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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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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他做了阴律司?”
“嗯,不知菩萨觉得此行是否妥当?”
“帝君此法或许于他们是新的开始。他虽被宁卿强行抹去了记忆,只怕日后还是要追究。他们俩的性子何其相似。”
酆都大帝抬头看着不远处的那道缝隙,眉头蹙起。
“他这一做阴律司,又要与罚恶判官有所交集了。”
提到罚恶,酆都大帝神色微暗。
“当初罚恶一念之差,将他投入畜生道,铸下大错,已被宁卿打的几乎魂散。我念他随我千年,护了他的神魂和所剩的数百年修为,仍留在身边做鬼差,只盼他能有所悔悟,日后能修成大果。”
地藏王菩萨看着手中的捻珠,摇了摇头。
“只怕离魑他不懂帝君苦心所在。今时今日他虽忘记了那段过往,可心性却依旧与往日无差。”
忽然菩萨座下的谛听化出神相,警惕的盯着冥界上空的那处缝隙,倏的化作一道白影,掠向那处缝隙,未有多久,谛听只身折返,神色有些愧疚。
“被他跑了。”
菩萨微叹。
“罢了,一切皆有缘定。他们之间注定有一场不可避免的纠葛。只是这道缝隙,日后或成大患。”
离魑在三生路上来回走了数遍,眸中阴鸷之色愈发浓郁,待他不知不觉的走到宁卿僻居的竹屋处,看见那个新晋的阴律司正站在小院前。他曾不过是个鬼囚,如今得了帝君赏识,赐了黄泉酒,莫名的得了三千年修为,竟成了四大判官之一。而他和宁卿与自己的瓜葛何止如此。往年的事,待他查了个清楚明白,定要叫他们剥皮拆筋偿还于他。
勐魉站在宁卿的屋子前,迟迟没有走进去,良久看见宁卿开门走了出来,而随后拂凉跟着给她披了件衣衫,这一幕让他几不可见的微皱了下眉头,随即展开,他自己也没察觉出什么情绪。
宁卿看见勐魉站在门口,有些怔神,如今的他,眉眼冷峻,身姿挺拔,再没有半分当初为情所扰的忧愁困苦,如此,甚好。
“在下勐魉,酆都大帝座下阴律司,听帝君说姑娘于在下有再造之恩,故特来拜谢。”
宁卿莞尔:“不必。”
“只是在下前尘尽忘,姑娘是否与在下是旧友,可否告知在下曾是何人,这三千修为又如何得来?”自来到冥界,被酆都大帝赐黄泉酒,由浑噩重回清明,他虽忘记了过往种种,却心中始终有所不甘,令他很是费解。
勐魉这一问,叫宁卿良久无言。在勐魉那一双如深潭般的眼眸凝望了许久后,方才指着院子中的丛丛曼殊沙华问道:“既然做了阴律司,这花你也该知道是什么花了。”
勐魉点头:“此花为曼殊沙华,花叶不相见。”
“那你在冥府可看过那白色的花儿。”
“见过,白色的是曼陀罗华。”
折了一支曼殊沙华,宁卿缓缓走向勐魉,递给他。“红色的曼殊沙华过了这忘川河到达彼岸就成了白色的曼陀罗华。你既然渡了河,过了桥,就如这花一般,你不再是曾经的某个谁,而是帝君座下的四大判官,是赏善罚恶的阴律司,你可明白?”
