚……
让你和成策完婚……
仿佛一记惊雷，重重的打在心上。待回过神时，霍小楼夺门而出，奔跑在长廊里，直到见到那个火红的身影，才放慢了脚程，“容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背影听下，容玉没有回头，不温不火，“我的意思，刚才在屋里就已经说了。”
“你为什么要我嫁给成策？”她又走上前两步，与他距离不过一个手掌，几乎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微风拂过，天边厚重的乌云忽然就遮住了光。
“因为成策很喜欢你。他命不久矣，我希望能帮他完成心愿，帮他做些事。所以你必须要嫁给他。”容玉依旧没有回头。
这一番叫霍小楼听的满肚子火，“必须？我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我的事我自己决定，我的人生我自己选择。凭什么你让我嫁我就嫁？你以为……你是谁？”
看着他纹丝不动的背影，霍小楼忽然就笑了，“是啊，我忘了，你是一手遮天的相爷，你想让施九死，施九就会跪下来求你，你想让芷晴滚蛋，芷晴就会收了性子，你想让我嫁给成策，我……”
半句话，好似一个意犹未尽的故事，被生生掐断的结果。
容玉忽然转身，展开双臂，将她狠狠的揽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不让她抬头看见自己的表情，硬是掐断了她的话。
他搂的很紧，霍小楼只觉得喘不过气来，恼怒下奋力挣扎了几下，臂弯果然松开了许多，她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任由他搂着，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若是容玉能看到她的神情，就可以看见霍小楼一脸的讶然与震惊，像是听到了这辈子都觉得不可能事。
“下雨了，是吗？”头顶凉凉，好像有水珠落下，霍小楼埋在他胸口，看不到外面的天空。容玉没有回答她。
过了好一会，霍小楼才同样的张开手臂，搂住他的腰，“好吧，你挑个日子吧。容玉，喜欢一个人多多少少总要付出的。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一件事。从此往后，你往南走，我往北走，谁也不要回头。”
永世不见。
夺门而出那一刻带着的愤怒、伤心、不服气，统统在他哪一个拥抱里焚为灰烬。
他抱着她，第一次无助的像个寻常人。
他说：“霍小楼，我求你。”
我求你，嫁给他。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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