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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十四章 缘起 ...

  •   王既晏回到学校,在导员办公室里不断赔笑脸说好话卖萌央求无所不用其极,最后终于从臭脸的辅导员那里补了请假条,伴随着“下不为例”的怒吼下楼。她在学校里面闲逛着,桃花、樱花都开了,但是没有花都的花美丽;她又到学校附近的小吃街商业街都晃了一圈;回宿舍看看,自己的床铺上积了一层灰,同寝的女生惊讶道“王既晏,我以为你都退学了”。

      她就这样在“本”世界里流连着,不想回去。王既晏明白这不过是逃避,可是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要怎样面对法伦。

      林明思交给自己的水晶还沉甸甸压在衣服口袋里。她取出来,拆开手绢打量。品质很好的粉水晶,被简单抛过光,晶莹剔透,内部有少量云絮一样的杂质和色带,在夕阳下显得很可爱,倒是挺衬米琮的气质。

      夜幕在城市中渐渐沉下。王既晏独自一人登上学校最高的教学大楼楼顶,张望不远处繁华二环路上的灯河,春夜的风掺着万家灯火的暖意,有一种人间的味道。在幽冥国呆了太久,见惯了寂静岭一样的城镇街道,阴森的皇宫古堡,还有凄冷的四季,那是幽冥,不似人间。王既晏呆呆站着,想起很多事情。曾几何时她也和师父并肩站在夜晚城市的天桥上看城市的夜,很多是回忆,很少是憧憬。

      也是春天的夜晚,他在城市公园里说,这样的夜色很美。那是王既晏也认为春夜很美,河边柳枝轻轻摆动,而且师父就在身边,只是他的灵魂不可能陪伴她。他一定是想起了秦淮河畔染上胭脂的柳条,还有在树下款款而行的苏荷。

      苏荷温柔倔强,柔情脉脉,是狂风吹不断的青翠柳枝;王既晏则是挺直了腰立在漫天风雪中的花,直到被冰霜无情湮没。

      王既晏想,和师父缘到尽时,所有的挣扎,不过是加快自己死亡。人生好像是一场窒息的游戏,每个人都在生存和感情之间挣扎沉浮。丁释忧和法伦,如同两个符号,一个代表过去,一个代表未来。

      天渐渐黑了。她准备下楼吃饭,走在没有感应灯楼梯上,左手无名指突然一阵钝痛。戒指的红眼睛亮起来了,是因为附近有危险,还是……她来不及诧异,脚下一软,眼前被重重黑雾包裹,踢里哐啷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脑袋里闪过最后一个念头是:皇甫昕,我跟你丫没完。

      然而当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还是站在水晶矿里皇甫昕简陋的墓室中,冰面在脚下闪着凛冽的微光。难道自己一直都呆在这里没有离开吗?在巴纳关见到示威的北国愤青,同林明思交谈,回学校补了请假条,原来都是幻觉。她抚着胸口顺了顺气,一侧头看见皇甫昕正费力地推开石棺棺盖,里面是一大块白色不透明的冰。

      “前辈?”她疑惑地问。皇甫昕身上的水珠都干了,长发被绾起来,脸上有了血色,是活人的样子,而且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分明一个铅华弗御的绝代美女。

      “我想好了。”皇甫昕终于推开棺盖,抚着棺中冰面,“你若真想去救那人,我也就算卖个人情给你。反正,是我欠你的。”

      虽然皇甫昕似话中有话,但王既晏听到“卖个人情给你”,还是露出了霁色。

      “我带你去寂海中救人。”皇甫昕慢悠悠地说,“能不能救得出,看那人的造化;我所能做的,只是带你而去,保你无虞。”

      “多谢前辈!”王既晏大喜过望,急忙躬身行礼。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别高兴太早。”皇甫昕叹气,“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做不到,其余免谈。”

      “请讲。”王既晏心情激动,她想,就算皇甫昕要她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接受。只要能见到师父。

      只要能再见到师父。

      皇甫昕一甩礼服的衣袖:“王既晏,我不管你过去怎样,爱过谁,谁爱你,我没必要知道;但从寂海回来之后,你只能爱一人,就是你的国王法伦,不得再有二心。”

      王既晏愣了一下,这算是什么条件?