红色的花朵,瓣尾如勾,花蕊摇动,勐魉接过那朵曼殊沙华,看着娇弱的花儿在手中慢慢褪尽红艳,渐渐变成了彼岸白色的曼陀罗华,明白了宁卿话中之意。
“那勐魉便告辞了。姑娘的恩情,日后必报,万死而不辞。”
说罢,便抱拳一礼,折身离去。
拂凉看着勐魉离去的身影,总觉得他的身影看上去越来越熟悉,似曾相识之感更甚从前。
“如今做了阴律司,潋月算是脱胎换骨,又得了你三千年修为,日后在酆都大帝座下也将有一番作为,如此,你也该安心了吧。”
安心?宁卿有些苦涩,他已经不认识自己了,她于他只是一个恩人,她与他之间只剩下所欠的一份恩情。只是她不愿再去思量,自己对他付出了什么样的感情,因为至今回忆起东海的那一幕,心尖还是疼的厉害。
为了让他忘记,她也要忘记。
她不再去计较情从何起,他带给自己的熟悉之感,待到她寻回往日种种后,或许自有真相。
“拂凉,我想离开忘川,去九州看看。”
她算过了,这数百年渡的执念恶魂只差九个便满了九百九十九个。执念恶魂按执念不同亦分等级,这剩下的九个最是厉害,屡屡躲过了鬼差的抓捕,在人间不断靠吞噬人体中原本的魂魄来占据身躯,存活下去。自那场梦中幻境后,宁卿再不想在忘川枯等下去了。
“好,我陪你。”拂凉听得宁卿终于肯离开忘川,开心的笑起来,他早就想带宁卿离开忘川。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宁卿自己把自己圈禁起来,失了最原本的心性。曾经的她,那么美好。
禀明了酆都大帝后,宁卿便打算与拂凉去往外界。宁卿虽意外帝君听得她说要亲自去收回剩余九个执念恶魂后不问丝毫就应允了,但她也不是拖沓性子,没再多言语什么。而后,去了地藏王菩萨那儿叩谢恩情,再同孟婆告了个别就收拾行装准备离开。
正锁门呢,就看见勐魉站在了小院门口,一身出远门的打扮,身后还背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
“你这身打扮……”拂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心中暗敲警钟,看来他的美梦至少要幻灭一半了。
“帝君让我随同姑娘一同前往九州缉拿恶魂。”勐魉看着宁卿有些惊诧的神色,神色淡淡的从怀中取出九个赤色小幡,“姑娘或许可以拘魂,但是魂离了人身,没有这定魂幡,只怕还未回冥府就被阳气冲散了。”
“既然如此,那便一同行走吧。”宁卿不再去看勐魉的眉眼,仿佛多看一眼,心间就会动摇几分。
宁卿的性子速来寡淡,勐魉的话更是不多,而拂凉自出忘川神色一直恹恹的,以至于原本结伴而行的三人之间的气氛却是怪怪的,直到他们离开玄州,一路行至元州的夜城,感受到人声鼎沸,往来热闹,气氛才稍稍缓和了些。
初食人间烟火的宁卿对凡人的集市颇有几分好奇,在小商铺上流连忘返,倒露出了几分小女儿的姿态。小小的瓜子儿脸上一双剪水双瞳带着些许好奇,愣是让那些摆铺子的凡人看的呆傻痴憨。
拂凉看得出宁卿最喜欢的还是凡人那些精致的点心吃食,她虽吃的不多,却相当喜欢,便拉着宁卿寻好吃的,而勐(měng)魉(liǎng)只是沉默不语的跟在后面,看着宁卿和拂凉的身影,偶尔晃神发呆。
忽然原本热闹拥挤的街道安静下来,只听得一阵脚步和麻布袋子在地上拖拉的声音由远及近,回头望去,瞧见几个官兵拖着一个麻布袋,面无表情地向这边走来。勐魉看着那麻布袋,眉头蹙了起来,而周围安静看着的人群也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这都第几个了?”
“我若数的没错,第四十二个了。”
“哎,真是作孽啊……”
官兵拖着麻布袋经过宁卿一行人身边的时候,忽然麻布袋的一头裂开来,一个黑褐色的骷髅露了出来,惊的周围人一阵尖叫,还有些甚至反胃的蹲在路边呕吐。那骷髅皮毛还贴在骨头上,只是血肉好似被蒸发掉了一般,皮肉干成黑褐色,眼窝深陷,头发苍白。
“是魔气。”拂凉皱眉。
“不,是鬼气。”勐魉摇头。
宁卿颔首,显然是同意勐魉的说法。
“是鬼,但显然是一只入了魔的鬼,有了魔的手段。”
九霄居神,而九州三岛则是仙、凡、妖、鬼、魔俱存。只不过魔族早在洪荒一战后,元气大损,缩居在聚窟州西南一隅,甚少再在九州三岛为祸作乱。但魔,并不限种族,惟心性而,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勿论人鬼神佛,一念之差便会堕入魔道。
拂凉想向周围人打听这是出了何事,奈何周围人纷纷摇手,讳莫如深。末了只有一个方才他们吃了好些东西的铺子老板神秘兮兮说了一句话。
“这是夜城的劫,你们管不了,只劝你们这些外来的俊俏后生夜晚莫去城西的平安亭,免送了卿卿性命。”
三人对看了一眼,看来这平安亭是一定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