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君子终身误》陌上春风来

7、女儿身份的暴露

　　这一次平常的课程因为这一个突然的插曲而变得很不平常，本来郁闷的马太守面对谢安的称赞也无话可说，陶渊明干脆就提前下课，让学子们得以与难得一见的名士谢安畅快交流。
　　在大家意犹未尽地告别之后，谢安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叶倾的房间。
　　“你这小子胆子倒是很大啊，当着太守的面还那么强硬。”
　　叶倾只是微微一笑：“古人云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我于他无所求，无忧则无惧。”
　　“好一个无欲则刚！”谢安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不过你当真能够做到毫无所求么？”
　　叶倾苦笑：“小子又非出家之人超脱红尘，又怎能六根清净无欲无求？”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悠远，“我怎么会没有所求呢？”
　　“说来听听，老夫倒想看看，以你的身份，还有什么东西让你如此求而不得的。”谢安饶有兴趣地刨根问底。
　　对面的人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过是高处不胜寒罢了。高位之人又有哪个是能够真正自由的呢？我叶倾所求不多的。”犹豫了一下，“我不过想要求得所爱之人平安顺遂，求他一生欢喜，求他不再孤寂不经流离，求他甜美安宁不历伤悲，可是却艰难至极。”
　　谢安也有些感慨：“开始还以为你这小子真真如你所说无欲则刚，如今看起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叶倾淡然以对：“没什么可失望的，叶倾也不过是一平常人罢了，也会欢喜也会不安，也同样会为了一个人患得患失，求而不得。”
　　那人哈哈大笑：“此时倒是十足的小女儿情态了。”
　　复又揶揄道：“如此，可不能说你对太守大人毫无所求啊！”
　　叶倾的本来淡然无波的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
　　而此时正走到门外的人震惊到无以复加——叶倾他，他竟然是个女的？亏自己与他同房这么长时间，竟然迟钝到根本看不出来。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既然谢伯伯如此热心，不如现在先求你帮我在父亲面前说些好话吧。”
　　“你是当真决定了么？”
　　叶倾白了他一眼：“都已经同床共枕了还决定什么？”
　　谢安噎了一下：“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做都做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叶倾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无语的谢安还是正经了一回：“你自己也应该知道，你的婚事，是要看上面那位的意思的。”
　　“我相信他的本事！”叶倾的语气是极自信的。
　　想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冷酷少年，谢安摇了摇头，这俩小家伙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嚣张，一个毫无顾忌地说，另外一个毫无保留地相信，可谓天生一对啊。
　　好在外面的人已经沉浸在极度的震惊之中，根本没有听到接下来的这些话。
　　他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面对里面的小家伙：一个真实身份为女人，和自己同床共枕几月，并宣称喜欢自己的，同窗好友？
　　这些复杂纠结的关系让他一阵头疼，可是渐渐漫上来的那抹欣喜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曾经给予过自己的那些欣喜，那些温暖，那些与众不同的感觉，之前曾经觉得别扭，觉得无法面对的事实，不得不说在知道她的这个小秘密之后好像都变得比较顺理成章。那个娇娇软软的娃娃，是个女孩子。一个值得被人宠着娇惯着的孩子。怪不得她那么瘦弱，怪不得自己总是容易对他心软。这个嚣张的小家伙，可一点也不像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孩子呢。她一直那么倔强，一点也不软弱。她言辞那么犀利，一点也不退缩。她一点也不温柔，却总能让人暖到心里面。她一点也不文静，活力四射的样子却总能轻易吸引自己的目光。那个嚣张的，得意的，柔软的娃娃，永远能够找到那么多值得开心的事情，努力试图去维护自己在乎的那些东西，坚持自己的信念绝不放弃，每一次在难过的时候，她总是陪在身边，明明应该是让人难过的情境，在有了这个人的存在之后却变得不再难熬。
　　他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已经有些混乱。在知道这么一件事之后，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继续与这家伙和睦相处下去。

　　诡异对话之后，两个人继续着奇怪的相处模式，叶倾在思索着应该怎么对马文才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而事实上，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小秘密的马文才这几天也忍得甚是难受。在想要拍拍叶倾肩膀的时候总是在最后关头紧急刹住，看到祝英台梁山伯等人依旧和叶倾亲密无间地走在一起，要说心里没有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他早就怀疑祝英台是女人，如今看她与叶倾那亲密样子便是越发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可是那个讨厌的梁山伯又是怎么一回事！他整天和英台出双入对也就算了，毕竟他们是室友可能会更加亲密一些，但是为什么觉得那个小家伙也对着他笑得那么灿烂的样子自己这么不爽呢？
　　两个人各自自以为是地纠结着自己的心事，因此也就忽略了对方的异样。叶倾以为马文才对自己的疏远是因为以为自己是个断袖，而马文才却在知道叶倾是个女子之后完全不知道应该怎样去面对这个事实，两个傻帽常常是偷偷瞥对方一眼，然后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装作“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诡异的气氛让梁山伯这种粗线条的人都忍不住问叶倾：“阿倾，你最近是和文才兄闹什么矛盾了吗？”叶倾只好绞尽脑汁地敷衍过去。
　　但是剧情实在是不会给予叶倾太多犹豫的机会的。
　　当那一日下课之后，梁山伯匆匆跑来告诉祝英台说谷姑娘被卖入青楼时，叶倾觉得自己瞬间头都大了——自己千方百计地阻止马文才发现的事情，终于还是瞒不住的。马文才本来就早已怀疑祝英台的女子身份，再看到她穿着女装和梁山伯两个人琴舞相和，又怎么可能还不明白呢。
　　于是本来就纠结的叶倾变得更纠结了。
　　不管是不是站在情敌的角度，她都实在不希望马文才喜欢上祝英台。这一场旷世爱情的悲剧，一切皆因他动心而起。若是他不曾爱上，不是爱得那么深刻，祝英台不会与梁山伯被迫分开，而他自己，说不定也真的会按照父亲的意愿娶回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小心呵护她照顾她疼爱她，然后安安静静地过完这长长的一生。她不求他能够像喜欢祝英台那样喜欢着自己。可是至少希望他生命中的疼痛和无奈可以变得少一点。再少一点。他的人生已经是那么辛苦和冰冷。她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那个设定好的惨烈结局。
　　假如这个世界上真有所谓神仙。那些操纵生死的人为什么不可以对他慈悲一点。她愿意用十世苦楚换他一生平安，许他一世无忧。如果那些所谓祈祷真的可以被听见以及实现。那些实现愿望的人可不可以对她心软一点。她这一生最大的祈求也不过就是另一个人安宁顺遂，像每一个最平凡的人一样安安静静地过一生。有父母妻儿，有小小牵挂和温暖，有一些值得开心的小事。这样轻易卑微的愿望。难道都不能够可怜可怜她。得到实现么。
　　已经在那么努力地去改变。可是还是越想越觉得心痛。多不希望他变得不好。可是即使知道他会变得不好。怎么还是那么喜欢他。那么那么喜欢。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好都给他。看到他皱眉头会觉得心疼。看到他别扭的小情绪会觉得好笑。看到他偶尔的笑容会比他自己还要开心。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已经中毒太深。才会怎么也割舍不断。