      “前辈,可是、如果、万一……”

      “我只要你一个答案,能做到,还是做不到?”

      “能做到。”

      “好。”皇甫昕轻轻拍手而笑,尽管王既晏感觉不到对方有一丝一毫的喜悦之情,“我只说一遍,你听清楚了。”

      “寂海之水乃是怨魂所凝,承载大陆难以叙说之力,在其深处翻滚黑色巨浪,有无数白骨之手欲将生灵拖入其中,且海水腐蚀血肉,因而没有活人出海之后再返还。”皇甫昕说,“但是魂魄不同。魂魄可顺暗河至寂海之下,虽然地狱之火伤害魂魄更甚,但却不至令□□受创。我将你的魂引导出□□,从寂海返回后再重引回□□。”

      “让我灵魂出窍吗?”王既晏蹙起眉头问。

      “没错。在此期间,你需要寻得一人为你□□护法,以免遭受不测。此人必当能处变不惊,善于处理各种突发事件,而且本领高超。最重要的是,他不会有害你之心。”

      王既晏点点头。皇甫昕说:“另外,你需要一盏引魂青灯,将那人生辰八字写在灯笼上,到了地狱,点燃你自己的命火,青灯便自然引导你。此举会折寿,但如果你很快就能找到人的话,也不会影响太大。无论你是否找到了人,十二个时辰后,都务必要返回,否则灵魂无法归窍。”

      王既晏沉默不语。皇甫昕又道:“你要是有锋利一些的武器,最好也带上。虽说将那人的魂魄引导出寂海海面,送其轮回最好不过,但碰上其余恶魂拦路阻挡,免不了要动武。”

      皇甫昕有条不紊地说着,王既晏却觉得心跳越来越快。她真的可以去寂海里救师父了。死生契阔,希望不会让她等太久。

      “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什么时候来这里找我。我都在此恭候。”皇甫昕款款走到打开棺盖的棺材旁,招呼王既晏过去:“你来看,这里是什么?”

      王既晏好奇地走过去看,棺材里面是冻成一片的冰,呈现浑浊的白色,像是质地不好的水晶。然而在隐隐绰绰的光影之下,好像里面封着什么东西,仿佛挟带绝望而凝成,只让人看一眼就心生退却之意。王既晏正想说什么,不料皇甫昕握住她的手腕,静脉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还不待她反抗,就被从身后用力一推,猝不及防栽倒在棺材中。

      左手无名指一阵剧痛,王既晏猛地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她躺在黑暗冰冷的教学大楼顶层走廊里,被楼梯磕碰的地方火辣辣疼着,再看左手手腕,有半个发青的指印,证明方才并非南柯一梦。

      王既晏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还好现在是晚上,这里很少有学生来上自习,不然让别人看到自己方才躺在地板上不省人事,丢人就丢大了。她看了看表,原来自己昏迷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几分钟,可是却像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推人狂魔皇甫昕的竟然如此轻易就答应她了,不愧是她的前世,果然还是人情社会好办事啊。她喜滋滋地想。只要万事俱备,她就可以见到师父了。虽然要冒很大的险,但无论如何都值得一试。

      王既晏一边拟定足以信任的人名单,一边慢慢地走下黑暗的楼梯。

      说起来,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王既晏还没有吃饭,肚子里空空如也。她独自在街道上走着,路灯拉长了她的影子,直到一个电话把她从神游中惊醒。

