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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始端(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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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春节到了。旦莫要离开十几天回家团年。我因为不知道要怎样面对父亲那个完整的家庭,也不愿破坏那份和谐,索性又找个借口搪塞,再把礼物寄过去。
到处都张灯结彩,为了渲染节日的气氛。喧嚣的城市早早地沉寂下来。万家灯火远胜于璀璨的霓虹。行人的脸上洋溢喜悦的焦急。一年,也好像只有一次。为了热乎乎的饭菜,围着桌子坐满的人的等待,匆忙赶路。此时的心是明确的,被那一点点光亮占据所有。家,是温馨的,能够让灵魂停留真正与□□结合。
街道,人少了,车少了。异常的萧森。寒冷的黑暗蔓延到深远的地方。走了很久,不知道为何行走。迷惘了。
春节联欢晚会已经上演。
想把手放在衣袋里取暖,却摸到很多的纸屑。是罂粟的那张名片,我忘记了它的存在。抚平被洗烂的名片,皱巴巴的纸面上的字迹面目全非。唯独,那家迪吧的地址还能显现,,而且就在不远处。可笑的巧合,却是我寂寞灵魂的救赎。
这是个让人遁迹于世俗之后匿影藏形的国度。害怕沦陷进寂寞的灵魂每天都有,特别是今天,寂寞侵蚀得更快更狠。男男女女的脸上蕴蓄强大的张力,宛如烟火绽放的绚烂。他们是六月降生的魔子。肆无忌惮,黑暗渗透灵魂。酒精,烟草,汗液的味道弥漫,是种很好的麻醉剂。我们应该属于同一类人,只是对外表达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服务的年轻女孩替我指明了罂粟的所在方向。
是另一个她。风姿绰约,笑容妖冶,与围绕着她的男人调情,神色狎昵。她的眼神是混浊的,这是欺骗自己的标志信号。
其中,一个上了年龄的男人兀然将杯中的酒泼向她。
她在微笑。笑容依旧妖冶。眼睛里奕奕跃动的神色诡异且迷离。
男人带着他的几个手下离开。
她一个人,僵直在那里。水从她的发梢滑落。寂然。脸上的浓妆已然化开,眼睛却在一片混沌中变得澄明,略带点惆怅。
我递上一张纸巾。
谢谢。我去一下洗手间。她的眼里是惶然。
再次见到她是一小时之后。她用一个小时的时间修复她精致的装扮,整理波动的情绪,粉饰她完美中要求的完美。
我请你喝些东西。还是要冰水吗?她打趣道。
不了。给我一厅啤酒。
我注意到她右手的无名指上已经没有OK绷的保护。取而代之的是一圈很深的血印。若是复原,需要一段漫长的岁月。
她说,过年的时候,有人陪,总归是好的。
我晃荡着剩下的半罐啤酒,淡然地说,有人陪在一起,不用去思考将要说的话,聆听他血液流动的声音,就会很温暖。但是现在的我已经开始温暖了。
让啤酒在我的喉咙里淌过,这好像是濒临崩溃边缘的人的最爱。在啤酒的味道中淡化自身分泌出来的苦汁。绝佳的隐藏。
她微笑。隐匿在浓妆之后的那张脸是素净的,它在对我微笑。因为长久的平静和冷漠,笑容显得僵硬了些,却很真诚。
我还是难以咽下剩下的啤酒。她却喝了很多,然后跑去洗手间不停地呕吐。卫生间里是哗哗的水声,持续了很久。
我推开门,她蹲坐在地上,双手环膝。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她抱着我,放声大哭。如同新生的婴儿,摒弃所有的顾忌,歇斯底里。她最后的防线已经消亡,脆弱得像洪水泛滥一样冲走所有伪装的坚强。硬生生的揭开伤疤,裸露出鲜红的血肉。让人心疼和软弱。
我抚摸她的脊背。
罂粟。一切终会结束。
这个年算是昏昏噩噩地过去了。旦莫回来问我过得好吗。我说很好。
天气转暖。宽大的牛仔裤,T恤和厚重的外套,脏旧的斜挎包陪我走过这个冬季。
春天的第一缕阳光短暂得让人心疼。心疼到容易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