      看着屏幕上闪烁的“田蝶樱”三个字,王既晏心情颇为复杂。

      因为尝试与田蝶樱打交道的契机,自己才得知了师父在寂海之下的事情,尽管田蝶樱的居心难以揣测,但相互利用的话,也并无不可。王既晏想着,还是接了电话。

      “小师妹,师父他快不行了,想见你。”电话那头,田蝶樱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在学校,他现在在哪?我过去。”王既晏犹豫了一会儿,如是回答。

      “你在学校南门等我,我去接你。”田蝶樱说着挂了电话。

      自从上次斗法,丁解忧被既晏打伤后,身体情况每况日下,期间转了两次院,从榆林市第一医院转到省会西安的西京医院,一直都是神霄派旁支的弟子们在照料他。如今病危通知书下了三次,眼看着人就快不行了。

      大致的情况,在赶往医院的路上,田蝶樱已经跟王既晏说了。王既晏从后视镜里看着田蝶樱的眼睛,她黑眼圈很重,像是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卷发乱蓬蓬绑成马尾,一点妩媚的姿态都没有,甚至打眼一看像个大妈。这样的师姐,又让她觉得有点可怜。

      “神霄派旁支很多,弟子也不止你我两个。”她们走进医院住院部时,田蝶樱附在王既晏耳边小声道,“有人怀疑掌教之死和你有关系,可能会出言不逊,你不要介意。”

      “没关系的。”王既晏说。既然做了就要有正面质疑的觉悟,谁跟丁解忧或者法伦一样躲躲闪闪,非要她拿刀架到脖子上才肯说。

      丁解忧躺在普通的单人病房里,他晚上刚从ICU病房转出来,然而情况却不是非常稳定。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正在看护。田蝶樱介绍那是神霄派雷法支的一位弟子,道号“寻凤”。

      三人在病房门口打过招呼后,寻凤走进去,过了大概两分钟出来,对王既晏说:“王师妹,丁师叔现在神志清楚,听说你来了,想要见你。拜托你别说刺激他的话。”

      “多谢寻凤师兄,我明白。”王既晏颔首。寻凤长得浓眉大眼,尤其是那双眼睛锐利得像针,锋芒毕露,似乎只看一眼,就能扎进她内心最深处。

      丁解忧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床头接着监护仪。斗法罡煞之气反噬,致使他出现中风半身不遂的症状,脑子还算灵光,但常陷入昏迷。他见到王既晏走进来时也只是稍微偏了一下头,示意她坐到病床旁边。

      王既晏冷眼看着,师伯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灰白色,眼睛中也只剩下浑浊的微光。她叹息了一声。看到师伯这样日薄西山、气息奄奄样子,两年前刻骨铭心的恨现在竟也只剩下深深的悲凉。

      “师伯。”她这样叫着,坐到丁解忧病床旁的椅子上。

      “晏晏……”师伯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叫着王既晏的小名。王既晏猛地绷紧身体,不可置信般望向病床上的老人。

      好久没有人叫她小名了……相熟的人叫她既晏,田蝶樱叫她小师妹,米琮叫她亲爱的,法伦叫她幽冥长女……可是晏晏这个名字,似乎很多年不再有人叫过……

      师伯断断续续说着:“我是有罪,我把他打伤了,可是我没有杀他……他受伤就在房里躺着,我每隔一会儿都去看他,没想到过了一天就不行了……之前好好的,能说话,还给你打电话……突然就不行了,我其实不想要杀他的……”

      王既晏双手放在膝头抓住衣物,听着丁解忧半昏迷间似是自白又似是忏悔的语段,脸色沉郁,一言不发。

      “我要死了……我有愧疚,下去给他赔罪也无妨……但是……你要小心那个洋人……他是冲着你来的,你要小心啊……”

      丁解忧絮絮说着,目光似是看着王既晏,却又飘散在整个病房里,最后回光返照落成弥漫整个夜色的精灵。一直到丁解忧说累了再度昏睡过去,王既晏都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坐在病床前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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